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位員工的腳步聲消失在地下室樓道入口處，牛芳這才緩緩站起身來，走到雲曉身邊，目光再次深深打量了一下雲曉所整理的珠寶原料，旋即偏回頭來，看著雲曉，語氣稍顯嚴肅地開口。
“季雲曉，你知道，我為什麼單獨讓你一個人留下來嗎？”
雲曉心中雖然想著肯定是因為自己整理得不夠好，但嘴上卻依然強硬著不願意承認，于是微微搖著頭回答︰“不知道。”
“呵。你不知道？”
牛芳聞言似是沒忍住笑意，撲哧一聲之後，也沒有再這樣繼續詢問下去的意思，而是直接一語中的︰“你以前，應該沒有學過這方面的專業知識吧？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會想要來我們這里實習？”
被牛芳一語直接道破自己的實際情況，雲曉目光猛地一滯，心中已然泛起了驚濤駭浪。
如果說還沒有等姜紅霞出馬，自己就已經這樣被看出了身份的話，那父母拜托給自己的任務，豈不是在第一步就泡湯了？
“不行，我絕對不能就這樣放棄，清漪都好心來幫我了，我也不能夠讓她再看不起我！我一定要想辦法留下來！”
以為自己馬上就要被炒魷魚的雲曉，強壓下心中惶恐的波動，心底這樣對自己安慰著，臉上的神情也開始漸漸恢復了平靜，繼而輕輕點頭，不過卻做出一副三緘其口的模樣，顯然沒有要回答牛芳第二個問題的意思。
“你不願意講，也許是涉及到你個人的了，其實我也無權過問。只是我看你一點兒基礎都沒有，這樣留在我們部門的話，只怕……”
不過這次還不待牛芳講完，雲曉便忍不住率先搶過話語權來連忙解釋︰“牛姐，我——雖然我的確沒有什麼經驗，可是萬事都是可以學的啊。你只要給我時間，我一定勤勤懇懇工作，而且能夠拿出極佳的表現！”
“你這麼有信心？”牛姐淡淡一笑，原本臉龐之上的肅然神色倒是消了不少，語氣之中也帶上了一抹贊賞。
“像你這樣的富家少爺啊，估計是受不了家里的約束或者父母既定的繼承之類，才偷偷跑出來打工的吧？你在行商和商品辨識方面的學習天賦，是我這麼多年來遇見過的學員里面最高的。甚至都超過了曾經我帶過的、那位最優秀的實習員工。不過——”
牛姐話到此處語風陡然轉黯，顯然是又回想起了什麼憂傷的往事一般，話語簡單停頓幾秒後，再次凝聲提醒。
“你想要順利過我這關或許不難，但是一個禮拜之後的部門調研，到時候企業高層那邊會派人來加工部門選新人培訓，如果看到你的表現是現在這個樣子的話，那我們部門的顏面豈不是……”
“你放心，總之我絕對不可能丟牛姐你臉的！”雲曉再次搶過話來，信心滿滿地答復，俊朗的臉龐上滿是決然的表情。
牛芳見狀倒是依舊微微一笑，不過這次她並沒有在這個事情上多糾纏什麼，而是將話題陡然一轉，緊盯著雲曉的雙目，意味深長地提及——
“好吧，我可以給你機會。對了，剛才有個叫作柳清漪的女孩到這里來應聘，她在和我報到的時候，向我問起過你。”
听到柳清漪三個字，雲曉的神色瞬間一緊，但很快又被自己強壓了下來。畢竟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清漪會來原料加工部門應聘，而且她那麼聰明，想來應該不會說漏什麼被牛姐察覺，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噤若寒蟬一般。
“你認識她？”牛姐目光如炬地盯著雲曉。
雲曉微抿著嘴唇點了點頭。
“她是，你女朋友？”牛姐問這話時語氣顯得有些意味深長，不過目光依舊牢牢鎖定著雲曉。
“不是，我們只是，普通朋友關系。”雲曉雖說被牛姐這突入其來的問題弄得有些詫異，不過他還是依然搖頭如實回答。
牛芳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雲曉，仿佛要把他心中所想都是看穿一般，又似乎是在分辨雲曉究竟是否撒謊。這般緊盯了許久過後，牛芳方才收回眼神，眉頭微微一松，繼而低聲喃喃︰“那就好……”
“什麼？”雲曉劍眉輕輕一挑，想來沒有听清牛芳的喃喃自語聲，因而好奇開口。
“哦，沒事。你也可以下班了。嗯，記得明天早些來，不要再發生遲到的事情了。”牛姐微微一怔，連忙將話題轉移，明顯是沒打算將心中的事情講出來。
雲曉心中略感詫異地應了一聲，不過就在他即將走出地下室出口的時候，身後牛姐卻又突然叫住了他，這不由得讓雲曉全身神經都猛然一繃。
“怎麼了，牛姐？”雲曉戰戰兢兢地詢問。
“哦，沒什麼，你別緊張。我就是想要幫你，所以決定借你一樣東西。”
牛姐說完轉身拿起自己桌台上的一本、有著藍色封皮和金色邊框的厚厚書籍，然後輕輕遞給雲曉︰“這本是對學習經濟管理理念以及珠寶知識入門幫助很大的書，借給你一個禮拜吧，你帶回去好好看看。至于你能夠從中學到多少，就要看你的天賦和認真態度了。”
“謝謝牛姐。”
雲曉這次也沒有再說什麼為自己打氣的保證，因為他知道多說無益，只有用行動才能夠最好地證明。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這本還是極為嶄新的書，然後對著牛姐再次深深的鞠了一躬，接著轉身快步離開。這是雲曉第一次覺得，這個看似冷血嚴厲的部門管理，內心也有如此通人情味的一面。
望著納蘭雲曉的俊朗背影消失在地下室的過道盡頭，牛姐臉上方才露出一絲異樣玩味的笑容，繼而用只有自己方才能听到的聲音喃喃自語著︰“真是一個有趣的小子啊，只是不知道，他在經營管理這方面，到底能挖掘出多麼大的潛力呢？”
“奇怪，牛姐干嘛這麼關心我和清漪的關系啊？剛才看我那眼神，現在回想起來還讓我毛骨悚然，呃……”
走在離開菲斯企業加工部門的林蔭小道間，雲曉手中緊緊攥著牛芳剛才借給他的新書，在回想起自己被後者緊盯著的時候，身上都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這女人似乎有著看穿人內心想法的能力啊，看來以後，還是要少和她接觸過近，免得自己身份暴露。雲曉在心底如此想著，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企業原銷部大門外的公路上。
“雲曉！”
一道帶著悅耳如黃鶯般的女子呼喚聲突然傳來，聲音之中夾雜著滿滿的喜悅以及關切之色。雲曉劍眉輕輕一挑，瞬間便是將這極為熟悉的少女聲音辨認了出來，接著連忙轉頭，看向呼喚聲傳來的方向，同樣回以一笑︰“清漪。”
不遠處，一道身著粉色連衣裙的靚麗少女正快步向雲曉走來，及至身前時，目光則是第一眼，就看向了雲曉手中攥著的那本厚厚書籍。
柳清漪滿是好奇地眨了眨杏眼，眉目流轉間，忍不住好奇地心思︰“咦，雲曉，你這個書，是哪里買來的呀？我之前一直想要可是都買不到呢？”
“你說這本書啊？哎呀，這不是我買的，是我們新員工的管理負責人牛姐借給我的，我看完之後還得在一個禮拜內還給她呢……”
“牛姐？”還不待雲曉話音落下，柳清漪已是好奇地一把奪過雲曉手中的書，隨意翻看了起來。
“怎麼了清漪？有什麼不對勁麼？”
手中緊握著的書本被奪，雲曉也沒有半分生氣，而是看著清漪這幅模樣，心中不免開始好奇了起來。
黛眉始終輕蹙著，柳清漪的目光在手中抱著的書籍上翻閱了很久，方才緩緩合上它並收回目光，神色顯得頗為詫異地看向雲曉︰“你、真的決定要把它看完？你以前，不是向來都很反感行銷經融的嗎？”
“我以前……”雲曉聞言先是一怔，目光之中帶著一片茫然之色，看著柳清漪神色略顯黯然地回答，“我以前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你能和我講講麼？”
“你……想知道啊……”
這次倒換柳清漪被雲曉這突如其來的發問給弄得怔了下來。其實關于雲曉的往事，柳清漪自己知道的也並不多，她所有的回憶都是彼此兩人之間的，這些故事就這樣憑空講出來給雲曉听，這讓她一個女孩子怎麼講得出口。
雲曉星目微垂，看著柳清漪略顯復雜的目光，心底不知為何再次掠過一抹難受的刺痛。劍眉緊蹙而起，雲曉心神也是沉入思緒中，想要找尋這令他心中產生刺痛感的來源。
“哎喲——”
雲曉努力地思緒一番未果，反而讓自己腦袋里面又開始泥濘得仿若一團漿糊起來。疼痛的感覺隱隱襲來，雖然不是特別難受，但是卻讓雲曉腦袋感到一陣眩暈。
“雲曉？你怎麼了？怎麼了啊？”
被這聲輕呼弄得終于回過神來的柳清漪，螓首微抬見到雲曉用手不停撓著自己的頭，面色一副蒼白模樣，頓時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忙將手中書籍收起，縴手緊緊握住雲曉撓頭的手關切地詢問。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頭就疼起來了。”
雲曉接連著深吸了好幾口氣，連忙將回憶的思緒抽調出來，如此隔了片刻後，那種難受的感覺方才開始漸漸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