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時候，上課總是顯得枯燥，學生們昏昏欲睡，老師也凍得直哆嗦，單手插在口袋里，只用一只手來書寫或者是拿書。
天氣一冷，人就變得懶散起來，甦卉雙手揣進大衣兜里，脖子縮著，高領毛衣的領子都蓋過她的下巴了。
明明窗戶關了好幾個，可還是感覺冷颼颼的，甦卉覺得自己可能是昨晚吹風太久，早上沒有喝點感冒沖劑預防一下，看這樣的癥狀怕是要感冒了。
甦卉哆哆嗦嗦，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可盡管如此，她還是不甘寂寞的選擇跟同桌講話，“你什麼時候回家過年？”
顧紫猶豫了一下，回家這個詞很少被提起，所以她總是潛意識里覺得自己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也確實是無家可歸，媽媽不在了，父親又在部隊里，回不回去過年其實都一樣。
甦卉這麼一說，顧紫才想起來家里已經好久沒有打過電話來了，她這個女兒，好像可有可無一樣，沒有人在乎。
“我不知道。”一想起家，顧紫就會聯想到很多事情，事情一多她的情緒就會抑制不住的難過。別人提到家都是滿臉笑容，只有她提起家是無盡的苦澀。
甦卉看顧紫忽然情緒低落，她猜到她可能是想起不開心的事，于是轉移話題道，“听說阿蔡又分手了，是前兩天的事，不過看他這兩天表情什麼的都沒有什麼變化，一點都不像個剛失戀的人。”
顧紫的悲傷還沒完全展露出來便被甦卉成功的轉移了注意力，其實也是她心里強迫自己別想那麼多，她饒有興趣的問，“跟誰？”
“那個學姐。”甦卉打了個哆嗦，抖了抖身子才說道，“就是之前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學姐，好像是高高瘦瘦的，或者是矮矮胖胖的，我也不清楚啦，他前女友太多了，我都記不住了。”甦卉縮著脖子往蔡俊新那邊瞄去。
“為什麼分手？”顧紫低著腦袋隨口問道。她心里在想著之前與甦卉的聊天記憶，在腦海里搜索著這個學姐是何人。
“听說是看見阿蔡送一個女生回家。”甦卉盯著教室另一端的蔡俊新，他正在寫作業，已經是第四節課了，而他還在補今早就該上交的作業。
“你听誰說的八卦。”顧紫順著甦卉的看去的方向也盯著蔡俊新。
甦卉轉過頭來，她的頭發有些凌亂，冬天了她很少扎頭發，每天早上火急火燎的出門，總是忘記要照照鏡子整理儀容，她笑著說，“白楊。”
顧紫看著甦卉擋在額前的碎發，伸手幫她撥開，問道，“白楊怎麼會跟你說這個，他不是嘴巴挺嚴的嗎？”
“你頭發好亂。”顧紫隨口說道，手下幫甦卉將散落在前胸的長發往後撩。
甦卉雙手被凍得冰冷，不肯伸手去撩頭發，等顧紫幫她撩好後，她甩了甩頭發，笑意盈盈的看著顧紫說道，“他要給程婷送聖誕禮物問我有什麼好的，我就推薦了個給他，然後作為感謝他就告訴我了。”
顧紫表情平淡的“哦”了一聲，說起剛剛她腦海中一閃而過的事，“你要送莊木東禮物嗎？”
明天就聖誕節了，是時候該準備送禮物了。
“聖誕禮物嗎？”甦卉問。
顧紫點點頭。
甦卉側頭想了想，說，“前一陣子他才剛過了生日，我不想再送禮物了，而且我已經沒錢了。”
顧紫已經準備好了聖誕禮物要送給莊木東，只是不知道什麼時間去送合適，听甦卉這麼一說，她也覺得再送多一個似乎沒什麼意思，反正前不久才送了生日禮物，干脆她也不送聖誕禮物了。
“對了。”甦卉想起什麼似的，“他們說明天騎車去海邊放煙花。”
去海邊放煙花，顧紫一听眉頭瞬間皺在一起，她往窗外望去，呼嘯的冷風作響，去海邊還不凍感冒啊，“這天氣去海邊合適嗎？還不凍感冒啊。”
其實顧紫哪兒也不想去，她沒有過聖誕節的習慣，她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她也不喜歡和不是很熟的人一起去玩。
甦卉也不是很想去海邊，她也是臨時被通知明天外出的地點，“我也知道這種天氣不適合去海邊，但是沒辦法啊，他們想去。”
顧紫低眉垂眼，不是很高興，甦卉看著同桌，其實她心里也不大願意去海邊。
顧紫忽然猛地抬頭，略點驚喜的說，“你不是感冒嗎？去海邊回來你會發燒的。”
“我還沒感冒，就是昨晚吹太久風了，有點流鼻涕而已。”甦卉解釋道。
顧紫笑著說，“明晚要是去海邊的話，回來你就真的感冒了。”
“可是他們又不想去別的地方。”甦卉也是略顯苦惱的說道。
甦卉心里哪兒也不想去，她只想問沈泰森聖誕節怎麼安排，她只想知道沈泰森的行蹤。
“要不，我們不跟他們一起去玩了，我們自己過聖誕。”顧紫想起了昨天莊木東發來的短信，跟著他一起去音樂餐廳似乎也不錯。
昨天才被人爽約了，今天要爽別人約，甦卉有些搖擺不定，她知道反悔很不好，但是她心情不好，沒心思玩，這樣到時候人到了心沒到豈不是更不好。
“我們去哪兒？”甦卉問。
顧紫毫不猶豫，微微笑道，“我們去音樂餐廳。”
“為什麼你這麼想去音樂餐廳？”甦卉不是很清楚昨天顧紫與莊木東之間的聊天記錄到底聊了些什麼，她只是覺得從昨天開始顧紫多次提到音樂餐廳這個詞，這不得不讓她引起懷疑。
自從分班之後，甦卉和莊木東之間的聯系並不多，大部分都是經過顧紫得知莊木東的近況。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的原因不是因為聚少離多，而是甦卉將全部心思都放在沈泰森身上了，她已經騰不出其他的時間和心思來和其他朋友聯系感情。
甦卉看著同桌，對方淺淺的笑著，一種熟悉的距離感又呈現了，她猶猶豫豫的問出口，“你有喜歡的人了？”她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
顧紫沒想到甦卉會想這麼多，她笑了笑，“你知道我只喜歡景文。”
甦卉知情，點點頭，可是顧紫一直提起音樂餐廳，這是為何，她繼續問道，“那你為什麼想去音樂餐廳。”
“好奇，因為沒去過。”顧紫簡短的回答。這確實是事實，她沒去過音樂餐廳，莊木東一提就引起了她的好奇，而且她也好久沒有跟莊木東見面了，所以去音樂餐廳也是為了和莊木東見個面順便聯絡感情。
“我也沒去過。”甦卉有些悶悶不樂，因為她想到了前一陣子與沈泰森去日式料理店的事。她總覺得自己孤陋寡聞，哪兒也沒去過，什麼也沒見過，覺得自己與沈泰森之間沒有話題聊，自卑的心理時不時的會冒出來，她知道自己與沈泰森之間的距離不僅僅在于喜不喜歡，而在于兩個人對于不同事物的看法。
甦卉心情更加郁悶了，人一郁悶就容易想太多，她又想起昨晚沈泰森的那條冷漠或是禮貌的短信了。
“那要不要去？”顧紫推推甦卉的手臂，其實已經猜到甦卉不願意去。
“不要。”甦卉一口拒絕。
顧紫沒再問下去，她也並不是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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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甦家夫婦學校事情多，中午沒空回家準備午飯，所以這兩天中午甦卉都沒有回家，她留在學校跟著顧紫一起吃盒飯。原本午休時間顧紫都會回寢室，就算不午睡也可以躺在床上看看書，因為甦卉在，所以她犧牲了她的午休時間。
甦卉不愛吃便當，可是她會陪顧紫一起吃。
中午放學之後，倆人等著教室的人都走光了，才慢慢騰騰的出去買午飯。中午大家都回去了，所以教室里沒什麼人，甦卉和顧紫便邊吃邊聊天，有時候她們會趁著教室里沒人大聲的談論喜歡的人，一有人來她們就假裝什麼事也沒有，自顧自的干自己的事。
此時甦卉挑著便當里的蔥，用很平淡的口吻說著往事，“以前我爸媽學校里有事，我都是去顏言家吃飯的。”
顧紫啃著雞腿，靜靜地听著甦卉說話。顧紫記得自己剛開始跟甦卉當朋友時，甦卉總會提起兩個人，一個是“我們隊長”還有一個是“我的顏言”，後來，甦卉漸漸的很少提起廖顏言，再後來，干脆就不再提起了。現在重新提起這個人，顧紫有一瞬間忘記了廖顏言是誰。
“好像認識你之後，我就再也沒去過她家吃飯了。”甦卉面無表情，就像是在說一件可有可無的小事般，“其實我不喜歡去她家吃飯，菜色太清淡了，我喜歡吃辣的，但是她家口味都很清淡，很養生。”
“也不算是認識你之後才沒去她家吃飯的，而是發現兩個人的人生軌跡不同步之後，便默契的漸行漸遠。”
“這麼久沒去顏言家吃飯，不知道她爸媽有沒有向她問起我，不知道他們想不想我。”甦卉終于從碗里挑出最後一根蔥，她扒拉著飯說完後還特意抬頭看著顧紫，想看看同桌的反應。
顧紫將雞腿啃趕緊之後丟進蓋子里，然後拿起紙巾擦手，明明一副很悠閑的樣子，卻不回答甦卉的話。
“你說顏言有沒有想過我？”甦卉再次問道，她對于被顧紫冷落有些難受。
顧紫擦著手，表情冷漠，她說，“與其問我，倒不如自己去問她。”她凜冽的看著甦卉，有些反感她總是問些沒有答案的問題。
甦卉默默地低下頭吃飯，每當顧紫這樣看著她，就表示顧紫此時很嚴肅，而當顧紫表現出她的嚴肅時，一般對于甦卉的問題都會感到煩躁，甦卉了解顧紫的表情之下代表了什麼，所以她不敢再問下去。
吃完午飯，收拾桌面的時候，顧紫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紙巾正準備擦桌子，甦卉順手接過，兀自抽出一張埋頭擦桌子，邊擦邊小小聲的說，“我不後悔變成現在這樣，我跟她就算不是現在發生隔閡，在不久的將來還是會分開的。人生的路這麼長，難保中途有人會走散，習慣了就好。”
顧紫站在甦卉身邊，認真的打量起她。
最後她得出一個結論——是沈泰森改變了甦卉。
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出有什麼樣的理由來解釋那個單純愛笑，大大咧咧的女孩兒為何也變得多愁善感了。
收拾了桌面之後，倆人手挽手到校園里散步。
一直到午休下課鈴響起，倆人才慢慢悠悠的走回教室。
因為中午沒有午休，下午的課上的很累，沒有精神听講，不能趴下睡覺，要不然會被老師的粉筆頭砸中的。
甦卉已經開始昏昏欲睡了，偷偷瞄一眼同桌，發現她正一手托腮閉眼假寐。
講台上老師在講課，窗子被關上了，沒有冷風能吹醒甦卉的大腦，她需要自己找點事情來提起精神。
甦卉左顧右看，大部分學生也是滿臉倦容，她輕輕笑了笑，用手肘處踫踫同桌。
顧紫被突然的觸踫嚇到了，以為是有老師來了，連忙直起腰板，瞪大眼楮看著黑板。
甦卉沒想到同桌的反應這麼大，她捂住嘴偷笑，再次踫踫同桌的手肘，“顧紫，你說我還要給他送隻果嗎？”
顧紫盯著黑板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扭頭看甦卉時眼神還有些迷糊，剛睡醒的她嗓子有點啞，“你可以把隻果給我吃。”她的大腦還是挺清晰的。
甦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似乎是贊同同桌的意見，她接著問，“那禮物怎麼辦？”
“我也可以勉為其難的收下你的禮物。”顧紫說道。她剛睡醒，感覺周身冷颼颼的，將手揣進兜里，摸到了自己的手機，愣了一下。
甦卉輕輕扯動嘴角，微微笑了，“不了，還是送他吧。”
顧紫聞言抬頭，用探究的眼神盯著甦卉左瞧右看。
“干嘛？”甦卉摸摸自己的臉頰，“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你這樣子看著我。”她疑惑的問。
顧紫伸手握住甦卉的手，倆人的手都冷冰冰的，她問，“你是不是在擔心什麼？”
甦卉聞言，低下頭，嘆了口氣。
“你要不要找嚴婷林談談？”顧紫問。
沉默了好久之後，甦卉才抬起頭來茫然的問，“為什麼找她？”
顧紫皺眉，緩緩說道，“你不覺得一切的根源都在于她嗎？”
甦卉不懂，她搖搖頭，不知道顧紫為何會這樣說。她知道嚴婷林一直都是個特別的存在，擋在她與沈泰森之間，但是她從未想過嚴婷林是她與沈泰森之間最大的阻礙。
甦卉還記得當時她很想知道那晚將沈泰森叫走的女生是誰，結果顧紫直接拿著她的手機給隊長發了一條短信，坦白說當時的甦卉有暗暗竊喜過，因為沈泰森的短信內容是“她是我前女友”，這代表他還是單身，萬萬沒想到的是會蹦出嚴婷林這號人物。
甦卉嘆了口氣，她的感情路還真是坎坷崎嶇。
隨著甦卉的嘆氣，顧紫也無奈的嘆了口氣，收回自己的手，揣進大衣兜里，“如果你要跟他在一起，你就必須搞清楚他跟那個女的究竟是什麼關系，如果他對你沒意思，為什麼要跟你一起晚修，一起打球，甚至周末還要約出來見一面。假設他對你有意思，但是他同時又跟那個女的曖昧不清，你不覺得生氣嗎？”
甦卉懵懵懂懂的搖搖頭，她還是很不懂顧紫的意思。
顧紫恨鐵不成鋼的瞪大眼楮，“你听懂了嗎？”
甦卉搖搖頭。听懂了又能怎麼樣呢，她不過是在逃避而已。
顧紫性子急躁，想說的話一定要讓對方知道，“就是你必須知道嚴婷林對沈泰森是什麼意思，這樣你才能放下猜忌全心全意去追求沈泰森。”
甦卉連忙去捂住顧紫的嘴，“你小聲一點，萬一被他們听見就完蛋了。”她緊張的眼珠子轉來轉去，觀察著前面同學的動作，幸好大家都在沉默的做自己的事，沒有人有可疑的行為。甦卉提著的心才漸漸松開，她松開握住顧紫嘴巴的手。
顧紫喘了幾口氣才恢復正常的呼吸，她也不惱火甦卉捂住她時將她的口鼻一起捂住差點害她窒息，她接著說，“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道理是听懂了，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做，甦卉沉默的與顧紫對視，在對方期盼的眼神中點點頭。
“好，那我們下課就去找她。”顧紫認真的說道。甦卉能接受她的建議，說明她的判斷是對的，她早就想要去問問嚴婷林到底想干嘛了，只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問甦卉。
“這麼快！”甦卉退縮了，她還沒準備好。
“過兩天再說吧，我們今天會很忙，要去給隊長送禮物，明天要一起過聖誕節，最近時間都有些緊，沒空去找她。”
顧紫知道甦卉在找借口，要是按照平時她一定會揪著甦卉的耳朵教訓她退縮是懦夫的行為，然而現在的她不會，她沉默的點點頭，不再多說。
感情事是甦卉自己的事，她一個外人如何操心都沒用。
甦卉偷偷的瞄了一眼顧紫，她很心虛，她知道顧紫是為了她好，但是沒辦法，她始終過不了心里那道坎。
沈泰森昨晚冷淡的短信，徹底的傷到了甦卉的自尊心。她開始慢慢覺得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太過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