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津海面泛起陣陣波瀾,遠方的陰雲終于降臨了港口沿岸。
小周焦急等待著,望見海上石碑那兒仿佛天漏了一般,撐開暴雨的帷幕。
假如文先生再不回來的話,恐怕便只好開回去了,這樣的小船可承受不住巨浪的洗禮。
小周暫時收帆下錨,站在搖搖晃晃的船頭觀望軍港的城牆。
大夏的龍旗在城樓頂端獵獵起舞,仿佛隨時都會被大風掛斷。
怎麼還不回來啊?
就在這時,小周听到身後傳來水花的聲音,回頭一看,發現文品濕漉漉地爬上了船屋。
“哎呀,你可算回來了!再晚一些,這船怕是得被刮跑。”
“抱歉,來晚了。”文品疲憊地躺回船屋里,因為船只搖晃而感覺胃部翻江倒海。
小周把船錨收了回來,重新啟動蒸汽機,將船頭調轉回岸邊的方向。
“我說,文先生啊,你之前都去軍港干啥了?”他見文品狼狽不堪,甚至開始懷疑文品是外國間諜了。
“我?我的夢想是上海軍軍艦,結果那兒的軍官听了可高興了呵,給了我最怕的士兵突擊”
文品自嘲地說著,小周听得一愣一愣。
文品掙扎著靠在木牆邊,興許之前的下墜加現在的暈船,他忽然干嘔一聲,直接把胃里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文先生,你暈船?”
“我覺得可能是啊,我真不是故意吐的。”文品頭腦一陣暈眩。
小周趕緊找了個痰盂,“來,吐這!”
文品吐得稀里嘩啦,眼冒金星,好像把這輩子吃的東西都給吐出來了。
“我大概知道為啥那些長官不收留你了。”小周語重心長地說,“也許你可以學學騎馬,不會很暈,但對解決暈船大有好處”
文品好不容易歇了口氣,整個船屋又仿佛要側翻似地劇烈搖晃。
黑雲里劈落一道雷光,漆黑的大海里頓時升起“山坡”,一頭巨大的鯨魚突然躍出了海面!
它龐大的陰影籠罩在船屋之上,仿佛懸空的島嶼。
兩人呆呆地看著船屋的天花板,听到海面發出山崩地裂的聲響。
巨鯨重又沉入大海,掀起滔天的巨浪,重重撲打在小小的船屋上。
“巨浪打過來了!左滿舵不不不,右滿舵!”
在這驚濤駭浪之中,小周反而點燃了身體里的熱血,如同海盜船的船長一樣駕馭船屋。
船屋忽上忽下,時而浮于浪頭,時而下沉于浪底。
海水迎面涌向了小周,把他的眼鏡沖到了海里。
文品艱難地扶著牆,“你看得清嗎,要不要幫忙?!”
“俺無所畏懼!”小周自信地說著。
可是文品立刻看到船屋正朝著海上的礁石駛去,當即大喊道︰“前面!當心前面!”
“我——操——”小周忍不住大罵,瘋狂轉動船舵,整個人的身體都跟著朝右傾斜。
文品“撲通”一下跌倒,船上的全部從桌子上掉下來,砸了他一身都是。
“完了,我的!”小周感覺自己的心都跟著書本一起濕透了,“我賣了好幾星期魚肉才買到的!”
岸邊有的船只沒有系好繩子,在海浪的沖擊下撞在了岸邊。
小周慢慢調整方向,他在滬津碼頭的“水手之家”有個朋友,他只能將自己的船劃入“水手之家”的大船塢里。
“喂,快幫我開門!”小周沖“水手之家”的值班老頭大喊。
“哎呀呀,年輕人喲,這暴風雨的還敢出海?”
老頭子只敢把閘門向上開一小截,剛好讓船屋通過。
里面停靠的幾條蒸汽小艇都左右搖擺地踫撞,船屋一進去,老頭立刻就關上了門閘。
“水手們,周船長安全抵達了金銀島!”小周趴在船舵上,有氣勢卻沒力氣地喊。
文品的雙腿有些發軟了,上岸的時候都感覺平地在搖晃。
“我覺得早上吃的烤魚全還給你了。”文品苦笑著說道。
“沒事,你下次還可以來吃。”
小周把船繩牢牢系好,“說不定那時候,我已經有條真正的大船了。”
船塢外邊,水手們都仿佛在看天底下一等奇人一樣看著兩人,在暴風雨中開漁船,還能平安無事,那是上輩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換來的?
“那不是小周嘛?強啊!”圍觀的水手中間有人喊道。
“暴風雨中出海的好漢,來來來,咱們到老劉家的大排檔一塊兒喝酒去!”
水手們叫嚷嚷,他們好像都是小周的朋友。
小周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他低聲對文品說︰“文明世界也有好人啊,你、他們,都是俺兄弟”
一群人濕漉漉地走在大雨下,在這會兒,沒有什麼文明和鐵林之分,只有兄弟和兄弟。
有時候,文品也覺得自己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里到來的鐵林人,無親無故,可是卻很幸運地遇到了許多朋友。
有敵人變朋友的方警官,有老同事林哲和老板段社長,還有古靈精怪的小靖
這個世界其實並不孤單。
文品看著小周和水手們的背影,心里不知道為何感慨萬千。
“文先生,你現在有啥打算?要不,跟我們一起來?老劉家的鹽𤤾富貴蝦可好吃了。”
文品搖搖頭,“我大概是身心疲憊了。”
文品不打算在碼頭逗留,也許海軍的人會順著岸邊搜尋過來。
他打了輛馬車的士,直接回華陽街去了。
疲憊了大半天,家里也沒人,他也懶得上二樓臥室,把濕透的外衣脫了,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不想動彈了。
茶幾上擺著不少信封,那些都是狩獵邪神計劃書的讀者寄來的。
雖然有不少是催更的信件,但專程寫信來罵他的人也不少。
令他意外的是,有不少寫信的人似乎都是這個世界的文壇泰斗,他們說他“文筆拙劣”、“寫的東西一派胡言,不符合實際”
更有甚者直接點名了,這個會是文壇的災難,因為有的年輕作者已經開始模仿相同的套路了。
每天都要冒生命危險執行任務,回來還得被一群“文壇泰斗”口誅筆伐,生活還是蠻充實的。
文品自嘲地笑笑,眯起眼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了困意。
客廳座鐘的時針滑落了兩個刻度,他在睡夢中隱隱約約听到一陣敲門聲。
文品艱難地從沙發上爬起,打開門,卻看到小靖撐著老板娘送給他的那把油紙傘出現在門口。
她的小臉上竟然充滿了嚴肅,目光里透露出惶恐。
廖小靖異常焦急地對文品說︰
“爸爸,大事不好了我剛剛去了鐵廠,結果他們說,這差不多一個月,韋家兄弟都沒有來上班爸爸,阿波阿友他們還在永寧街,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