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賀敦”？
楊荷正在以義成公主的身份，標榜正統。
冷不丁，被這一聲可賀敦，直接破防。
按照中原的習俗，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
即便他再怎麼強硬，也無法以突厥人“可賀敦”的身份，為傳國玉璽做出背書。
再加上這方偽造的玉璽，是她準備交給頡利可汗的。
等阿史那咄 一旦獲得之後，必然會大肆宣揚。
幾個工匠和前隋的符璽郎，知道這事兒的嚴重性，必然不會多嘴。
可是突厥人卻不同。
這幫粗俗的日羊佬但凡知道點兒秘密，恨不得嚷嚷到人盡皆知。
義成公主哪里敢讓突厥人知道，自己在偽造玉璽？
當下，她不動聲色的將手中的“傳國玉璽”，不經意的掩藏在了案幾之上的一堆書卷之後。
然後，鐵青這一張臉，厲聲呵斥道。
“誰讓你進來的？”
“給我出去！”
闖進大帳的突厥武士，一臉的倉惶。
他闖進來，是給楊荷報信的。
可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完，就被這位尊貴之人，放聲訓斥，這讓他不明所以。
連自己闖進來的理由都忘了，只能怔怔的看著義成公主，不知所措的再次喊了一聲。
“可賀敦？”
你不但不給我滾出去，還在哪里叫著“可賀敦”？
這世上有什麼事兒，能比偽造傳國玉璽更加的重要？
能比驅使這頡利可汗，向大唐復仇重要？
如今的楊荷，早已化身復仇的惡鬼。
能覆滅大唐的話，別說是整個突厥，就連自己的性命都無足輕重，更何況一個小小的突厥武士？
臉色更加陰沉的義成公主，這次倒是沒有訓斥。反倒是冷冷的說道。
“滾，或者死！”
語氣不見有多麼的嚴厲，可這種掩藏在平靜之下的怒火，才是最嚇人的。
那人被義成公主這麼一嚇，瞬間連自己叫啥都忘了。屁滾尿流的從帳篷之中滾了出去。
而後，楊荷這才再次冷哼一聲。
不顧“傳國玉璽”上面，紅色的印油，髒污自己的手心，再次將假的傳國玉璽，托在自己的手掌之上，仔細的觀看。
可還沒有等她打量完。
“嘩！”
簾子再次被掀開。
依舊有人遠遠的喊了一聲可賀敦，再次闖了進來。
沒完沒了了嗎？
“轟！”
這句“可賀敦”徹底的激怒的義成公主，讓她的柳眉，直接倒豎了起來。
呵呵！
看來，今天不殺幾個人，這幫日羊佬是絕對不會吸取教訓。
正要放下玉璽，準備抽出懷中的銀 刀，見一見血腥，讓鮮血祭奠一番玉璽呢。
可猛的抬頭，發現竟然見闖進來的人是楊政道。
一瞬間。
她臉上的怒火，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
只剩下從未展現在了突厥人面前的慈祥。
手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重新將玉璽托到了眼前。
這才帶著九分的寵溺，一份的嗔怪道。
“可賀敦？”
“什麼可賀敦？”
“皇上這是要和老身生分嗎？”
說罷之後，這才隨意的瞥了一眼。卻發現楊政道的臉上，滿是倉惶。
這種情況，不由得引起了楊荷的注意。也不放下玉璽，她有些好奇的問道。
“皇上找老身，這是有什麼事兒嗎？”
“莫非，後帳之中，那蠢婦又給皇上臉色看了？”
“你這是來找我這個姑祖母主持公道來了？”
“皇上放心，只要你說上一句‘是’，老身這就隨你一起，給那老嫗一個大大的教訓。”
義成公主口中的蠢婦，自然是前隋煬帝的皇後蕭氏。
自從北歸定襄之後，兩人之間的矛盾，就已經放在了明面之上。
差不多整個“大隋”的君臣，全都知道。
若是以往，楊政道少不了要為祖母辯解幾句。
可此時已經火燒眉毛了，一個不小心，自家最親近的兩人，就要命喪定襄。
他哪里還有什麼心情去調解矛盾？
當下，也不反駁。
“噗通”一聲，噗了過來。楊政道直接爬在了案幾上。
這才帶著十二分的恐慌說道。
“姑祖母，不好了。”
“你們突厥人的王庭突騎兵敗了。”
“快！快傳令，讓可汗再派更多的人來啊。”
“要是不行的話，姑祖母，你帶我和祖母，一起去五原吧！”
“求求您老人家了。”
“轟！”
耳鳴之聲，再次響起。
楊政道說的話，雖然每一個字，都一字不漏的鑽進了義成公主的耳朵之中。
可是卻沒有半個字，留在她的心中。
她甚至像是之前，被訓斥過的突厥武士一樣，整個人渾身上下，充滿了茫然。
渾渾噩噩，完全不知所措。
良久之後，這才像是木偶一樣，轉動了一下僵硬的頭顱，難以置信的說道。
“皇上，你說什麼？”
什麼？
事情如此緊急，我說了這麼多，你居然一個字都沒有听到不成？
這讓楊政道不由得有些薄怒。
可如今，誰不知道？
“大隋”全然庇護于義成公主的麾下。就算是有天大的怒火，他也不敢沖著姑祖母發。
當下，按奈心中的惶恐，楊政道遲疑的說道。
“我是說，姑祖母帶著我們，逃往五原？”
好好的，為什麼要逃？
腦子依舊有些僵硬的義成公主，不由的開口訓斥道。
“前面一句！”
“姑祖母想問的是派兵？”
“派兵也成啊！”
“不過，我怕是時間上來不及啊！”
“我們還是直接走吧！”
楊政道急的滿地的亂轉，可義成公主依舊沒有听到他想要的東西。
遙遠的聲音，不斷的向她招手，可就算是楊荷再怎麼努力，也听的不太真切。
只能再次呵斥道。
“再往前！”
如此一句，讓楊政道恍然大悟。
自家的姑祖母，這是被自己帶來的消息給嚇到了失神，連腦子都有些不好使了。
以往草原上的強人，殘存楊家的頂梁柱，這個世界上最剛強的女人，被嚇成了這樣，非但沒有讓楊政道覺得好笑，反倒是涌起了一股心有戚戚的同情感。
自己之前，何嘗又不是如此？
收拾收拾了心情，楊政道這才哭喪著臉，一臉沉痛的說道。
“姑祖母！”
“大事不好了。”
“你派去清繳契丹人的王庭突騎兵，失敗了。”
“還是大敗，十不存一的那種。”
“逃回來的，只剩下兩三百人了。”
“姑祖母，定襄要完了啊！”
這回，義成公主終于听清楚了。
“砰！”
玉璽從手中滾落，砸在了實木的案幾上，滾了幾下之後，落了下來，撞到了紫銅的炭盆中。
“喀！”
一角崩裂。
即便是假的，也落了個和真的一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