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河南了!”
楊嗣昌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一陣秋風吹過,身上的熱意,登時消失殆盡。
堂堂的楊閣部,天子寵臣,肩負帝王剿滅流寇重托,九月十三拜別天子,離開京師,踏上南下督師的征程,只用了兩日,就到達了黃河以北、河南省最北的彰德府。
一路南下,沿途所見觸目驚心。斷壁殘垣,野草蓬蒿,田地荒蕪,百里無人煙,野狗游蕩,尸體骸骨隨處可見,沿途乞丐流民無數,東虜大軍南下時造的孽,惡果猶在。
一進河南境內,所見讓人眼前一亮,民生依然多艱,鄉間仍舊困苦,但田野里百姓無數、荒地大多已經耕種,乞丐流民甚少,游手好閑之徒幾近絕跡,更有鐵甲軍士巡邏于官道之上,秩序井然、凜凜生威。
看來,河南的局面不錯,最起碼開端不錯。
“爹,不是說河南旱災嗎,百姓怎麼會種了這麼多的莊稼?”
楊嗣昌的大兒子楊山松,是軍中有名的猛士,外號“小飛將”,猛然看到如此多的耕地,這麼多的百姓在田間地頭忙活,不由得有些吃驚。
“你沒注意到渠里的清水嗎?有水自然就有莊稼。”
楊嗣昌按捺下心頭的震驚,指著道旁溝渠里滾滾的流水,眼楮卻是被路旁井架下的一個個龍骨水井所吸引。
這樣大而復雜的龍骨水車,江南也不會如此大規模使用,沒想到在北地,卻是如此登堂入室。
這,一定是王泰的手筆。
井架下看井的老者衣衫破爛,應該是本分人家,他看楊嗣昌等人氣勢凌人,官袍 赫,不敢吭聲,自然也不敢上前催眾人離開。
父親的話,讓楊山松臉上一紅。他生于官宦世家,久在軍中,遠離稼穡,那里知道這些民生疾苦。
“大人,你看,那河邊的大水車,最少也有幾十架!”
“還有那些水井,這渠里的水,好像就是從井里出來的!”
跟隨的軍士們七嘴八舌,有人下馬,在清澈的渠里開始喝起清水來。
楊嗣昌放眼望去,水利都是新修不久,有些溝渠還沒有修葺完畢,百姓穿著依然破爛,可是相比河北和京師的凋敝,已經是人間天堂了。
也給人無限的希望!
“爹,看來這河南的地方官員還不錯,還知道勤政愛民。”
楊山松看著一望無垠的田野,心頭也是欣喜。
“只怕不是地方官員所為。”
楊嗣昌微微搖了搖頭。王松在河南墾荒屯田,大刀闊斧,這些只怕是他屬下的衛所軍所為。不然,他也不會短短不到半年,向朝廷捐納了30萬兩白銀。
想到自己軍中餉銀要由王泰提供,楊嗣昌不由得莞爾。有王泰為他解決軍餉問題,也不枉他對王泰的一番提攜。
“什麼人,為何在此逗留?”
一隊二三十人的軍士隊伍過來,人人剽悍勇猛,身姿挺拔,有人臉上風霜之色盡顯,一看就是百戰老兵。
眾人都是一驚,這些軍士甲冑整齊,刺刀雪亮,隊列整齊,雖然只有二三十人,但卻似堅不可摧,令人寒意頓生。
領頭問話的軍士看楊嗣昌等人似乎有些來頭,卻是毫不客氣。
“老楊頭,發現有人靠近水井,嚴令其不得靠近,你難道忘記了嗎?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不想干了!”
他看了看井架,不滿地問道:“方洪人跑到那里去了,怎麼不在這里?”
看井的老楊頭滿臉賠笑,頻頻向軍士點頭。
“劉兄弟,記住了,記住了,下次一定注意。方兄弟出去巡渠了,一會就回來。”
“不準靠近水井!這是你家的田產嗎?你一個小小的軍士,有什麼資格在此吆三喝四?”
老楊頭話音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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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楊山松見軍士態度囂張,忍不住反駁起來。
“小子,你是什麼人,給老子下馬說話!听你口音是外鄉人,拿出你的路引!”
姓劉的軍士臉色一變,指著楊山松大聲怒喝了起來。
“老子就不拿,你能奈何?”
一句“老子”,讓楊山松眼楮圓睜,火冒三丈,他毫不退縮,挑釁似地翻起了眼楮。
楊嗣昌不動聲色。他倒要看看,這些軍士要如何處置此事。
“全部下馬,否則休怪我軍法從事!”
姓劉的軍士退後幾步,指著楊嗣昌等人,聲音尖利,面色嚴厲至極。
楊山松見父親紋絲不動,冷笑了一聲,就去拔腰間的腰刀。
“給你個狗膽試試!”
楊山松的腰刀拔出鞘一半,劉軍士已經大聲喊了起來。
“準備,裝填彈藥!”
所有的軍士一起取下肩膀上的火銃,開始裝填彈藥,他們動作一致,快速準確,就在楊山松等人驚詫不已時,眾軍士已經抬起了火銃,一起對準了楊山松等人。
楊嗣昌心里一驚,他看了看周圍的衛士,人人都是臉色煞白。
“松兒,收刀退下!”
楊嗣昌皺起眉頭,訓斥了一句兒子,沖一旁的衛士微微點了點頭。
“大膽,這是要去湖廣督師的楊閣部,你們是什麼人,還不放下火銃,向督師見禮!”
衛士上前大聲喊道,劉軍士看著楊嗣昌,半信半疑。
“有何憑據?”
楊嗣昌心里惱火,拿出自己的官印遞給了衛士。要不是懷疑這是王泰的部下,他真想拿出尚方寶劍斬了此人。
劉軍士接過官印,仔細看了片刻,這才退回官印,朝部下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