翌日。
天才剛亮。
定襄城的西城門,便已經大開。
無數人爭先恐後的從城門之中涌出,仿佛像是逃難一般。
這里,有戰敗的殘兵,有逗留此處的商人,有追隨公主,巡視定襄的權貴。
同樣,義成公主楊荷,也是趕著一大早出城,飛馬奔向五原的突厥王庭。
其他人,或是想及早洗脫罪名,或者對契丹人抱有恐懼,生怕失去了義成公主的約束,這些人會繼續放手劫掠。
但是義成公主,卻絲毫不擔心。
因為,她給了“契丹人”一個無法拒絕的價格。
就算是將定襄洗劫一空,也不及其出價的一半兒。
若是這樣的話,“契丹人”還背信棄義,那就是喪失了在這個時代生存的根本。
畢竟,不論是突厥人,鐵勒人,還是唐人,都無法接受一個絲毫不遵守規矩的惡狼。
而如今,唯一讓義成公主頭疼的就是,要如何說服頡利可汗,將大葉護這一要緊官職,給與契丹人。
光是偽造的“傳國玉璽”,怕是不足以讓咄 松口。
自己手上的部落,怕是要送出去一半兒以上才行。
這才是讓義成公主,真正憂心的地方。
唯一的安慰也就剩下,“契丹人”能打,這一點兒了。
義成公主走的憂心忡忡。
同樣,定襄城中,大營之中的“契丹人”,一樣也有自己的焦慮。
“嘩!”
簾子掀開。
賀懷恩走進了大帳,看著帳中的眾人。
自家主上李安,自然是不用多說。
王大眼,曹煥章,依然留在城外,統領大營之中的騎兵和步兵。
薛仁貴,甦烈,張油兒,再加上自己。
北上的隊伍當中,領頭的人,幾乎全都被主上,召集到了這里。
這是有什麼要緊的大事嗎?
“砰!”
一屁股直接坐到了一張案幾之前,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之後。他這才揉著宿醉後有些發昏的腦袋,道。
“主上!”
“值守的人,已經都安排下去了。”
“保證沒有人,會听到帳中的談話。”
“什麼事兒讓您這麼緊張?”
“難道突厥人發現了我們不成?”
賀懷恩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說罷之後,已經捏了一塊奶酪,準備扔進嘴里。
可扔了一半,猛的察覺,李安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順勢點了點頭。
這一下,像是火燒屁股一樣,驚的他直接跳了起來。
連手上的奶酪,被扔到什麼地方去了,都不知道。
跌跌撞撞的,怪叫著說道。
“不是吧!”
“這難道是真的?”
“突厥人真的發現了我們不成?”
說著,下意識的把手伸入了懷中,握住了懷中的匕首。
賀懷恩這話一出,旁邊幾人的心,也瞬間提了起來。
親自值夜,原本就有些困頓的甦烈,更是一瞬間,睡意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人如同受驚的獵豹一樣,繃緊了心神,一臉緊張的盯著李安,隨時听候他的命令。
唯有薛仁貴,勉強保持了鎮定。
可手上繃起的青筋,同樣也說明,他的內心,並不平靜。
良久之後,這才啞著嗓子,問了一聲,道。
“主上,賀參軍說的可是真的?”
在眾人緊張的目光之中,上首的李安,卻淡然的點了點頭,道。
“確實是真的。”
“但是發現了我們的,不是突厥人,而是大隋的蕭太後!”
“什麼?”
“竟然真有此事!”
“朗將為何不早說!”
甦烈懊惱的一拳,砸在了地上,猛的一翻身,徑直躍了起來。
然後按住了腰間的橫刀,大聲說道。
“不行!”
“不能讓消息走漏出去。”
“朗將!”
“下令吧!”
“讓屬下立刻回營,帶領騎兵,包圍定襄。”
“將定襄的所有人,都給殺光。”
“只有這樣,或許能將消息按壓下去。”
一旁的薛仁貴,听甦烈這麼一說,心頭同樣是一動。
雖說李薛兩家,殺馬盟誓,形同一體。薛家的所有人,都將李安看成是自家的家主。
但是此行,不光是李家崛起之機,同樣也是薛家翻身之日。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破壞李安的計劃。
雖說平民無辜,但是自家已經全然在敵人的腹心之地,哪里還顧得上這個?
當下,他同樣也是建言道。
“主上,請下令吧!”
李安原本找這些人來,是想讓他們,給自己一個意見。
卻沒有想到,自家的麾下,全都是一群暴躁老哥。
這也從側面,說明了“不世之功”對于世人的誘惑。
連甦定方,薛仁貴這種目光長遠之人,都能被蒙蔽,更不要說是其他人了。
隨意的揮了揮手,李安輕笑一聲,道。
“好了,都坐下吧!”
“這事兒,也只有蕭太後一人知道,並沒有傳到其他人的耳中。”
“昨夜我夜半出行,為的便是此事!”
“定方值夜,當是見過我的。”
“不信,你們問他!”
听李安這麼一說,眾人立刻回過頭來,看著持刀站立的甦定方。
而此事不假,甦定方當然不用做什麼偽證。
自然是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
可點頭之後的甦定方,卻並沒有就此罷休,反倒是一臉興奮的說道。
“如此一來,不是更好嗎?”
“只有她一個人知道,殺了她之後,此事便毫無破綻。”
“就算是楊隋之人知道是我們干的,難道他們還敢反抗不成?”
“昨夜一見,這大隋的君臣,究竟是什麼德行,想必大家已然是心中有數。”
“我這就去殺了她!”
說著,轉身就要往外走。
甦烈才剛加入李安的隊伍,沒有多久。
對于李安敬畏,也就是能從戰場之上的凶猛之中,窺視一二。
可薛仁貴與李安已經同行許久,自然是知道,自家的主上,究竟是有多麼的恐怖。
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作為親衛,早已心中有數。
而不听話,恰巧就是他最討厭的地方之一。
如今,正是用人之際,薛仁貴也不希望,這位老大哥,就這樣激怒主上。
若是有什麼嫌隙,耽誤了大事兒就不好了。
他也顧不了許多,直接起身,伸手一拽甦烈甲衣上的拌扣,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將人帶倒在地,這才放聲呵斥到。
“主上最討厭有人自作主張。”
“甦校尉,你這是想要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