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和長安相比,自然是一個小地方。
但是,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處。
那就是,不用宵禁。
無數南來北往的客人,要在這里歇腳,或是帶著回家的喜悅,或是帶著前去遠方的忐忑。
因此,天色才有一點昏暗,便有無數的燈籠燃起。
讓這座,並不算太大的縣城,一片燈火通明。
和周邊的村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過,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天,城南薛家的莊子上的燈火,一樣也是頗為明亮。
院落外面,無數人躲在一邊,探頭探腦的想要打听,院子當中,族長和貴人之間的談話。
因為,早就有人傳出消息。
來自長安的貴人,會為自家撐腰,讓自己男人,從大牢里面放出來。
因此,一個一個,迫不及待的守在大宅外面,一步都不願意離開。
院子之中。
看著門外一個一個,如同小犬,無比渴望的眼楮,薛家老太爺心如刀絞。
不能再拖下去了。
封建社會,皇權的觸手,最低,只能接觸到縣一級。
唐承隋制。
而隋朝的鄉間,使用的則是從北魏流傳下來的三長制。
其規制,乃是五家立一鄰長,五鄰立一里長,五里立一黨長。
其職責是檢查戶口,監督耕作,征收租調,征發徭役和兵役。
如今,薛家的老太爺,不過是鄉間的一里長而已。
哪里能知道長安城中的消息?
因此,既然是王大眼再怎麼解釋,他依然還是難以相信,憑借眼前的這兩個小輩,就能讓如狼似虎的縣衙,和狼心狗肺的西祖房讓步。
有心給李安一行人,直接趕出去。
但是看著他儀表堂堂的模樣,趕人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欲言又止好幾次,老頭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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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酒杯之中的濁酒,一飲而盡,這才拱了拱手,沙啞著嗓子說道。
“貴人能看在王大眼這廝的份上,對南祖房伸出援手,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可裴家勢大,薛家其他兩方的勢力也不小。”
“根本就不是外來之人,能夠抗衡的。”
“老朽不能因為自家過的悲慘,就將貴人牽扯進來吧!”
說罷,看著周圍一行,義憤填膺,舉著火把的族人,慘然說道。
“我已經老了。”
“沒有力氣在重新打拼了。”
“若是丟了族中的祭田,我們這一脈,就徹底的沒有半點兒希望了。”
“若是這樣,還不如死了痛快。”
“如果是平常時候,貴人能看的起我們南祖房,想要招募一隊親兵,我自當竭盡全力,為族人們找一個出路。”
“可如今,能打能拼的,就只剩下院子當中的這些人了。”
“今夜,我們將闖入縣衙,救出族人,放火焚城,驅趕外人。”
“剩下的這些人,還要跟著老朽去拼命呢,怕是不能給貴人效力了。”
話落,站在周邊的人群,高高舉起了手中的火把,放聲呼喊到。
“闖入縣衙,放火焚城!”
“闖入縣衙,放火焚城!”
威勢赫赫,讓王大眼都忍不住色變。
這是造反啊!
一旁,薛老太爺,心中一陣後悔。
自己這是怎麼了?
連造反這種事兒,都告訴了,才剛見過一面的外人。
但凡是他有一點壞心思,自己一行人,怕不是要死無葬身之地。
可眼前的人,一看就是那種慨然有英雄氣的豪杰人物。
這種人,怎麼可能會有什麼陰私的心思?
當下,將手中的酒杯,往前方一推。
讓站在身邊的小兒子,再倒上一杯,這才頹然說道。
“貴人已經看到了,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還請盡快離去吧,免得受到牽連!”
薛老太爺一臉的陳懇,而李安的心思,卻並不在這上。
反倒是扯著手中的翎子,驚駭莫名。
這三叉束發紫金冠,也太過bug了吧!
戴上了這玩意兒之後,鄉民的敵意消失,這已經是小兒科的了。
連殺官造反,這種抄家滅族的事兒,都能讓老頭坦露出來。
現在,他說出了這種事兒之後,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殺人滅口,而擔心連累自己,讓自己趕緊離開。
有種離譜的事兒,難道自己穿越的是一個有鬼神的社會不成?
神色不屬的玩弄了一會兒翎子,李安松開了手,目光閃爍了片刻,這才輕聲說道。
“不急!”
“就算是要殺官造反,那也得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
“免得各家商棧中的護衛,出來湊上一份熱鬧。”
“時間還早。”
“不如我們打個賭如何?”
打賭?
都快要準備和這李唐,再拼上一把了,老頭這個時候,還哪里有什麼心情打賭?
若是旁人說這樣的話,怕不是要被亂棍打出去了。
不過,說這話的是李安,就不同。
他看著即便是听到造反之言,也不見臉色有任何變化的李安,笑了笑,這才說道。
“打賭?”
“嘿嘿!打賭。”
“我們這一次的行動,何嘗又不是在打賭?”
“不知道,貴人要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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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抄起桌子上的酒杯,李安一飲而盡。
“ !”
酒杯重重的砸在了桌案之上,李安沉聲說道。
“就賭大牢里面的,你的那一幫族人。”
“我賭今夜,他們必然會被安然放出。”
“抓了他們的縣令,也必然會親自上門,賠禮道歉。”
“如何,賭不賭?”
“哈哈!怎麼可能?”
李安的一番話,不由的老頭笑出了聲來。
他像是看瘋子一樣,目光灼灼的盯著李安,好一會兒,這才搖著頭,慘然說道。
“你可知那縣令,乃是出自西眷裴氏?”
“那可是比我們河東薛氏,更加顯赫的世家。”
“就算是如今,猶如鮮花著錦一樣的西祖房,也不會讓裴氏輕易低頭。”
“貴人不過是朝中的一武職而已,怎麼可能辦得到這種事兒?”
“喝酒,喝酒!”
“還是不要妄語的為好!”
說著,親自端起了酒壺,為李安滿上一杯。
而李安,卻根本沒有接過老頭的台階。
他依然目光灼灼的盯著薛老太爺的雙眼,哂笑一聲,道。
“怎麼,你連造反都敢,一個賭約卻不敢接?”
“砰!”
酒壺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世上。
“賭了。”
“賭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