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這話一出,朝堂之上,氣氛驟然一變。
“唰!”
眾人齊刷刷的回頭,一臉驚愕的看向了朝班中央,昂然挺立的孔穎達。
而孔穎達,也是不負李世民所望,根本不懼朝班前方,數道如同刀子一樣的目光,不經意的瞥了長孫無忌一眼,風輕雲淡的說道。
“臣的膝蓋太硬,卻是跪不下去。”
“而且,狼心狗行之輩,怕是當不起為臣這一跪。”
話音剛落。
“嗡!”
無數嘈雜的聲音,瞬間從才剛還一片肅殺氣氛的太極殿中響起。
經學領袖,竟然和江南的世家魁首,直接杠了起來。
這可是絕難一見的場景。
幾乎可以說是聞所未聞。
這兩方勢力,別說是對立了,平日里好到恨不得穿一條褲子。
怎麼可能掐起來?
那個叫李安的到底是什麼人?有什麼魔力?
能值得皇上打破規則,值得孔穎達駁了蕭 的面子,強行出頭。
霎時間,李安這個名字,徹底的響徹了整個大唐的心髒位置。
讓人人都記住了這個名字。
你怎麼敢?
跪在地上的長孫無忌,一口黃牙,幾乎咬碎。
你這老狗,怎麼敢這麼做?
趁著朝臣都不了解狀況,盲目趨從之下,好不容易才營造了這樣一個場面,給李安定好了這個罪名。
竟然被孔穎達就這樣給破壞了。
他心中的憤恨,可想而知。
若不趁他還沒有開口,將此人的氣焰打下去,怕是以後,再也沒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皇上正在暴怒當中,若是自己這個知道內情的人開口,怕是會徹底的激怒皇上,讓事情發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那就得不償失了。
心中焦灼,長孫無忌連忙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副手,吏部侍郎楊師道,壓低了聲音,沉著嗓子說道。
“楊公,拜托了!”
楊師道前朝宗室出身,在朝堂之中的處境,本身就有些尷尬。
想要在吏部站穩腳跟,就必須要借助長孫無忌的勢力。
更何況,因為楊妃的關系,在別人的眼中,他天然就是蜀王一黨。昨天夜里,權萬紀也緊急派人聯絡過了。
既然想要左右逢源,那麼,對于李安,他心中的惡意就可想而知了。
因此不用長孫無忌示意,他也是要出頭的。
更可況,現在有了明確的指示,那就更加的天經地義了。
當下,楊師道冷笑一聲,搖了搖頭,不滿的回頭看著孔穎達,沉聲說道。
“孔學士這話是什麼意思?”
“殺一人而定天下人心,這乃是大義。怎麼到了你的口中,維護大義的眾人,反倒是成了軟骨頭了?”
“古有孔子誅少正卯,正的是儒學的風氣。”
“今有大唐誅殺李安,糾的是亂世的秩序。”
“怎麼,此事合該只能由你們孔家來干不成?”
“嘩!”
楊師道的一番話,再次掀翻了熱鬧的朝堂。
此時此世,雖然孔聖的地位,沒有後世高,但同樣也是能夠享受國家公祭的。
朝堂上的爭端而已,矛頭卻直接指向了曲阜孔家。
這已經可以夠得上是私怨了。
把朝堂的爭斗,轉化成私怨?
誰能想到,不過是上一個早朝而已,竟然出現這麼大的一個新聞?
這讓所有不明真相的人,心肝如同小貓抓撓一樣,癢到難以自制。
不顧此時是大唐最為莊重的早朝時間,一行人全都開始交頭接耳,全力打听,這李安是誰?他又有什麼本事,人不在朝堂,竟然能在朝堂之上,掀起如此波瀾?
一邊打听,一邊把目光集中到了成為風暴中心的孔穎達身上。
看看他究竟是要如何應對,這近半朝臣的敵意和責難。
孔穎達昨天就已經見過了李安,雖說對他的行為,說不上十分的欣賞。
但是在看過他,如何處理武家兄弟的手段之後,心中卻是十分的痛快。
而在事情過後,又將受傷的百姓送往醫館之後,這種痛快,就變成了認同。
因此,既然決定要出這個頭,那麼他就有決心,承擔這一切的後果。
當下,孔穎達輕蔑的看了一眼楊師道,不屑的搖了搖頭,走出了朝班,行了個大禮之後,這才傲然看著楊師道,哂笑一聲道。
“呵呵!”
“楊公?”
哂笑過後,面色瞬間一變,沉著臉,冷冷的說道。
“讓開!”
“我不和禽獸之輩說話!”
竟然直接無視了咄咄逼人的楊師道,徑直上前,走到了長孫無忌的身邊。
“你……”
“你這廝說誰是禽獸之輩?”
听了孔穎達的話,楊師道勃然大怒。
雖說自身在朝堂之中,沒有孔穎達的名望高。
可楊家高門幾十年,什麼時候受過如此的侮辱?
更何況,楊師道也是帶兵之人。
戰場之上,歷練出來的脾氣,不比尉遲恭那個黑炭頭,小多少。
否則,也不可能直接攻擊孔聖。
當下,面色鐵青的楊師道,直接越出了人群,一把抓住了孔穎達的領口,擰著脖子,咬牙切齒的高聲質問道。
“好……”
“好你個孔穎達。”
“你倒是說說,誰是禽獸之輩?”
“今天,你不給我說出個子丑寅卯來,我與你血濺當場!”
說罷,睜著因為憤怒而充滿了血絲的雙眼,死死的瞪著孔穎達,恨不得直接將他的脖子擰斷。
如今的這個時代,一個人想要做官,做高官,身上的能力倒是其次。
反倒是對于品德的追求,達到了一個扭曲到幾乎變態的程度。
否則,曹操也不會因為一篇唯才是舉的求賢令,被人稱之為是奸雄了。
禽獸之輩,這個指責,對于這個時代的任何人來說,都是不可以承受的。
這甚至關系到世家立足的根基。
因此,不怪呼楊師道,如此的憤怒。
而面對楊師道的責難,孔穎達卻沒有絲毫的驚懼。
他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楊師道,伸出了雙手,一根一根,將他的手指頭,從自己的領口掰開。
這才嘴角微微上翹,繼續說道。
“子丑寅卯?”
“哈哈!笑話。”
“你們這麼多人,對一個年輕人喊打喊殺。可到底有幾人知道,你們一心想要殺掉的李安,究竟是什麼人。”
“而此人,又究竟做了些什麼?”
“你,楊師道,既然不願意背負禽獸之名,那就別做禽獸之事。”
“好好去查一查事情的始末,再來這里大放厥詞。”
“現在,給我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