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在印證長安的格局一樣。
定襄城中,帳篷的分部,同樣也是北貴而南賤,東富而西貧。
但是,如今,城中最為尊貴的,突厥人的可賀敦義成公主,卻一反常態。將帳篷安置在了東南邊,與一幫商人大戶混居在一個地方。
這個地盤兒,是她經過深思熟慮,才專門挑選好的地方。
主要原因,其一,則是不願意奪了自家的佷孫,當今“大隋”皇上楊政道的風頭。
如今“大隋”的臣子,多是無能諂媚之輩。若是自己住的近了,怕是每天都會有人上門獻媚。
不勝其煩不過是小事兒。而若是讓“皇上”覺察到自己傀儡的事實,引的他傷心,那就有些對不起死去的哥哥了。
其二,則是與以前的嫂子,如今的太皇太後蕭氏,兩看相厭的緣故。
互相之間,連看見彼此,都感覺到是在遭罪。
雖然義成公主感念他撫養了楊政道,保住了自家哥哥的苗裔。
可在對突厥和大唐的態度上,以及玉璽一事上的固執,讓她恨不得將這老嫗直接活埋在定襄城中。
可惜,這卻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誰都能干這事兒,就算是劫財的強盜都行,就是自己這個小姑子不行。
兩看相厭,還不如遠遠的躲開呢。
城東南。
一處大帳。
自從義成公主入住到這里之後,便成了禁地。
很少有人敢靠近這里。
但是即便如此,這座敞篷,還是里三層,外三層,被最為精銳的突厥武士,嚴密守護。
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畢竟,這里不是五原,不是突厥人的王庭所在。
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
若是真有人不開眼,有個萬一的話,被義成公主掌控的部落,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此後,突厥人將再次陷入分裂的風險。
因此,只要楊荷每次東進探親,頡利可汗無不殷切囑咐,讓他多帶親衛隨從。
如果不是怕義成公主誤會自己監視她,估計連身邊的精銳衛隊,也要一起派過來。
這種情況,已經成為常態。
在熟悉突厥事物的人的眼中,一點兒都不稀奇。
不過今年卻不同以往。
在帳篷之中,被召集幾個隋人之後,連守護在外的軍士,都被遠遠的趕了開來。
距離了大帳,居然有十多丈。
可就算是這麼遠,依然能听見帳篷之中,可賀敦詭異的笑聲。
這讓一眾武士,不由得面面相覷。
營帳之中。
數個匠人,滿臉忐忑的,跪在案幾的下手。
其中甚至還有一個官人模樣的老頭,同樣是坐立不安。
而與之相反的是,站在案幾之後的義成公主,卻舉著手中的兩張紙,忍不住一陣暢快的大笑。
“好!”
“好!”
“實在是太好了。”
“簡直一模一樣。”
“不愧是我大隋的工匠,真真是巧奪天工。”
義成公主,笑的前仰後合,動作幅度之大,就和她的心情一樣。
可插在頭上的步搖,卻只是微微的晃動。
雖然流落蠻夷之地多年,可皇家的威嚴的儀態,竟不見半點兒生疏。
跪在下首的一眾工匠,听義成公主這麼一說,頓時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偽造玉璽這種事兒,若是身在中原,怕是做完之日,就是被滅口之日。
可是草原之上,工匠奇缺。
尤其是像他們這些,手藝精湛的玉雕師傅,更是翻遍了整個草原,不分官僕和牧奴,這才找到了幾人。
就算是他們想死,義成公主還舍不得呢。
忐忑,也只是對著作品而已。
而義成公主,能侍奉四任可汗,掌控草原上近半大權,自然是滴水不漏之人。
在贊賞過工匠之後,同樣沒有忘記符璽郎。
這老頭,一樣也是人才。
雖說與國無大用,但是禮儀,規制,形章之上精熟,簡直到了嚇人的地步。
竟然指揮一幫從未見過玉璽的工匠,雕刻出了一方完美的傳國玉璽。
盡管有大隋發往突厥的國書,作為印證。
可這種無中生有的本領,還是讓義成公主贊嘆不已。
這些人,才是大隋真正的底蘊啊。
不像是突厥人,隨便拉出來一個,只會牧馬放羊,牛屎糊牆。
這讓她對于,將大隋趕出中原的大唐,更加憎恨了幾分。
“哼!”
冷哼一聲,義成公主將腦海之中的不愉快趕走。
再次打量這手中的兩張絹紙。
其一,則是當年文皇帝,發往突厥的國書。
其二,則是偽造的玉璽,在空白絹紙之上,新蓋的印章。
除了一個陳舊,一個嶄新之外,居然別無兩樣。
隨手將兩張絹紙,往案幾之上一扔,義成公主忍住心中的激動,雙手將這一方新刻玉璽,像是稀世珍寶一樣,捧在手心之上。
仿佛捧的不是假貨,而是真品一樣。
將世間最高的權利,捧在了手中。
還是下面的符璽郎,見不得可賀敦如此陶醉的模樣,這才勉強鼓起勇氣,帶著六分的怯意說道。
“公主!”
“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
“傳國玉璽,是藍田的水蒼玉,其色溫潤,間雜有深青色斑紋。”
“而公主手中的這一方,卻是昆山之玉,和水蒼玉相比,卻是整體更加的通透。”
“雖然匠人做了一定的修飾。可若是只要見過傳國玉璽之人,一旦靠的近了,就能發現兩者的不同。”
“公主若是想要用到‘玉璽’的話,還要小心的避開某些人啊!”
掃興。
義成公主正在沉浸在虛假的權欲之中,冷不丁的被人打斷,頓時讓她十分的不爽。
若是按照以往的脾氣,即便是不殺了他,也要狠狠抽他幾鞭。
不過此時她心中高興。
看在此人勞苦功高,外加嘴里一直“公主”,“公主”的喊著,而不是叫著突厥人天天口中叫喊的“可賀敦”,讓義成公主頗為的滿意。
這才沒有給“符璽郎”心中,記上一筆。
“哼!”
不滿的哼了一聲後,她這才幽幽的說道。
“足夠了。”
“這世間,真正見過傳國玉璽的,才有幾個人?”
“而後,又有誰,能隨便靠近傳國玉璽?”
“我是文皇帝親封的義成公主,是如今大隋皇室為數不多的,還有話語權的人。”
“我說 是真的, 就是真的。”
“誰敢反對?”
義成公主,這邊說的豪氣干雲。
可冷不丁,一個突厥武士龍行虎步的闖了進來。
也不行禮,直接扯著嗓子,高聲叫道。
“可賀敦,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