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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蕭是顏家的嫡女, 端莊大方，雖說身份上可能略不及洛清這個廣平王世子, 但論容貌才情, 顏蕭一定不比其他人差。她記得在夢里，她二姐姐後來可有京城第一才女的名號。
少年將軍和京城第一才女，听起來就很相配啊！
這麼想著, 顏菀扣在顏蕭腰間的手就更緊了一些。
“七小姐, 世子在老夫人處，二小姐不便過去。”書翠俯下身輕聲細語地勸道, 心里納悶, 平日里一向听話的七小姐今日怎麼突然間就任性起來了？莫非是犯病了？
不由得有些著急。她在顏菀身邊伺候也有兩年多了, 覺得這位一直被傳有“痴傻”毛病的七小姐其實規矩地很, 只是行動上有些不便, 她也就漸漸放松了心神。沒想到今日廣平王世子來訪, 七小姐卻犯了病。一時又有些犯難, 不知道該不該將七小姐帶去見老夫人。
“不如就麻煩二小姐先照看一下七小姐, 婢子……婢子去回稟老夫人一聲！”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此刻卻並不見多少慌亂, 略一思忖便想出了一個辦法來。算不上多好，也說不上差了。
顏蕭在心里點了點頭，安氏安排給顏菀的丫鬟，果然是精挑細選過的, 比之在老夫人面前伺候的, 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要緊, 就由我送阿菀過去吧。”她揉了揉顏菀的腦袋，到底是接觸地少，此刻只當她是舍不得自己，倒沒像書翠似的往犯病上想了，“可滿意了？”
顏菀咧了咧嘴以行動來證明她心里的滿意程度。
顏蕭臉上的笑就不由得頓了頓。她七妹妹傻的說法看來還真不是空穴來風的。
“可是……”書翠卻還有些猶豫。老夫人讓她來接七小姐的意思很清楚了，便是覺得二小姐年紀大了，不適合直接同廣平王世子踫面。
“無事。廣平王府同我們家算是世交，世子便算是我們的世兄弟。”顏蕭面上一片坦然，“我送了阿菀進去便出來，祖母不會責怪的。”
小姐都發話了，她這個做丫鬟的也不能多說什麼，退了兩步跟在顏蕭姐妹身後一同往靜華苑前去。
見到顏蕭牽著顏菀進來，老夫人還是詫異了一下。她飛快地瞟了洛清一眼，見他正低著頭喝茶，似是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又見自家二孫女面帶微笑卻目不斜視，進了門便徑自朝自己的方向走來，並未因房中有外男就露出扭捏之色，不由在心里點了點頭。
“不是讓書翠去接了麼，怎麼還讓你親自過來。”老夫人頗有些嗔怪道，掃向她身後正縮著脖子的書翠的目光就帶了一絲凌厲。
“祖母別怪那丫頭。”顏蕭莞爾而笑，語氣同平時並無區別，“阿菀舍不得孫女，孫女也舍不得阿菀，就干脆一同過來了。”
老夫人果然發現顏菀此刻正抓著顏蕭的手不放，見自己看過去又拼命往顏蕭身後縮，生怕自己訓了她的樣子。哭笑不得地朝她伸手︰“這會兒知道自己錯啦？還不快到祖母這來。你二姐姐忙著，沒空陪你瞎鬧！”
就見顏菀探出半個圓腦袋，一雙烏黑大眼滴溜溜地看著自己，竟讓人覺得嬌憨可愛。
顏菀又扭頭去看洛清，見他似乎在思考些什麼，半垂著眼瞼就是沒有抬眼看顏蕭一眼，心里便有些失望。
這位廣平王世子，以後一定娶不到中意的姑娘！
正要收回視線，洛清卻突然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來。
“阿菀，你清哥哥來了，你還不快招待一下。”老夫人倒是沒看到洛清的小動作，只見顏菀目不轉楮地看著洛清，只當她認出了這位前不久才來過的廣平王世子，便繼續笑著哄道。
顏菀︰“……”她現在知道為什麼洛清不讓她喊自己“清哥哥”了。
手里是顏蕭柔弱無骨的縴縴玉手，她在腦海里想象了一下顏蕭和洛清站在一起的畫面，橫橫心朝洛清喊道︰“懷遠哥哥。”
她就不信他還能裝自己听不見！
果然，洛清微抬了頭，朝她露出一個如沐春風的笑容︰“阿菀來了。”視線所到之處止步于顏菀的臉上，多一分都不肯向上移。
顏蕭便想松開顏菀的手，卻發現顏菀喊完了人，小手卻還緊緊抓著自己不放，不由飛快 了洛清一眼，暗暗猜測顏菀是不是不願意同這位廣平王世子相處，這才拉著自己不放。
當下便不著痕跡地換了口風︰“祖母這既然有客在，不如讓阿菀跟著孫女回曉玉閣吧。”曉玉閣是顏蕭的住處，“說起來阿菀還沒去我那里坐過呢。”
“不必了，我此次是尋阿菀來的。”洛清總算是抬了頭，只是說出口的話卻和顏菀預想中的不太一樣，“二姑娘若忙，把阿菀交給我照顧便是了。”他嘴角的笑微微收起，平添了一份鋒芒。
“小妹淘氣，就不麻煩世子費心了。”顏蕭側臉望去，竟是毫不相讓，十來歲的小姑娘，帶了一份從容不迫的威嚴。
四目相對之時，鋒芒微現。
顏菀懵逼了，這跟她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樣啊！難道不應該是她家二姐姐溫婉一笑然後讓廣平王世子拜倒在石榴裙之下麼！她在夢里听到的話本都是這麼寫的啊！
嗯……不得不說，雖然顏菀腦子清楚，但畢竟未經世事，尤其是對男女之事，有些錯誤認知也在所難免。
懵逼了的顏菀總算松開了顏蕭的手，然後，直接撲進了老夫人的懷里。
“祖母，抱。”糯聲糯氣地朝老夫人撒著嬌。
老夫人見這個挑事的丫頭有些討好地在她懷里拱了拱，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背脊，抬頭對還不甘示弱的顏蕭道︰“七丫頭在我這你不必擔心，回房歇息去吧。”她倒是不知道，她一向溫婉的二孫女也有這般護小雞仔兒的時候。
手下的小雞仔偷偷抬頭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又心虛地扭頭去抓小幾上的糕點。
顏蕭還是有些放不下心，可見老夫人面色雖帶著笑，眸中已有幾分不容置喙之意，猶猶豫豫地福了福身︰“那孫女先回去了。”臨走前又看了洛清一眼，心想以後應當讓丫鬟多盯著門房一些，若是這位廣平王世子再來，她一定抱著她七妹妹走得遠遠的！一定！
至于廣平王世子長什麼樣？顏二小姐表示她沒注意。
揚言要帶走他的小姑娘的人走了，洛世子臉上的笑一下子就和煦了起來，“阿菀怎麼都不看我？莫不是已把我忘了？”
正在專心啃糕點的顏菀便把目光轉向了洛清。這位世子雖然長得是頂頂好看的，可奇奇怪怪的毛病卻不少，而且記性還不好。什麼叫把他忘了？剛剛喊他“懷遠哥哥”的人是鬼不成？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二姐夫要不然還是換個人當吧……
“阿菀還不快些喊人。”盡管听到了那聲“懷遠哥哥”，老夫人還是笑著催了一句。
“……懷遠哥哥好。”顏菀團起小手坐在老夫人懷里朝洛清拱了拱手。
“行了，外頭春日正好，你們別在我這里拘著了。”老夫人也是有心讓他們多相處一些，依她的意思，洛清若是能將顏菀認作妹妹，那是再好不過了。
她本以為上次康寧長公主是想認顏菀當義孫的，沒想到康寧長公主自己把話題岔開了。既然他們不提，她也不好主動提起此事，但洛清能多看顧顏菀一些，她還是樂見其成的。
顏菀︰“……”她祖母剛剛好像還說她會呆在這里讓她二姐姐放心來著，怎麼轉眼的功夫就讓別人帶他出去玩？
洛清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起身朝顏菀伸出手，“阿菀同我去院子玩可好？”
顏菀點點頭︰“好。”她一直拘在屋里，也確實喜歡去院子里逛，只是老夫人年紀大了，她一向不願折騰她老人家。
剛要伸出手，卻發現自己的掌心里沾滿了細碎的點心屑，又把手給縮了回來。站在一旁伺候的甘棠忙上前細細將她手上的點心屑揩干淨了，她這才肯把手搭上洛清的掌心。
院子陽光正好，明媚卻不灼人，微風和煦，撫在臉上帶著一絲癢意。
顏菀牽著洛清的手在小花園里慢慢溜達了一會，然後在亭子里坐了歇息。洛清見她小臉走得紅撲撲的，額角還帶了一層薄汗，坐上石凳就不講究地想直接上手擦汗，連忙抬手攔了她，從袖袋中掏出一塊方帕，輕手輕腳地幫她擦了汗。
“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講究些。”洛清笑著斥了一句。
“這樣方便。”顏菀小聲嘟囔著，任由洛清幫她擦汗，許是陽光太好她吃了點心又發了汗，一靜下來，她便覺得有些困了。迷糊間，她听見頭頂上方悠悠的傳來一個聲音︰“說吧，你今天是鬧什麼妖呢？”
她的小腦袋微微頓了一下，面上帶著七分困意三分迷茫地看向洛清︰“懷遠哥哥覺得我二姐姐如何？”
洛清只覺呼吸一窒，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說著話就想往桌子上趴的小人兒，覺得自己都要被她給氣笑了。
“顏菀！”
“嘩啦”一聲，顏菀手中的九連環應聲而落。
她娘說什麼？把誰？定給誰？
她才六歲吧！
“想什麼呢，都嚇著阿菀了。”老夫人哭笑不得地嗔了一句，“清哥兒多大了，阿菀才多大。再過兩三年清哥兒就到該說親的年紀了，阿菀還不到十歲呢。只是，”微微頓了頓，“青梅竹馬的情分，總歸有些不同。往後有咱們寧國侯府和鎮南王府，再加上廣平王府，定然沒有人能欺了阿菀去。”
安氏立即明白了老夫人的用意，她老人家這是在為阿菀的將來鋪路。望了一眼又拿了九連環玩的顏菀，她心下有些愧疚。老夫人對女兒是真心實意地疼愛的，可自己卻將女兒不傻的事情瞞著她，倒害了老夫人還要為女兒的將來擔心。
有心想要解釋，可眼角的余光撇到顏菀動來動去就是解不出九連環的模樣，張了張口，又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老夫人見她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擺擺手讓屋里伺候的丫鬟都退下了，才沉聲道︰“阿菀的前途，我總歸是放在心里的。我知道，阿菀是個頭腦清楚的孩子。”話一出口，不光安氏，連顏菀都抬起頭看向老夫人，黑漆漆的眸子仿佛籠著一層霧氣，呆滯又刻板。老夫人抬手捏了捏顏菀粉嘟嘟的小臉，笑吟吟地說道，“就沒見過哪個傻子，別人說什麼都能懂的。”
“姑母……”安氏紅了眼圈，扶著圈椅跪了下來，“我不該瞞您。”
“你快起來，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做父母的自然是為了女兒好，”老夫人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我也是前不久才漸漸悟過來，若非你們夫妻倆又讓她習武又讓她去家學，我還不曾注意到這一點。只是阿菀的情況我心里也沒個準數，這才隱下不談。”
“那康寧長公主那邊……”
“……”老夫人垂下眼瞼，長長地嘆了口氣，“我只同她說了這些年來阿菀的情況與太醫的診斷，不能讓情況變得更復雜了，說不準的事情，還是不要讓她跟著操心了。這次會驚動到她，也是我不曾想到的。”
自從老廣平王因病過世後，康寧長公主便深居簡出，听廣平王妃的意思，長公主近年來大病小病不斷，便是憂思過重的緣故。能讓她憂思過重的人，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過世的老王爺了。
“長公主是擔心您。”安氏目光柔和，她從小跟著老夫人長大，對于老夫人同康寧長公主之間的情誼是再清楚不過的，“听爹說，當年不是您攔著，姑父他……”安氏掃了顏菀一眼，含糊了一下，“她是真心待您的。”
“是啊。”老夫人目光悠遠，似在回憶當年的事，過了一會才回過神來，繼續說起了顏菀的事，“她是有心抬舉阿菀，那日才讓世子去接阿菀。我本擔心清哥兒從小就是個清冷的性子，怕是不耐煩照顧阿菀，沒成想听甘棠回來後與我說世子同阿菀相處的還算融洽。”老夫人頓了頓，微微笑道，“許是沒有兄弟姐妹親近，見著阿菀這般大的小姑娘，覺得有些稀罕罷。”卻是完全弄錯了廣平王世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