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尹玉臉上促狹的表情,宋若娥裝作不在意的說道︰“之前我就說過,妾乃孤鸞之命,這一生如浮萍飄零,宮中之事與我何干?”
尹玉拍了拍面前的戲本,朝宋若娥故意問道︰“居士口上豁達,只是這心中,怕是早就住著情郎吧?”
宋若娥性子耿直,白了一眼尹玉,開口吟道︰“落瓦翻覆,銖兩悉稱,參馬勝牛,五十笑百。”
尹玉聞言,听出宋若娥話中的深意,不由臉上一紅。
宋若娥伶牙俐齒,尹玉羞赧不言,解琴只能再次出來打了圓場︰“殿下想要給玉環娘子排一出演戲,眼下戲本有了眉目,不知戲角打算如何挑選?”
尹玉想了想,說道︰“灞川花瓊樓的戲伶們,我都瞧了一遍,有些倒是可堪一用,但算了一遍下來,還是人數不夠。”
解琴提議,不如在北里之中再挑選戲伶?
尹玉搖搖頭︰“北里人多嘴雜,貿然找來,有些不妥。”
宋若娥吃完了飯,又打了個飽嗝,隨口說了一句︰“宮中有梨園戲社,你又貴為公主,隨便叫些人來,不是尋常?”
听見這話,尹玉眼楮一亮,點頭道︰“怎麼把梨園給忘了,我回去就去找父皇,請求借調梨園樂工和樂伎。”
解琴想起一事,對尹玉說道︰“殿下,蕭清嬋的妹妹——蕭瓔珞,如今就在梨園之中,倘若這次借調人手,不如讓她們姐妹見個面?”
尹玉︰“那蕭清嬋,將灞川街市管的井井有條,平日里做事倒也本分……也好,這次就將她妹妹也帶出來,讓她們團聚。”
宋若娥吃飽喝足,一只手撐著下巴,在案台上發愣,全然沒有關注另外二人的討論,突然開口問了一句︰“你們說,他在做什麼?”
宋若娥口中的『他』,雖然沒有指名點姓,但另外二女卻都知道,說的究竟是何人。
房中頓時沉默了下來。
過了許久,尹玉面露思念,輕聲說道︰“明日便是除夕了,西域偏遠,山水窮惡,听說那里的人茹毛飲血,未經教化,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有事?”
解琴好言安慰︰“二郎足智多謀,手下又有武衛,自然能護得周全。”
宋若娥看了看尹玉,又看了看解琴︰“西域民風放浪,胡女又多妖媚之舉,二郎去了那里,會不會中了蠱惑?沉浸在溫柔鄉中?”
尹玉聞言惱火,抹了抹眼角,橫眉怒道︰“他敢?!”
宋若娥繼續拱火道︰“那可說不準,二郎本就生的儀表堂堂,又高官在身,他身邊也沒個管事的,指不定就在西域娶了一門,不打算再回長安了。”
眼見尹玉急的快要哭出聲來,解琴伸出手,一巴掌打在宋若娥潔白如玉的小腿上,沉聲說道︰“你少說兩句!而且,畫月不是跟著二郎一起去了嗎?”
宋若娥撇嘴說道︰“畫月平日里一直向著他,不管二郎做什麼,可都不會反對的……”
尹玉此時開口說道︰“無論如何,我都會去求父皇,讓二郎早日回到長安。”
宋若娥面露笑意又點頭稱是,見解琴臉色不善,連忙閉口不言。
這一晚,尹玉躺在床上想起周鈞,一會兒擔心後者有危險,一會兒又害怕後者變心,結果鬧得一宿未眠,頂著黑眼圈,上了返回長安的馬車。
車隊浩浩蕩蕩,順著官道,穿過春明門,本來在馬車中昏昏欲睡的尹玉,听見車外有人喊了一句︰“我是從西域來長安的……”听見這話,尹玉立即睜開眼楮,朝馬車外的內侍問道︰“剛才是什麼人在喧嘩?”
內侍離開,去詢問了一番,又來稟告︰“回公主殿下,有個從西域來長安的粟特人,身上沒有帶錢,卻在市集中吃白食,被人抓住說是要送官。”看書喇
尹玉一听,頓感無趣,擺手示意繼續趕路。
馬車外,那個從西域來長安的粟特人,正是來自石城鎮的康家小郎——康可 。
此人也是霉運當頭,好不容易趕在除夕當日入了長安,找了家食肆,點了一堆美味佳肴,正在感慨大唐興盛之時,卻不留神被小賊扒了行李。
所有盤纏、戶引、關文,甚至申叔公給他的身牌,都被偷了個干淨,結賬時還被店家罵作是吃白食的夯貨。
身為鎮守使家小郎的康可 ,何時受過此等委屈。
受了他人的辱罵,康可 自然要分辯上幾句,一來二去,惹惱了店家,被暴揍了一頓不說,身上值錢的器物還被搜了出來,權做是賠償。
挨了打、還被搜了身的康可 ,落了傷不說,身上再無一文錢,有心想要找官府求助。
就在此時,長安鐘樓敲起了宵禁鼓,康可 不得已之下,只能向街坊詢問,附近可有暫住之處。
人們見康可 鼻青臉腫又衣衫襤褸,以為他是哪里逃來的流民,便指給他長安南城的一所去處。
當康可 趕到目的地,發現那里是一座荒廢已久的古宅。
宅門上掛著一副破舊的匾額,上面寫著三個大字——浮萍舍。
今日是除夕,家家戶戶都守歲除舊。
浮萍舍中自然也不例外,有流民聚在天井,將一些枯木雜物堆在一起,點火燒了,權作是習俗。
康可 折騰了半日,渾身又痛又冷,湊到天井旁,一邊取暖,一邊向周遭問道︰“此坊可有官廨?我有事想求助于官府。”
有流民聞得此言,冷冷一笑,卻不作答。
但更多人,臉色麻木,充耳不聞。
康可 問了幾遍,得不到答案,發現旁人臉色不善,便不再問了。
拖著受傷的身軀,康可 順著浮萍舍的長廊,尋找可以落腳的地方。
浮萍舍里的數十間廂房,還有前後幾出廳堂,都擠滿了人。
病者的咳嗽聲,傷者的哀嚎聲,嬰兒的哭泣聲,混在一起,充斥在浮萍舍的每一個角落,令康可 听的毛骨悚然。
凜冽刺骨的寒風,順著廊道,侵襲著康可 的全身上下,就像一把把鈍刀不停割裂著他的皮膚。
求生的意志,讓他不得不放下微不足道的尊嚴,厚著臉皮,挨個門口問過去,求里面的人讓出一些地方,許他借宿一晚。
康可 的哀聲懇求,得到的答案都是拒絕。
就在康可 幾近絕望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你是粟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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