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追他?
——要不然制定個追求計劃?實行強有力的高效追求策略。
——還早著,現在追求不是時候,等過段時間熟悉了再慢慢來,不急。
甦卉是從認識顧紫之後才開始養成寫日記的習慣,她在不知道該寫什麼時,就會將一天中記憶深刻的幾句話記入日記本里,有些話下面會跟著寫幾句評語,有些不會。她翻開去年的某一天寫下的日記,那是她確定自己喜歡沈泰森之後,決定讓廖顏言幫助自己了解他。
那天廖顏言來找她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廖顏言在進入她房間之前與媽媽的對話她還記得,記得那天的天氣,記得那天晚上和哥哥發生的矛盾,記得所有,唯獨忘記那天午後與廖顏言談論沈泰森時自己的心情。
那天的她是什麼樣的心情呢,是緊張不知所措,還是懵懂且暗暗歡喜,那天的她或許是開心的,而此時的她,一定是無比的傷心。
因為滿滿的日記本里每一頁都寫著沈泰森的名字,而那些內容卻從長篇大論慢慢變成三言兩語。當時的心情忘記了,但當時的事情卻被記錄下來了。翻著厚厚的日記本,滿滿當當全是沈泰森,甦卉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為何要決定開始寫日記。
房間里很昏暗,冷冰冰的,只有書桌前點了一盞台燈,甦卉穿著單薄的睡衣,坐在桌前瑟瑟發抖,手握著圓珠筆,鼻尖戳在紙張上,暈染出一個小黑點,紙上只有一句話——抱歉,今晚有事,沒來晚修。
房間的窗戶大開,冷風魚貫而入,冷颼颼的,外面的風很大,吹得樹葉發出的聲音顯得異常詭異,就像前陣子她看過的恐怖片。
已經到了凌晨一點鐘了,客廳的掛鐘響起一陣歡快的音樂後,沉悶的敲響了一下,那聲音從門縫下傳來,將發呆的甦卉嚇了一跳。
她摸著驚魂未定的心,面露恐懼的看著緊閉的房門。
該叫母親將那惹人嫌的老式掛鐘換掉才行,甦卉心里如是想到,她已經不止一次在未眠的夜里被那鐘聲嚇到了。
寂靜的夜,沉悶的鐘聲如何渺小,都會顯得可怕。
甦卉低頭看著自己不知何時寫下的那句話,沉默的眨眨眼,在那句話下面加上另一句話。
——沒關系,我也還沒去自閱室。
那是晚修時她發給沈泰森的回復短信,可是直到晚修結束,她都沒再接到他的短信。
她寧願自欺欺人,也不願意相信沈泰森是真的有事才不來晚修。
高三的人,會有什麼事才能讓他逃課晚修。甦卉不敢去想,她知道最近的自己太貪心了,她越過了界限,在不知不覺中高估了自己。
你們只是普通朋友。
她一遍遍的提醒自己,卻一遍遍的將提醒置若罔聞。
夜深了,她還不想睡,理不清的思緒,斬不斷的感情,擾的她心神不寧。
深夜里的天空其實不是黑色的,是被蒙上一層黑色紗布的藍色,站在窗邊的甦卉,裹緊身上的睡衣,看著天空中零零散散的星星。
許久後,夜風襲來,吹醒了深思的她,她煥然大悟之後,露出一個釋懷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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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來,甦卉唯一的感覺是頭昏昏的,許是昨天夜里在窗邊站太久了,吹了夜風受了寒氣。她在鬧鐘響之前就迷迷蒙蒙的醒來,裹著被子在床上閉著眼楮等待著迷糊的腦袋清醒,同時等著床頭櫃上的鬧鐘響起。
回想起昨晚的事,甦卉記憶猶新,似乎她並不是睡了一覺,而是閉上眼三秒而已,此時腦子清醒過來,昨晚那種失落之感又歷歷在目,昨晚在窗前釋懷的事情經過一夜的冷靜之後,被重新拾起,她還是無法釋懷。
昨晚的她,決定原諒沈泰森的所作所為,她為他想好了解釋的理由,想好了該如何為他的爽約開解,然而一夜醒來,什麼事情都歷歷在目,唯獨將自己原諒他的理由給忘卻。
這時的甦卉就像個被男朋友背叛的傷心女孩,無助又憤怒。可是她又有什麼資格呢,她只是他的一個普通朋友而已。
甦卉在靠近沈泰森之後,潛意識里便會要求得到更多,她已經能夠和沈泰森在夜晚一起晚修了,能在周末約出來見一面打打球,她忘記了這一切只是他們友誼的表現,卻不能代表是沈泰森喜歡她的行為表達。
甦卉覺得自己就像是患上了幻想癥一樣,幻想著自己是沈泰森的女朋友,幻想著自己已經與暗戀的男生在一起了。
想著想著,甦卉輕輕笑出聲來,她也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了。果然戀愛使人變得奇怪。
鬧鐘在甦卉幻想自己跟沈泰森擁抱時響起,打斷了她的白日夢境,她伸手快速的按掉鬧鐘,從被子里探出腦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為自己的大膽想象臉紅。
每天早上都一樣,賴床,起床,洗漱,整理,出門。拖拖拉拉,或者匆匆忙忙。
學校里的樹木大多都落了葉子,枯黃色的葉子掉落滿地,那些學生穿著校服踩著滿地的落葉,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容,甦卉站在走廊上向前望,看見的便是這樣的一幕。
今天甦卉不想去開會,所以她便不去開會。大課間的二十分鐘,她和顧紫倆人站在走廊上吹吹風,呼吸呼吸清新的空氣,同時放松放松沉悶的心情。
顧紫看著甦卉沒有微笑的側臉,輕輕的嘆氣了。
今天一大早顧紫來時便見到甦卉魂不守舍的樣子,她以為甦卉昨晚在自閱室發生了什麼事,仔細一問才知道是沈泰森爽約了。
因為昨晚沈泰森沒有來自閱室晚修,爽了甦卉的約,導致甦卉今天上課心不在焉的,提不起興致來听課,也提不起興致來開心今晚要去給沈泰森送禮物的事。
“沒什麼的,誰都有忽然有事的時候,可能他昨晚家里有急事呢,你別想太多啦。”顧紫安慰道,她已經將自己能想到的理由都說了出來,只為了讓甦卉別想太多。
甦卉自己想不通,于是讓顧紫幫她想想沈泰森為何會爽約。顧紫已經為沈泰森想了很多個理由或是借口,甦卉靜靜地听著,毫無反應,不認同也不反對,顧紫無奈,只能一直編造。
顧紫看著甦卉,後者還是毫無反應,她只能搜腸刮肚,重新編造一個理由,“會不會是他昨晚其實是在教室里學習,因為跟你在一起晚修的話要給你輔導功課,他覺得自己的時間被佔用了又不好意思說,所以才會跟你說是因為有事不來晚修,其實他就在自己班級里。”顧紫說完,期待的看著甦卉,只希望後者能認同的點點頭,不要再像個木頭人般毫無反應。
顧紫喋喋不休的為一個不算認識的人開解,而甦卉卻一臉的淡漠靜靜地看著遠處,顧紫忽然有種被耍了的感覺,自己像個傻子一樣逗她開心,而她卻始終沒有個反應,顧紫有些煩躁,自己的脾氣也隨之上來了,她煩悶的抓抓自己的長發,前胸抵在欄桿上,臉上掛上看生人勿近的冷漠。
沉默許久,甦卉才輕輕開口,“我不是生氣他爽約,我什麼都沒有氣,我只是難過他的冷漠。”
“抱歉,今晚有事,沒來晚修。你听,多冷漠啊,就像是在跟一個陌生的路人講話一樣。”甦卉低落的說道。
樓下的學生不知是因為什麼事而大笑起來,三兩個人打打鬧鬧,笑聲穿透寬敞的校園,刺激著甦卉的大腦。
她的心情有多低落,那陌生的笑聲就有多諷刺。曾經在樓下開會時,她也曾這樣不顧形象的笑過,那時她的身邊有廖顏言,有她在社團里玩的好的女生,那時的她雖然不顧形象的大笑,可眼楮卻若有似無的飄到沈泰森臉上去,在確保他臉上沒有露出嫌棄的神色時她才敢繼續放聲大笑下去。
“你說,他對別人也這麼冷漠嗎?”
顧紫惱怒了瞪了一眼樓下嬉笑的陌生人,趕緊回答甦卉的話,“也不一定是冷漠,萬一那是他表達禮貌的一種方式呢。”她試著開導甦卉。
“那麼,你說,他對別人也會如此禮貌嗎?”甦卉改變了一個方式繼續問。
顧紫看著甦卉那神情飄忽的側臉,忽然從心底生出滿滿的厭惡之感。
她不是厭惡甦卉,她是厭惡被感情所控制的人。所以她厭惡感情的同時也厭惡著被感情牽著鼻子走的自己。她心疼甦卉,卻也只是心疼,因為她同樣為情所困,同樣是個可憐人。
“你為什麼要糾結這個呢,冷漠還是禮貌根本就不是重點,這不影響他在你心中的地位,同時也不能表現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啊,這都是次要的事情,我不懂你為什麼放錯了重點。”顧紫表現出輕松的樣子,淡淡的笑著,她希望自己能用輕松愉快的語氣講這件事,然後讓甦卉知道這件事沒什麼大不了,是她想太多了,是她太耿耿于懷了。
甦卉輕輕的笑出聲,動了動身子正面看著比她矮很多的女孩,她無奈的抿著嘴唇,看著對方的笑容,她輕聲說,“我不糾結這個應該糾結什麼呢,糾結他就是不喜歡我這個事實嗎?”
顧紫的笑容戛然而止,慢慢轉變成憤怒,她怒目而視,轉身走進教室。
甦卉知道顧紫的好意,知道同桌在努力逗她開心,在費盡心思的讓她不要去苦惱那些令人難過的事,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說出傷人的話不是她的初衷,因為她的難過沒人懂,所以她才會不小心讓身邊的人難過。
上課鈴敲響了,甦卉往下面望,那些學生三三兩兩的一起走進教學樓,甦卉看見了廖顏言和其他同學,正慢悠悠的朝學思樓走來,他們說話聲很大,甦卉甚至听見廖顏言說的話的內容。
樓下面零零散散的人,沒有一個是類似沈泰森的。
上課鈴敲響第二遍時,甦卉還站在走廊上,一動不動的盯著樓下的人,默不作聲。樓下已經沒什麼人了,甦卉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只是很不想進教室去。
政治老師拿著書本從走廊的另一頭走過來時,看見甦卉還站在外面,他走到甦卉的身後,發現她還沒察覺到身後有人,老師順著甦卉的視線往外看,什麼也沒有。
他輕咳兩聲,甦卉恍然回神,轉身差點與老師相撞,她低頭道歉,“不好意思。”
“進去上課吧。”
甦卉跟在老師後頭進了教室,低著頭走回自己的座位。當她坐下時,她听見顧紫輕聲說,“你現在走路越來越不自信了。”她疑惑的看著同桌。
顧紫早在走進教室里就消氣了,她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解甦卉,于是選擇避開。
顧紫說,“你以前走路昂首挺胸,走路帶風,像個模特一樣,但是現在的你走路總是盯著地板,或者是眼神飄忽不定,我覺得你都不自信了。”
對于自己的改變,甦卉還沒有意識到,而跟她朝夕相處的顧紫,卻在默默的將她的變化記在心里。
“是嗎,可能是天氣冷了,所以走路畏畏縮縮的。”甦卉知道自己的理由很牽強,但是一時半會她只能想到這個理由。
顧紫緩緩扯到嘴角,無聲的笑著,那笑容與甦卉臉上的笑容一樣的尷尬。
課上到一半時,老師讓同學們背名詞解釋,甦卉從回憶中抽身,驚恐的看著老師。
“背這一段。”顧紫用手肘踫踫甦卉的手臂,提醒她。
“我剛剛在干嘛?”甦卉問同桌。
“發呆。”顧紫答道。
“有沒有傻笑?”甦卉問道。
“沒有。”顧紫從課本中抬起頭來,看著甦卉,“老師說上次月考政治成績排在前十的同學要來自己舉手背這一段,你快點準備吧。”
“啊?”甦卉呆呆的看著同桌,“我上次的成績不是作廢嗎?”
顧紫平淡的點點頭,“對的,但是你的政治成績很不錯是事實。”
“完蛋了。”甦卉連忙翻來政治書,“哪一頁啊。”
顧紫指了指頁數,繼續背書。
十分鐘後,政治老師從外面回來,翻開書之後繼續上課了,沒有提背書的事,甦卉忐忑不安的上完了政治課,等到下課老師走了之後她從松了一口氣。
“老師一定是拉大的去了,所以才找了個借口讓我們背書。”甦卉說道。
顧紫輕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