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鐵林之內。
微風吹拂綠葉,破敗的房屋里冒出了許許多多雙眼楮。
梁晨感覺臉頰黏糊糊的,睜開眼楮時,發現一只松鼠正瞪大雙眼,好奇地看著她。
囚車一路顛簸地穿越了好幾座林中古城。
今天,是梁晨被鐵王爺的部下俘虜的第二天。
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車隊已經逐漸進入了鐵林的深處︰
蒼松遍布于公路的兩側,高樓大廈越來越少,即便有,也僅僅是倒塌了一半的廢樓。
這里似乎是一處聖地,植被茂密,霧氣繚繞,終年不見陽光。
人們將一輛輛長著青苔的摩托倒插在公路兩側,上面懸掛了公羊和雄鹿的頭骨,就仿佛是部落圖騰一樣籠罩著神秘的氣息。
囚車附近,則是十幾騎全副武裝的羽林騎︰
他們戴著遮面的鐵盔,身著漆黑鱗甲,後背插著一桿黃龍戰旗,手中則拿著卡賓槍或帶電的配刀,威風異常。
護送的步兵大多都是手持刀牌的鐵林牧民,其中也不乏有虎賁銳士高大威猛的身影。
梁晨心想︰看來鐵王爺的生活過得不錯,能給這麼多士兵用上精良的秘鋼盔甲,想必附近也有礦區存在吧?
“咱們到了,家伙們都下馬,下馬!”
鼠目長須的老巫祝坐在四人抬的轎子上,雙腿盤在一起,高聳著肩膀,低垂著頭,整個人都像老鼠一樣蜷縮。
他半邊眼楮是機械的,脖子上掛著獸牙和類似八卦又不是八卦圖案的項鏈。
令人驚異的是,他的頭頂戴著個巨大的老鼠頭骨,說是老鼠吧,那顆頭骨上還頂著一對碩大的羚羊角和山羊角。
頭骨的下方是十幾條灰白色的短飄帶,巫祝的機械之眼正透過飄帶的縫隙直勾勾望著前方。
他是名月影方士。
同樣是鐵林出身的梁晨對此再熟悉不過。
幾乎每個鐵林氏族都會推舉學識淵博的智者加入長老議會,而這些智者就被稱為“月影方士”。
他們既是宗教領袖,又充滿智慧,要麼天生通神,要麼精通藥理和化學,要麼就是擅長機械的科學術士。
而听說,鐵王爺手下有“十大黑天師”,都是分掌其十塊疆域的部落長者。
听押送隊伍的談話,眼前的老巫祝似乎便是這“十大黑天師”之一,那些士兵和牧民都對他無比遵從。
老巫祝用鼻子嗅了嗅,揮舞手中的法杖,命令部下︰“其他人,回去準備,虎賁銳士,跟我走,走!”
“鐵王爺很快要來,我們不能失了禮數,禮數!”老巫祝手舞足蹈,惹得四個抬轎的鐵林人跟著東搖西晃。
老巫祝忽然用法杖向下用力抽了他們一下,“廢物玩意,抬穩點,穩點!”
鐵林人趕忙賣力地穩定轎子。
穿過一片松林,梁晨遠遠看到兩尊百米高的武士巨像屹立于山谷盡頭。
薄霧環繞著武士的肩膀,它的手心開滿花草,一些蒼松或者雪蓮的睫系深深扎根于石像斑駁的身體,一塊又一塊的苔蘚為灰色的石頭點綴上了點點青綠
這是先民留下的遺跡!梁晨所呆過的每片鐵林都不曾有過這樣壯觀的景象。
它看起來神聖、莊嚴,又帶著古老的滄桑。
就在巨像腳下的洞穴里,梁晨看到了幾名披著獸皮斗篷的巫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們的臉上紋有繁雜的刺青,遠遠看上去就像戴著臉譜一般。
但見其為首的幾名老嫗騎著白色的巨狼,一身灰袍在風中獵獵,前來迎接老巫祝的隊伍。
“參見黑天師。”老嫗們在狼背上弓起了腰。
老巫祝笑得露出一對大門牙,“免禮免禮,女娃娃們。”
梁晨听了不禁一愣他剛剛對那些老婆婆說女娃娃?
老巫祝看起來也沒有那麼老,甚至頭發都還帶著些許黑色。
他又問那些老嫗︰“這兩天,沒有人擅自進入老夫的大帳吧?沒人?”
“稟報黑天師大人,老身和鬼卒們嚴格看守大帳,絕無人敢擅闖。”
“很好很好,再過不久,血霧鏡大人就會降怒于那些干淨玩意,降怒!”
老巫祝“咯咯咯”地笑,胡須亂顫。
他親自從轎子上下來,走到囚車旁。
梁晨看到這老鼠般的巫祝滿面笑意地接近她,不禁蹙起了眉頭。
“小娃娃,我要帶你參觀參觀俺們灰鼠氏族的營地。”老巫祝如同頑童一般,展開寬敞的袖子,露出一雙半是機械半是的手臂。
“你可以稱呼老夫‘鼠大師’,你在老夫這,會看到許多你想都無法想象的事物,無法想象!”
這位鼠大師看起來有些瘋瘋癲癲,果然名如其人,既猥瑣,又有點自戀。
“首先,老夫敬佩小娃娃的勇氣,勇氣!饒是像我這樣充滿智慧的人,也不知道你究竟從何出現,所以老夫要帶你見鐵王爺,讓他親自審問,審問!”
梁晨听了僅僅是報以一笑,“我要離開,你們攔不住我。”
鼠大師氣鼓了眼——假如那機械眼楮能鼓起來的話——他從未見過敢如此輕視他的女娃娃。
“干淨玩意的女兒,你很快就會知道血霧鏡的憤怒。”鼠大師冷笑道,“哼哼,很快。”
隊伍穿行過雕像之間的天門。
一路上,松林逐漸繁茂,別有洞天。
如同是由死到生的輪回,在接近終點的時候,視野豁然開闊,遍地青蔥又化為了奇異的紫色,仿佛是羽扇豆花的花海,長風一過,激蕩起陣陣波瀾。
梁晨看到了一頭怪異的生物,它外貌頗似巨型的灰鼠,但是卻生著兩對可怕的犄角。身材大的堪比戰象,而最小的也不輸于一匹西洋郡馬。
原來鼠大師的頭冠便來自于這種生物。
只見角鼠在這片聖地自由奔跑,肆意揮灑野性的汗水,仿佛是花海的守護者與主人,世世代代繁衍生息。
這片遼闊的山坡上遍布大大小小的氈帳,其中也有些定居的茅屋和農田。
看來鐵王爺那些來自文明世界的士兵依然沒有拋棄過去男耕女織的生活。
見到鼠大師的隊伍,勞作的人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向他們氏族的月影方士躬身致意。
穿山的河流從這些部民群落之間奔行而過,河畔插著各種各樣的圖騰和小石人。
河流中間也聳立著一塊通體呈霜白色的巨石,遠處的岸上則被擺放起香案,遠遠能望到一些老牧民跪伏在前,好像將巨石當成了神靈。
鼠大師仿佛期待著囚車里的“小娃娃”會露出吃驚的表情。
然而事實上,梁晨只是淡然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氣得鼠大師差點跺腳。
他此刻就像急于向外人表現的孩子,受到挫折並不氣餒,他很快就走在隊伍前面,迫不及待地要將整個氏族鐵林最宏偉最壯觀的地方展示給梁晨。
終于,鼠大師如願以償地看到了此刻梁晨明顯發生變化的眼眸。
水流化成瀑布,如同巨龍奔流而下。
斷崖的深處巍然聳立著三座古代的摩天大樓。
繁茂而丑陋的烏黑藤蔓包裹著它,它們仿佛地獄伸向天空的石碑,溝通黃泉與現世。
梁晨不知道“石碑”之下究竟是什麼模樣,只知道深淵下是永恆的晦暗,訴說上古亡靈的痛苦。
一座搖搖晃晃的吊橋連接著大樓頂端的斷層。
上面搭建了一頂裝飾華麗的大帳,大帳帷幕前長著幾顆怪異跳動的肉瘤。
鼠大師親自打開了梁晨的牢籠,得意地說︰
“干淨玩意,歡迎來到老夫的大帳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