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郡縣,分上中下縣。
上縣縣令為正六品,而中縣和下縣縣令,則為七品官。
但是,在天下間,還有幾縣,並不屬于這些郡縣之列。
乃是萬年,長安,河南,洛陽,太原,晉陽,奉先這七縣。
這幾縣無不是近畿大縣,或是陪都,或是龍興之地。
因此,縣令也是高配。
是五品的高官。
有著每日早朝的資格。
因此,皇上一聲招呼,人群之中,瞬間站出了兩人,齊齊高呼。
“參見皇上。”
李世民也不多說話,同樣是冷著臉,面無表情的問道。
“雍州府沒有查案,亂說一氣,朕以治其重罪。”
“現在,朕想知道,這長安縣,萬年縣,有沒有查過此案,縣衙之中有沒有卷宗。”
“從實稟來!”
李世民這話一出,兩人立刻就是一頭冷汗。
謊話,他們也準備好了。
昨天夜間,東市南原的豪商為了這個謊話,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他們二人,已經算是朝堂的中層了,沒必要為了區區錢財,就賭上自己的前程。
可那豪商背後的人是誰,朝中誰人不知?
再想拒絕,就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因此,早朝之前,在齊國公長孫無忌稍微暗示了那麼一下之後,兩人當即就打定了注意,要在朝堂之上說謊了。
但凡皇上把喊人的順序,調換上那麼一點點,這會兒,人頭落地的,恐怕就是自己二人了。
這個時候,乃哪里顧得上什麼齊國公?
能活命就已經是僥天之幸了。
身如篩糠的兩人,听到皇上這麼一問,立刻跪倒在地。
長安縣令慌張的往前爬了兩步,這才高聲說道。
“回稟皇上。”
“此事發生在平康坊,乃是萬年縣的地盤,與我長安縣無關。”
“因此,臣並為徹查此事。”
一旁的萬年縣令,听到這種甩鍋的話,頓時勃然大怒。
死了三個國公的兒子,這種天大的事兒,你以為我區區一個近畿縣令,就能抗的起來?
這會兒,也不害怕了。
同樣是用膝蓋,往前走了兩步,憤怒的盯著長安縣令,高聲反駁到。
“啟稟皇上。”
“此時發生在萬年縣不假。”
“可那是是主李安,乃是長安縣人。”
“跟隨者他看熱鬧的人,絕大多數也都是長安縣人。”
“小臣就算是想調查此時,那也是越權,求皇上明察。”
終于來了兩個惜命的了。
大殿上的李世民也是長舒了一口氣。
世家之人,並沒有完全的滲透到所有朝政之中去。
自己也終于找到了破綻。
當下,心中欣喜,臉上卻不動聲色的李世民,不輕不重的呵斥道。
“混賬。”
“如此說來,別說是卷宗,就連案子,你也也有絲毫的調查?”
“怎麼能如此的怠政?”
怠政?
不是欺君,也不是虐民,而是怠政?
欺君是要殺頭的,虐民也是要殺頭的。
而怠政,則是要受到吏部,不輕不重的呵斥。
可呵斥有什麼用?
這天下的百官,該怠政的,還是怠政。
這已經是從前漢,三國,魏晉之中,流傳下來的老傳統了。
根本就不影響個為官的任何風評。
听到皇上如此定性,這兩個天天和百姓打交道的人,哪里還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心中大喜,恨不得現在就蹦上三丈高。
既然皇上不怪罪,那麼個找個理由,讓這個案子就這樣一直拖下去,拖到最終無人問津,豈不是皆大歡喜?
心中有了計較的二人,互相對視一眼,心中立刻有了注意。
當下,萬年縣令神色一肅,昂然說道。
“回皇上。”
“非是臣等怠政,而是確實分身乏術。”
“此事在長安,鬧的極大,參與的人數,也是極多。”
“幾乎半個城的人,都參與其中。”
“光是平康坊附近圍觀的人,就不下數萬人。”
“如此之多的百姓,若是有人煽風點火,一旦出了什麼變故,那對整個大唐來說,都是沉重的打擊。”
“非得等到事情平息,所有人都忘了這件事兒之後,才能真正的開始調查。”
而一旁的長安縣令,同樣也是正聲說道。
“皇上!你可要體量臣等啊,皇上。”
“數萬,十多萬的百姓,聚集在一起。”
“而長安縣,萬年縣,兩縣的衙役官吏,加起來也不過三百多人。”
“要靠這三百多人,維持十多萬百姓的秩序,臣等已經是殫精竭慮了皇上。”
“昨日一事,不光是有權貴子弟喪命,就算是我縣衙的衙役,同樣也是受傷不少。”
“被踩斷腿的,被石頭砸了腦袋的,被夫人抓花臉。”
“一天下來,傷病一大半兒。”
“別說查案了,就算是接下來一段兒時間,想要維持縣衙正常運轉,都有些困難。”
“皇上,臣等實在是有心無力啊,皇上。”
兩人說的聲淚俱下,任人听上去,比死在平康坊的獨孤謀,武家兄弟還慘。
這番推諉的話,若是平日听到,李世民必然是勃然大怒。
尸位素餐之輩,他向來是深惡痛絕的。
可此時听來,卻是無比的悅耳動听。
因為這樣拖下去的話,自己就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將李安從案子中間摘出來。
不讓他沾染一點兒污名。
既然這兩人如此的上道,李世民當然是樂見其成。
當下,他壓下心中的喜意,依舊是面無表情的說道。
“這麼說來,你們同樣是沒有卷宗,甚至都沒有人準備現在就去查案?”
“是的,皇上。”
“哼!”
“這點兒問題就被難住了,不過是平庸之才,不堪宰相之用。”
“退下吧!”
平庸好,平庸就好。
我們兩個,也沒想過要當宰相,也不可能當上宰相。
兩人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喜意,連忙高聲說道。
“臣等遵命,謝皇上!”
說罷,立刻眉飛色舞的回到了朝班之中。
而高堂之上的李世民的臉色,卻已肉眼可見的程度,沉了下來。
他冷哼一聲,大袖一揮,掃過龍椅上的玉石碎片,面沉如水的坐了下來,這才冷冷的開口問道。
“雍州府沒有查案。”
“長安縣,萬年縣,同樣是不見任何卷宗。”
“你也不是御史,有風聞奏事之權。”
“為何蕭卿,會如此篤定,那李安,就是罪魁禍首?”
“對著朕提拔的軍中大將,喊打喊殺。”
“是誰告訴你的,還是說,你的心中,另有鬼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