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區似乎莫名籠罩了一層薄薄的迷霧。
循著鐘聲,文品三人朝著鐘樓的方向趕去。
“站在塔頂的人是程瀾衣嗎?”方錦臣問道,“你之前告訴我,她的弟弟可能被她帶走了,按理來說,畏罪潛逃帶著家人很正常,但是,她到鐘樓上面做什麼?”
“天知道呢,她是個瘋子,瘋子啥都可能干出來。”文品簡單回答道。
但他心中實際猜想,事情絕不會像他回答的那麼簡單。
首先,每次太平區發生凶殺案,鐘樓都會奇怪地敲響,說明這個地點是一系列案件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也許是和同伙踫頭的地方,也許是凶手的據點。
總之,程瀾衣挑選鐘樓必然有其選擇的道理。
鐘樓就在眼前了,身後追趕的黑衣衛也慢慢消失在了暮色中。
鐘樓前的廣場上隱約看到兩個夜間巡警的身影,他們在互相抱怨太平區的供電,聲音大老遠都能听到。
“要不要我過去放倒他們?”林哲詢問道。
“不用了,少惹麻煩,我們趕緊上鐘樓去。”
文品領著兩人小心翼翼地回到地面上,借著黑夜潛伏過去的確省力不少。
巡警互相抱怨的聲音也一直伴隨著三人的前進。
“媽的,這供電局的,該換新風扇了。原本這晚上一閃一閃的,老子眼楮都快瞎了,誰曉得巡邏到一半,直接斷電,現在可好,老子他娘的真‘瞎’了!”
“呵,有錢給張老爺放煙花,也沒錢維修供電,嘖嘖嘖。”巡警的同伴跟著挖苦。
“哎,那邊那個是誰?站住!”
文品走到一半,听到這聲音,不由得心底一驚︰
臥槽,這麼黑都能看見,你們的眼楮都是熱成像定位?
隨後巡警們又大聲喊道︰“站住,別過來,停下腳步,不然我唔”
突然,巡警們的叫聲如同被吞噬了一般驟然消失,還不等文品等人反應過來,便听到黑暗的廣場里傳來摔倒和拖動的聲音。
再回頭一看,那兩個巡警的影子竟然已經不見了。
“發生什麼了?”方錦臣敏銳察覺到了某種異樣,“那兩個人哪里去了?”
文品四處張望,也依然沒有找到那兩人的身影。
難不成那都是幻覺?
不可能。
明明三個人都看到都听到了,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性。
——剛剛那兩個巡警看到的是別的東西,他們被襲擊了!
“事情不妙,廣場上有其他人!”
林哲反應很快,文品剛想到這一點,他便立刻提醒道。
忽然間,方警官的位置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緊接著,文品看到一個人影,猶如禿鷹一般猛撲向方警官的頭頂!
方錦臣驚呼一聲,被人影用力按倒在地上。
對手死死掐著他的脖子,力氣大得驚人,方錦臣死命想掙脫對手的束縛,然而對方越掐越緊,他不停踢蹬著腿掙扎,呼吸漸促。
“混賬”
方錦臣一咬牙,直接對著人影的腦袋扣下扳機!
——砰!伴隨一聲巨響,子彈狠狠擊穿了對方的太陽穴。
頭骨應聲破碎,鮮血頓時混雜著腦漿噴灑到他的臉上。
方錦臣推開面上的死尸,踉蹌著站起來。
他用衣袖擦干臉上的血,低頭看著方才殺死的敵人。
“方警官好身手。”林哲夸道,“只是嘛,槍聲大了些。”
文品走到兩人的身旁,借著月色觀察這襲擊者的尸首。
月光慘淡,一張猙獰的面孔在破碎面具之下若隱若現。
方錦臣用足尖踢開那人的面具,才發現襲擊者的雙瞳猩紅異常,嘴角周圍還掛著大片血跡。
“古三月?!”文品忍不住小聲叫道。
“什麼古三月?”方錦臣問,“你指的是瘋人院里的家伙?”
文品點點頭。
是的,沒錯,就是他。
文品無法忘記那天在懺悔室里看到的人,腳下的死者頭顱扁平,身體瘦削,幾乎能看清皮下的骨頭。
最令人感到發指的是,古三月的身上刻滿了密密麻麻像蚯蚓一樣的文字。
文品認出來,這上面的文字與黑色手冊上用的是同一種文字︰
殺死叛教者。阻止秘儀。奪回失竊的總則。
這似乎寫的是某種毒誓,古三月的身上來來去去不斷重復這三行字。
文品記得在永寧街的時候,龍科的妻子曾說過,她看到古三月神神叨叨地出現在鐘樓廣場附近的菜市里。
為什麼偏偏是鐘樓?
程瀾衣選擇了鐘樓,而其他邪教徒也看中了這個地方,這究竟是個什麼風水寶地?
如果古三月在這兒,那麼這意味著
方錦臣開始職業性地搜查古三月的尸首。
“瘋子。”林哲看著尸體上的血字,不禁感到反胃,“果真就是人才輩出療養院唄。”
方錦臣撕開古三月的上衣,看到他的身體上好像有些不對勁,胸前的肋骨凸了出來,仿佛有什麼東西想要鑽出他的胸腔。
“這是?”
“喂,你們注意點,有動靜。”
就在剛才,文品隱隱約約听到了有活物活動的聲音。
他直覺告訴他,還有人在附近!
他現在覺得自己真得好好感謝一下原主的感官能力了。
剛才的槍聲吸引了很多隱藏在黑暗中的事物。
不只有邪教徒,可能還有黑衣衛。
現在方錦臣和林哲也听到了馬蹄飛奔的聲音。
廣場上來的人越來越多了。
有的時候,恐怖的不是寂靜無人,而是你明知道有很多人在附近,但你卻無法看到他們。
“別管了,上鐘樓!”方錦臣說道。
與此同時,他們听到塔頂傳來了激烈的打斗聲。
文品剛走到鐘樓的門前,塔頂立刻摔下來一具死尸,正好頭朝地墜落到他身前,剎那間血肉模糊。
不好,程小禎那孩子可能有危險可是文品不明白,為什麼塔頂會發生戰斗?
也許——文品想到了什麼——那所謂的“叛教者”,指的便是程瀾衣。
想到這兒,文品莫名感到小腿一緊,他低頭一看,那具“死尸”竟然抓住了他的腿。
這都沒摔死?!
那鮮血淋灕的尸體張開了血盆大口,正準備要撕咬,林哲千鈞一發之際一腳猛踹向死尸的腦袋。
可尸體依然在顫抖,文品不由得聯想到上輩子看過的喪尸片,舉一反三,朝著他的腦部連開幾槍,直到他徹底無法動彈才終于收手。
文品膽戰心驚地看著眼前的死者。
這世界不像是有喪尸病毒的樣子啊?他心想,這些邪教徒近乎不死的能力究竟是如何獲得的?
“奇怪!太奇怪了!”方錦臣不禁說道,“我參與調查那麼多案件,見過使用機械骨骼的鐵林軍閥,也見過能夠改變容貌的機器,但就沒有見過類似這種情形的”
暮色的鐘樓里潛藏低語,仿佛遠古蠻荒的詛咒,它模糊不清,猶如老式收音機里斷斷續續的廣播。
文品感覺身後有一種冰冷的涼意,那種涼意來源于無數雙眼楮惡毒的注視。
“在門後面。”文品把槍口對準鐘樓的門,“有人在門後面很多很多人。”
方錦臣眉心緊鎖,林哲也一改那副輕浮的態度。
“來了!他們要出來了。”
身後的廣場閃爍過幾道微弱的螢石光,緊接著,是馬車輪子嘈雜的聲響。
林哲回了回頭,卻看到一輛熟悉的馬車,車頭的棚子下掛上了兩盞散發幽綠光芒的燈盞。
事情不妙
“看來,我找到你們了。”
馬車里傳來尹大人的說話聲,“下次記著,大夏國禁止普通公民配槍,即便是前黑衣衛也一視同仁。”
黑衣衛們排列成槍陣,將鐘樓的大門團團包圍。
“喔,我覺得他們好像在外面,文品”林哲說道。
馬車里探出了尹天縱的臉,他笑著說道︰“好啦,游戲結束了,跟我們走吧。”
文品仍舊沒有回頭的意思,他耳畔的低語逐漸尖銳,猶如尖錐不斷沖擊著耳膜。
猛然瞪大雙眼。
他突然低聲朝林哲和方錦臣說道︰
“他們來了,閃開”
——鐘樓的大門頃刻間洞開,無數漆黑的人影化成狂暴的黑潮奔涌而出!
“我說了閃開!”文品大喊道。
方錦臣和林哲趕緊往兩旁撲倒。
黑潮洶涌而至,直奔前方,站在最前排的黑衣衛們還沒來得及開槍便被人海吞噬!
黑暗中傳來無數淒厲的慘叫。
人影撕咬著身下的黑衣衛,即便槍口就在他們的面前,他們也不知生死地沖鋒奔襲。
“開槍!快開搶!”黑衣衛騎手駕馭戰馬邊撤退邊射擊。
“快去呼叫周圍的巡警增援!”
“戰車班!戰車班在哪里!”
可是這黑燈瞎火的,什麼也看不見。
有的騎手撞上了路燈,從馬背上倒翻下來。
有的獵馬橫沖直撞,把主人甩進了廣場的水池里。
槍彈也不知道打中的是敵人還是自己人。
“尹大人,我們後撤一下。”
馬車夫借著臨時懸掛的螢石燈,探清道路,跟隨馬車的精英黑衣衛有條不紊地撤退。
“有意思,很有意思。”尹天縱摸了摸那鱷魚皮的箱子,興奮地說道,“看來,我的判斷沒有錯誤。”
他將箱子的密碼解開,展現出箱子里黃銅色的金屬儀器。
“案件的危險程度早就達到了‘天位’。”尹天縱露出森森白牙,“是時候讓你一展身手了,朋友。”
說完,他打開了儀器的開關,將某個旋鈕從“地”調到了“天”。
馬車身旁旋即傳來一聲機械暴躁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