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什麼?”
湖黎突然的沉默讓簾沉的疑惑更多了, 只是對面那人始終沒有說出因為後面的話。
“越是往上走,危險就越多。”湖黎一只手張開,浮于對方還在流血的胳膊上,“其他人也都受了點傷, 不如我們在此休息一番, 再做打算。”
說話之間, 簾沉身上的傷也已經痊愈了。
對于他們修仙的人來說, 因為本身還屬于肉體凡胎,所以受了傷後一般都是用藥物來加速恢復的過程, 而不是直接治愈。
想要單憑靈力來治好人, 是極耗費心神的。如果治好一個人需要一分的靈力,那麼施展法術的人就要消耗三分的靈力。
之前湖黎弄傷自己,為了不引起對方更多的懷疑,簾沉也只是按照平常的方式給他治療。
“你……”
“這樣看起來好多了。”
湖黎滿意的看著簾沉已經恢復的傷口, 袖子上還沾了點血, 他覺得礙眼, 于是也一並抹去了。
“阿黎不必如此。”
在看到湖黎接下來的動作後,大師兄似嘆息般說道。
“我願意如此。”
湖黎抬頭,從前他只想讓簾沉做好大師兄這個角色, 可現在他對對方的感情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變了質。
他要這個人只屬于自己, 是他的, 任何人也不可以傷到對方。
“剛才那條巨蟒……死了?”
左佑忠嘴角還掛著滴血,他看了看躺在那里毫無動靜的巨蟒, 有些不敢相信的朝寧壇求證。
“死了。”
寧壇也受了點傷, 他捂著胸口,跟其他人一樣有些復雜的看向湖黎。
那些對湖黎不滿的弟子主要是看不慣兩點,資質不高卻被掌門人收為親傳弟子, 這麼多年也無所長進;對一心愛護的大師兄愛答不理,跟白眼狼一樣。
然而這兩樣現在全都不存在了,之前他們遇見對方的時候,雖然知道他斬殺了妖怪,可到底沒有親眼見到,也遠沒有剛才看到湖黎殺巨蟒那樣來得震撼。
這巨蟒少說也有幾百年的修為,不僅他們幾個人受了傷,便是大師兄也沒有完全的把握能夠全身而退。
可湖黎卻是說殺就殺,對方那凌厲的手段和危險的氣息,就算是旁觀者,也十分膽寒。
再有,湖黎耗費靈力治療大師兄的行為也被眾人看在眼里。他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冷酷無情,甚至,對方要比他們更珍視大師兄。
“是啊大師兄,湖……師兄說的不錯,我們休息一下再出發吧。”
站在左佑忠對面的一位弟子開口,或許是第一次稱呼湖師兄,所以還有些不習慣。
在他開口後,剩下的弟子也都附和的點點頭。盡管沒有明說,可這樣的態度也已經代表對湖黎的認可。
至少現在在他們心中,對方並不是一個拖累,而是能跟他們一起並肩作戰的同門師兄。
“好,你們先去找個地方休整一下,我……”簾沉說著看了眼湖黎,對方還直勾勾的盯著他,“我和阿黎看看巨蟒身上還有什麼線索。”
听他讓別人休息,專門叫自己一起查看線索,湖黎表情不變,可唇角卻抿了抿。
如果他還是小奶貓的話,說不定此刻尾巴都要跟著搖起來了,而後軟乎乎的喵一聲,趴在簾沉懷里打滾。
“是,大師兄。”
五道整齊的應答聲。
寧壇在上山的時候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山洞,所以他便帶著幾位師兄一起去了。
“大師兄,我們到那邊等你們。”
“嗯。”
幾人離開後,簾沉就和湖黎上前查看巨蟒去了。觀其形態,應該並不是野生精怪,而是有人飼養的。
“這蟒應該跟人類結過契約。”
查看的過程中,簾沉發現了它身上浮現的契約陣法。
“是本命契約。”
湖黎站在簾沉身邊看了一會兒,認出陣法的類型。本命契約之下,如果主人死了,那麼巨蟒也會死,但若是巨蟒死了,主人並不會有生命危險,只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而已。
“想不到我們誤打誤撞,倒提前打死了那幕後之人的契約獸。”
就算幕後之人算到了他們要來,想要解決了他們,也不可能一開始就派出自己的契約獸。打仗還有馬前卒,拿巨蟒來解決他們,就跟殺雞用牛刀一樣。
所以簾沉分析,這應該是巨蟒自己下山尋覓吃食,剛巧被他們踫上了。
簾沉跟湖黎兩人最後從巨蟒身上浮現的陣法當中倒推出了契約之人的實力,只是一個大概的預估,並不精準。
而後湖黎還是將巨蟒剝皮抽筋了,這回他是在正常狀態下做的,因此簾沉也沒阻止。
修行數百年的巨蟒身上每個部分都很有用,它們的皮十分堅硬,可以做成衣服穿在里面,能夠有效抵擋百分之八十的攻擊。
它們的筋骨同樣可以淬煉成強悍的武器,尤其是內丹,人類如果直接服用,就能增長一個甲子的修為。
“大師兄,給你。”
湖黎把好不容易才取出來的內丹一點猶豫都沒有地交給了簾沉。
“你把它吃了。”
“是你殺的巨蟒,這內丹理應是你的。”
“再說你的修為才有起色,吃了內丹也有助于修行。”
“你說的對,是我的。”湖黎也不反駁簾沉的話,“所以我有處置它的權利,現在給你了。”
“那我先……”
湖黎一再堅持,簾沉伸手想要拿過來先代為保存,可對方卻直接將其塞進了他的嘴里。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大師兄吃了我的東西,就欠了我一份情。”
明明應該是欠了一份人情,湖黎卻耍了個心眼,將那人字抹去了。
內丹入口就被吸收到了身體內,簾沉也不戳穿對方的小心思。
“阿黎想要我怎麼償還?”
怎麼償還,湖黎其實一瞬間腦子里就想出了一百種償還的方式。他想把簾沉囚禁起來,綁住他,限制他,讓這抹亮光只為自己綻放。
他看著簾沉,目光是外露的赤裸,就像要把身邊的人立刻吃掉一樣。
“大師兄只要記得就好了。”
湖黎笑了一下,打破了那種直白的情緒,只是垂在身側的手卻捻了捻。大師兄的唇,跟想象中一樣軟啊。
-
簾沉跟湖黎在將巨蟒的尸體收拾了下後,就去跟寧壇他們匯合了,順便將自己的發現說了一遍。
至于從巨蟒身上剝下來的東西,也都被湖黎無所謂的交給了寧壇。
“湖師兄,這是你的東西。”
誰殺了巨蟒,東西就應該歸誰。寧壇剛開始不知道湖黎交給自己的是什麼,等看清楚了後,立即站起來想要把東西還回去。
“我跟阿黎都不需要這些,你們看著分了吧。”
知道湖黎也不會回答他們,簾沉就幫著解釋了一下。他說完,看到對方已經坐下來了,旁邊還有特地給自己留的空位置,于是也不猶豫,就走到了湖黎身邊坐下。
兩人一開始是沒有挨著的,只是在寧壇跟湖黎道完謝後,簾沉就發現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得更近了一些。
是湖黎主動挪過來的,並且還不動聲色地緊挨著他,對方在這種親近當中得到的情緒可以從他略帶顫栗的細微變化間看出。
“大師兄,我跟左師兄身上的傷都不太嚴重,另外三位師兄的傷可能要麻煩你看一下。”
另外三名弟子受的傷要更嚴重一點,他們是一開始就跟巨蟒交手的人。
“好。”
“大師兄剛才也受傷了,還是由我來看吧。”
湖黎特意趕在簾沉即將站起來的時候拉住了人,這次是直接牽住了對方的手。
“這段時間跟在大師兄身邊,我也學會了很多。”
“也好。”
簾沉稍加思考,答應了湖黎的請求,于是牽著他的手仿佛刻意捏重了一下,但又很快松開了,叫人只以為是場錯覺。
幾名弟子如今對湖黎已經改觀了不少,听到大師兄的話後也沒有阻止。
他們的傷雖然重了一些,但並不棘手。湖黎看了一遍,沒有再給簾沉留下幫助他們的機會。
一行人在山洞里又商量了接下來的打算,由于寧壇他們身上的傷徹底恢復還需要點時間,所以簾沉準備帶著湖黎先上去。
“你們先在此等候,順便將傷養好,一旦有事,我會立刻將消息傳遞出來。”
碧霄宗的弟子間都有專門傳遞消息的方法。
“可是山上是什麼情況,我們都還不清楚。”
寧壇第一個反對,就算他們受了傷,但人多力量大,總比讓大師兄跟湖師兄兩個人去強。
“巨蟒死了,跟它締結契約的人也會受到反噬。”
換言之,也就是那幕後之人已經察覺自己暴露了。在這種情況下,越早上山越好,否則難保對方不會逃走。
“而且剛才阿黎給我吃了巨蟒的內丹。”
巨蟒內丹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寧壇他們也都清楚。
“以三天為期,如果三天後大師兄你們還沒有消息的話,我們就一起上去找你。”
說話的是左佑忠,他是幾名弟子里年紀比較大的。
“可以。”
三天不短不長,如果動作快的話,應該可以抓住作亂的人了,簾沉答應了對方。在跟湖黎離開之前,他又拿了幾瓶藥給寧壇他們。
“我這里還有一些丹藥,你們拿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其實跟簾沉預料的一樣,巨蟒剛死的時候,山巔之上,于洞府中閉眼打坐的人就陡然睜開了眼楮,然後口吐鮮血。
契約獸同主人之間是息息相關的,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巨蟒被他人殺害了。
那人表情陰鷙,細看過去,一副面孔上竟有截然不同的兩種表情。左半邊臉是笑著的女子模樣,右半邊臉則是狠戾的男子模樣。
“有客遠臨,豈有不招待之禮。”
洞府里沒有任何活著的東西,沒人能听到他的聲音一下子是女聲,一下子又是男聲。
難怪之前簾沉在詢問的時候,有些妖精說這人是男的,又有些妖精說這人是女的,實際上,卻是雌雄同體。
如果他的巨蟒沒有被殺死的話,可能在察覺到簾沉他們上來的時候,這人就要立刻逃走了。
但現在巨蟒死了,他的修為也折損了許多。原本他離擺脫這種不男不女的樣子就差一步之遙,只要他吸干了抓來的那些人的精氣,再稍加煉化就可以了。
想到這里,他五指成爪,竟將身下的巨石震成了碎末。
-
簾沉之前跟湖黎倒推出來的幕後之人的實力其實不算高,至少沒有他們兩個的修為高。
之所以能來到此間呼風喚雨,還是托了那巨蟒的福。就是不知道對方是憑借什麼讓其他妖听話的,巨蟒可以震懾一些妖怪,卻不能讓那些妖怪徹底臣服。
“到了。”
那半男半女之人原本想報殺蟒之仇,可他派去的都是不成氣候的小妖,哪里能攔住兩人。
因此還不到兩天時間,簾沉和湖黎就已經抵達山巔。
“等等。”
雖然有結界阻攔,可湖黎依舊能感覺到里面的不對勁。
“怎麼了?”
“我聞到了一股鬼氣。”
不是一般的鬼氣,是惡鬼,很多的惡鬼。
“看來這幕後之人是有所依仗,所以才沒有離開。”
簾沉吃了巨蟒的內丹,面前的結界對他來說毫無作用,僅一揮手,阻隔的屏障便分崩離析。
而里面的鬼氣也越發森然。
“你們來了。”
半男半女的人從里面走出,他看上去沒有半點驚慌,反而還有些興奮。
那些凡人的精氣就算再多,也抵不上修仙之人。在他看來,簾沉和湖黎完全是來送命的。
而且他還看出簾沉身上帶了巨蟒的氣息,想來對方應該是把巨蟒的內丹給吃了。所以他將大半的心神都放在了簾沉身上,對方旁邊那個人吃不吃無所謂,這人一定要給他的巨蟒償命。
半男半女的人在用一種看食物的眼神來打量他們,只是那目光剛一挨到簾沉身上,湖黎就立刻朝對方出手了。
這種骯髒的東西,也敢盯著簾沉看,不知死活。
湖黎動手快,且沒有任何征兆,所以半男半女的人一時不備,就被擊中了肩膀。
不過他又是陰鷙一笑, 地把右手一直拿著的珠子拋向了兩人。
這才是他能夠指揮其他妖怪做事的憑借,那珠子有眼球大小,本是透明的,隨著他口中念咒,慢慢變得濃黑起來,且珠子的大小也發生了變化。
鬼氣瞬間就將簾沉跟湖黎包圍了,無數惡鬼從已經變得跟腦袋大小的珠子里涌出,猙獰的朝兩人過去。
湖黎見到這幕,下意識就擋在簾沉身前。
“我負責對付惡鬼,大師兄你負責破陣。”
惡鬼是殺不盡的,它們會不斷重生,想要從這里出去,就必須找到破解的方法。
湖黎把危險留給了自己,在簾沉看不到的角度,他對著這群惡鬼緩緩露出一個笑容,身上的氣勢也盡數散開,有一瞬間,竟比惡鬼還可怕。
“好,你要多加小心。”
簾沉從後面輕輕握了一下對方的手腕,帶有一種大師兄式的鼓勵。
這樣的接觸讓原本就因為這些惡鬼而情緒上升的人更興奮了一點,他身上的那種危險性也愈發多了起來。
“我會的,大師兄。”
湖黎沒有回過頭,他在叫大師兄的時候,仿佛將對方也含在了嘴里般。
兩人分工合作,外面不男不女的人看著彌漫的鬼氣,又是 一笑。
就連那些妖怪也走不出來,這兩名不知道哪門哪派的弟子,又怎麼可能會完整的走出來。
他會在差不多的時候收了珠子,然後享用自己的美食。
只是設想很美好,現實卻狠狠打了他一個巴掌。是真實意義上的巴掌,半男半女的人感覺自己左半邊臉都歪了。
他看著鬼氣逐漸減少,而後惡鬼重新回到了珠子里。本來應該是他的珠子,可他在此刻卻失去了操縱權。
再然後,他就被一道光破開困境的湖黎扇翻在地——還在記恨半男半女的人盯著簾沉的仇。
噗——
這回吐的血可比巨蟒死的時候多了,倒在地上的人想要逃跑,可簾沉卻沒有給他機會。
眼看那道靈力的攻擊就要打在自己身上了,半男半女的人拼著最後一口力氣躲開了,然後不知道從袖中又發出了什麼東西,徑直朝簾沉射去。
是在躲避的同時發射的,湖黎情急之下,竟然以身替對方擋開了。
一只紅如艷火的小蛇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一下,而後就死了。與此同時,那半男半女的人又被簾沉狠狠一擊,可他在臨死之前,看著湖黎被咬傷的地方,眼中卻露出無比的得意。
“可有哪里感到不適?”
簾沉那一招極狠,他也不需確定半男半女的人究竟還有沒有氣息,只是看著分外焦急地抓起了湖黎的手。
湖黎已經很久沒有受傷了,在被那只小蛇咬到的時候,他的身體內猛然生出了一種暴戾,是想要把這里的一切都毀滅的暴戾。
可看著簾沉擔心的模樣,他又變得平和起來。
“只是一條小毒蛇罷了,我沒事。”
湖黎不認識這種蛇,但他能感覺到那毒性于他而言造成不了什麼傷害。
“不行,就算沒事也要趕緊解毒。”
大師兄的擔心沒有因為湖黎說沒事而減退,他將對方的手背逼出了一些血。但血的顏色跟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別,大概是毒性已經徹底竄進他的身體了。
于是簾沉拿出了解毒丹︰“張嘴。”
雖然知道解毒丹對自己也沒有什麼用處,但湖黎還是乖乖張了嘴。
等咽下丹藥後,他又抿了抿唇。大師兄的手,也跟想象中一樣……好吃啊。
“有沒有好一點?”
“嗯。”
簾沉問著湖黎,得到了肯定答案後卻又不放心的再親自搭脈查看了一下,而對方也極為配合。
“大師兄,我真的沒事。”
湖黎不喜歡看簾沉皺眉的樣子,他直接伸手在對方的眉心點了一下。
“的確沒有什麼問題。”
被提醒了,簾沉皺著的才舒緩開來。他的手還握著湖黎的手,像是覺得有所不妥般,很快就放開了。
“幕後之人已經死了,我通知寧壇他們上來。”
他們下山就是要找出幕後之人,現在人已經死了,再查看一下確認無誤後,就可以回碧霄宗了。
簾沉往下山的方向走了兩步,輕聲說了幾句話後,就抬了抬手,將其化成一道氣流。
要回碧霄宗了,也就意味著他沒有機會再跟簾沉這樣親近。身後的湖黎看著對方,眼眸明明暗暗。
他果然還是想要把大師兄關起來,這樣,他就能永遠擁有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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