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雲曉那頗為冷淡的模樣,卻絲毫沒有令得童蓓蓓有半點的尷尬,仿佛早就已經習慣了前者對她的態度,因而依然一臉浪漫笑容地回答著︰“哦,那個、婭婷說她有事情,來不了了,所以讓我來見你嘛。”
“你?你來有什麼用?”
雲曉心直口快,這會兒一見自己所等的人未到,心頭更是覺得有些煩悶,哪里還會給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面子,當即便冷哼了一聲,毫不猶豫地別過臉去。
被一個大男生用這樣的方式表示拒絕,饒是以童蓓蓓的花痴狀態,此刻心中也暗暗覺得不爽,但這種一閃而逝的理智情緒,很快又被她淹沒在了得見雲曉的沖動之中。
她快步走下樓道,來到雲曉身前,也不管後者並未看向自己,便直接扯向話題中心——
“你不是有東西要還給婭婷麼?我來替她拿東西啊。她這會兒超忙的,如果不靠我的話,你怎麼將東西交給她呢?”
眼見童蓓蓓竟然連這個都是知曉,雲曉一直存著的無耐心思,終于開始升起了一絲動搖,當下由不得緩緩偏回頭來,身子向後小退了兩步,與童蓓蓓保持了大約一米開外的距離,方才猶疑著確認。
“你沒有騙我,她真的很忙?忙到下來拿個東西的時間都騰不出來?”
“還是你在騙我吧?或者說,是她存心讓你來騙我的?”
雲曉話語說著,見到童蓓蓓那突然間便低頭下去的模樣,心中已是猜測到了幾分,當下忙繼續哂笑著輕嘆。
“我、我哪兒有騙你。婭婷她、她就是來不了嘛!”
被雲曉的反詰激得圓潤面龐微微漲紅著,童蓓蓓心中一時覺得憋屈,但無奈又說不過雲曉,故而只能強作鎮定,拿著唐婭婷的“雞毛”當“令箭”來使了。
雲曉目光隨意地瞥了童蓓蓓一眼,後者那藏不住事情的面龐,已經寫滿了他所猜測到的事實真相。他側過臉去,皓首微揚,目光最後幽然地眺向了樓層某處一眼,終淡淡一嘆,面色逐漸自剛才的戲謔中,回復了一貫的沉寂冷酷。
“無所謂了,既然她不想見我,我也沒有什麼可說的。就像你說的,是要把東西給她就行了。”
將雙手抽回身後背負著,只見納蘭雲曉輕挑了挑提著的塑料口袋,就欲將其拿出來,交給童蓓蓓。
“雲曉,你等一下!”
在納蘭雲曉伸手之際,童蓓蓓仿佛猛地想起什麼一般,身子一個激靈,竟是突然從方才面紅耳赤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抬起頭看向他,語氣頗有幾分嚴肅地輕聲試探︰“婭婷她雖然自己不能來,但是她有話讓我帶給你呢。”
“嗯?什麼話,你說。”
雲曉聞言,手上的動作這才止住,並將視線重新凝向身前的童蓓蓓,好奇催促。
然而童蓓蓓卻並沒有要直接回答納蘭雲曉的意思,她偏過頭去,目光四下在周遭環視了一眼,然後腦袋湊前了一些,對雲曉抿唇一笑︰“這兒說話不方便了啦,這話不能讓別人听到啊。我們去中心花壇那邊,我再告訴你。”
童蓓蓓雖然平時做事馬虎,但這會兒卻一直將納蘭雲曉的語氣變化默默印在心底;故而女人特有的敏銳直覺,也是令她大致估摸到了後者對唐婭婷的態度。于是方才有了這樣的決定,敢拿唐婭婷來要求雲曉。
“行啊。”
納蘭雲曉听完這話俊眉明顯輕皺了一下,但很快又舒緩開去,目光四下游移著,只是未曾再看童蓓蓓,而且也頗有幾分惜字如金,不願多作糾纏的意味。
不過童蓓蓓此刻見到雲曉答應,心頭已經泛起了各種興奮的情緒,哪里還會去在意那麼多,當下瞧得雲曉緩緩轉身,忙快步邁開大腿,沖到了後者前面,領著他向一側的中心花壇角落走去。
在兩人身影消失于教學樓的這方樓道底層不久後,一道身材窈窕的白色倩影,便自樓層之間的轉角處竄掠了出來,素手捋過額前細絲,目光深深地眺了中心花壇邊一眼,轉身便如果叢林間飛奔的兔子一般,背著包跑跳著沖出教學樓,快步奔向女生公寓方向。
在唐婭婷有心背著雲曉,偷溜回自己寢室時,卻未曾知曉,此刻一場即將改變日後很長一段時間、她與納蘭雲曉兩人間關系的矛盾,則在悄然醞釀著……
中心花壇的枝繁巨榕樹畔,童蓓蓓停下步伐,忙轉回頭來,趁著納蘭雲曉還埋著首,緩步有些出神地踱行時,目光斜瞟向教學樓底層樓道處,見到依舊一派安靜無人後,心中微微思忖了一下,這才緩緩呼出一口氣,轉而將視線凝向雲曉,極其燦爛地微笑著。
“好了,你有什麼東西要還給婭婷的,現在可以將東西交給我了,等下我回寢就帶給她。”
等到納蘭雲曉步伐停了下來,並駐足抬首看向自己,童蓓蓓這才甜甜地笑說著,同時還不忘攤開手掌心,並微微伸了出去。
納蘭雲曉依舊有些猶豫地在心底踟躕了片刻,無奈搖著頭,這才將負于後背手中提著的塑料口袋,遞向了童蓓蓓,並還不忘肅然嘮叨叮囑——
“童蓓蓓,你可一定得親手交到唐婭婷手里啊,別弄丟了誒。這盒子里面的東西,你可未必賠得起。”
童蓓蓓聞言瞳孔都不由放大了一些,納蘭雲曉的這番話語,顯然是令得她瞬間便驚詫好奇了起來。
按理講她們家雖然沒有什麼商政教育界的上層人物,但好歹也算是小康富足,比起婭婷家可算好了數倍。但即便如此,納蘭雲曉依然說出這樣嚴肅的話來,可見這口袋紙盒子所裝的東西,必定頗為貴重。
心頭這樣自想著,童蓓蓓眼眸深處都不由掠過一抹團團熱火,不過很快她還是恢復了理智。這東西可不是為自己準備的,就算是再好奇再想要,她也清楚,即便借自己一千個膽,也不敢覬覦納蘭雲曉的東西啊。
目光灼灼地在雲曉遞來的塑料袋內,那僅僅包裝便極為精致的盒子上多看了幾眼,童蓓蓓這才伸手在腰間衣服上狠擦了擦,盡量將指頭間因為剛才吃零食而沾染的油漬抹去,方極為小心地接過了袋子。
“這盒子里面,裝的是什麼東西啊?”
童蓓蓓指頭並攏,微微用力,感受著手中袋子頗輕的重量,眉毛輕疊著,實在沒有忍住心頭的好奇,試探著瞧向納蘭雲曉詢問。
“這就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了。你倒不如自己問唐婭婷去,她應該是知道的。”
雲曉抽回手來,隨意插進大腿兩側的牛仔褲口袋內,言語不急不緩地便將話題扯開,並突然凝眉提醒︰“你剛才說她有什麼話要你帶給我,現在可以說了麼?”
“呃,這個——”
見到雲曉如此記掛著此事,當即便問了出來,還未有足夠時間反應的童蓓蓓,面龐幾乎瞬間再度漲紅了起來,腦袋緩緩垂落下去,心中開始零亂地拾碎著,該如何向納蘭雲曉啟齒。
“無聊透頂……你不用想了,我已經沒興趣要听。別忘了我的提醒,我走了。”
納蘭雲曉妖冶的雙目迥然將童蓓蓓盯著,後者面龐的任何一絲細微變化,幾乎都被他察覺了去。呆立片刻之後,還不待童蓓蓓抬頭解釋,納蘭雲曉已經率先開了口,語氣平淡至極,听不出任何情緒氤氳在其中。
猛回首抬頭,雲曉已經從自己身旁擦肩而過,童蓓蓓安靜佇立著,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但並沒有想再多說什麼,只有在雲曉已經看不到的地方,輕點了點頭。那一向陽光開朗的圓潤面龐上,首次悄然掠過了一絲淡淡的失落感傷。
納蘭雲曉離開教學樓,步伐有些散漫,情緒悻悻跳動著,一時間工作下班得了閑,又沒有見到唐婭婷,心中總懷揣著幾分無聊的感覺。
加之因為午後他剛和柳清漪怒吵了一架的緣故,心情也算不得太好,因此只能獨自踱行走在公學院的宿舍樓小徑間,以排解心頭那頗有些未明抑郁的心結。
“清漪那丫頭,和唐婭婷認識以後,性子是越來越烈了,以前不是不管怎麼時候,對我都極溫柔的麼?而且還一口一個‘雲曉哥哥’的。現在什麼時候,竟然變得也有些蠻不講理起來了?”
嘴唇微撇,輕挑掀動著,雲曉手中執著一根幾近快要枯萎的蓬艾枝條,隨意掃動著周圍蔓延而出雜草。
腦海中回想著半個多月前初識柳清漪時候的模樣,他心頭竟突然間感到幾縷憂傷,淡淡地自靈魂深處浮現飄逸了出來,這種感覺,令得雲曉十分壓抑。
“哎,我這是怎麼了?快別想了,怕是這頭又要疼了!”
身子不經意顫動了一下,雲曉感覺著突然發熱起來的腦袋,忙不迭抬手使勁揉了揉頭發,這才將思緒壓抑而下,心中卻愈發對自己這病好奇起來。他恍惚能感覺到,這病恐怕多少與忘掉的大一那段記憶有關。
“真是怪事了,我平常時候用腦想其他事情,頭也從來不見有疼過啊,怎麼一到了回憶往事的時候,就總會發疼發漲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