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奴?”
“觀少爺,怎麼會變成別人的牧奴呢?”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啊!”
一旁,一個年紀頗大的僕人,如喪考妣,不由得嚎啕大哭了起來。
以前還不知道。
自從進了突厥人的大營之後,誰不知道,身為一個牧奴的悲慘?
日常累死累活,被人隨意打罵,也就不說了。
最關鍵的是,一旦部落牛羊抓不上膘,到了冬天,最先死的,就是這麼一批人。
每年突厥人冬天難熬的時候,都會南下劫掠。
掠奪糧食和財富之外,人口也是這些人的目標之一。
從小嬌生慣養,被全家人疼愛有加的觀少爺,怎麼受得了身為牧奴的苦?
感情上的牽絆先不說,若是真的把少爺落下了,自己一行人就算是逃回去,怕是也會生不如死。
一幫露著司馬臉的家丁,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了站在中央的莒國公唐儉,滿臉期盼的說道。
“家主!”
“先救少爺吧!”
未經他人苦,不勸他人善。
雖然莒國公平時嘻嘻哈哈的,平易近人。
但這種涉及的家人生死的問題,即便是關乎自己的貼身利益,也沒有一個人,敢輕易置喙。
一時間,除了唐儉的家人之外,眾人全都沉默了下來。
整個大帳突然變的鴉雀無聲。
站在人群之中的唐儉,也是一臉的痛苦。
他平時散漫慣了。
連正常的上值,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當今皇上都看不下去,這才把人再次打發到北邊,出使鐵勒九部。
有這樣一個家主,家中的一切,幾乎都操持在老妻的手中。
這次帶上兒子,也是老妻的嚴令,要為最疼愛的兒子鋪路。
若是真的將小兒子丟在草原上。
別說自己感情上受不了。就算是回到家中,怕也再無一天安寧之日。
如果按照他的想法,兒子肯定是要救的。
可若是把兒子和整個使團的性命相比,再說這話,就不當人子了。
若是因為自己的過錯,導致重要消息無法傳達到朝堂之上,那自己,便是中原子民的千古罪人了。
“呼!”
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唐儉略帶痛苦的閉上了眼楮,搖了搖頭,道。
“早就吩咐他,安心的在居庸關呆著。”
“誰讓他不听話,偏偏要往北邊跑?”
“既然如此,被契丹人抓到,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我唐某人,既然擔任了北行的大使,那麼,這使節團的安危,才是我首要考慮的問題。”
“原定計劃不變,今夜全力突圍。”
“至于唐觀……,就讓他自生自滅吧!”
唐儉這話一出,場上,數個家兵勃然色變,不由自主的開口說道。
“家主!”
“你不……”
這些家兵,話還沒有說完,一旁,唐儉已經厲聲呵斥了起來。
“住口!”
“有再敢擾亂軍心者,斬!”
“都給我退下!”
“現在都給我出去,盡早休息,養足了精神。”
“準備今夜行動。”
一聲喝出,眾人全都噤若寒蟬。
誰能料到,那個平日里嬉皮笑臉的莒國公,一旦發怒,竟然有如此的威勢?
一時間,誰也不敢再求情,只能面面相覷的退出了營帳之中。
潘佔陽同樣也是心有戚戚。
仿佛,自己之前,在帳篷後面看到的,用小棍捅自己的那個莒國公,是假的一樣。
無奈的搖了搖頭,嘆息一聲。
潘佔陽轉身,準備走出營地,再查看一遍到草料場的道路,為今晚的行動做準備。
可還沒有走上兩步。
“刷!”
一只大手,已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兒。
一個滿臉滄桑的家兵,面帶懇求的攔住了他,哀告道。
“軍使!”
“老漢求你了。”
“你告訴我觀少爺,現在在哪里?”
“老奴並不需要麻煩軍使,前去營救。”
“只要你要你給我畫一張圖,告訴我他們營帳的位置就可以,老奴自己去救。”
“絕對不會耽誤軍使的大事!”
說著,“刺啦”一聲,撕下了一大片里衣。
然後“噗嗤”一下,直接咬開了手指,鮮血直流。
他這才面不改色的將手指,伸到到潘佔陽的面前,懇求道。
“拜托了,軍使。”
一旁的潘佔陽,被這幾個家兵的行動,嚇了一大跳。
雖然他不願意節外生枝,但看眼前的這些家兵的神態,卻根本不容他拒絕。
只能苦笑一聲,捏起了那人的手指。
在繃緊的布片上,點出了一個一個,代指帳篷的圓點兒,以及劃出了一條,彎彎扭扭的道路。
然後,這才有些勉強的告誡道。
“諸位壯士對于國公府的忠心,在下佩服不已。”
“可今天到來的那些契丹人,絕對不好惹。”
“連突利可汗,模仿大可汗王庭騎兵訓練出來的突騎兵,也對那些人,忍氣吞聲。被人殺了同僚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其中的詭異,可見一斑。”
“諸位此去,一定要小心。”
“多謝軍使!”
幾位家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後,並沒有把潘佔陽的話,放在心上。
他們乃是太原唐氏,苦心孤詣訓練出來的鷙猛之士。哪里會把幾個契丹人放在心上?
隨口感謝一句之後,幾人立刻縮在了一旁,開始規劃營救唐觀的計策。
只留下潘佔陽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日頭,漸漸偏西。
很快,天色,便昏暗了下來。
“泥步設”大營之中,宴會的準備,也已經差不多了。
中央大帳。
這個是突利可汗,用來處理政務和宴請賓客的大帳。
光是看規模,幾乎,就已經超過了李安他們,劫掠過的小部落,整個氈毛群的大小了。
六十多人灑進去之後,再加上突厥本部的貴族和高官,竟然不見半點兒逼仄。
在突利可汗的介紹之下,一個一個,稀奇古怪的名字,展示在了眾人的面前,讓不少人都頭昏腦漲。
一片歡笑聲中,更有往來如織的女奴,穿著輕薄的紗衣,端著大帳中央,用銀色小刀,切分好的牛羊肉,來到每一個人的身邊,笑語嫣然的伺候眾人進食。
隨著氣氛的火熱,再加上突利可汗不斷的打圓場,原本,略微有些緊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下來。
連李安,都卸下了緊張。
酒酣耳熱之後。
“請!我的兄長,諸位勇士。”
上首,突利可汗再次舉起了銀盞,正要勸眾人盛飲。
冷不丁,“砰”。
大帳的簾子子,突然被掀了起來。
一個金帳的侍衛滿臉慌張的跑了進來,道。
“不好了,可汗。”
“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