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宋老板的餐飲集團大廈。
大半年前，趙德柱還是以高爾夫球場頭牌球童的身份，陪著幾位阿姨來這里插科打諢蹭飯吃。
現在卻儼然已經登堂入室，成了不靠阿姨的事業有成。
餐飲阿姨宋秀琴一見他就滿臉的詭笑︰“鳳嘴崖的工程，自從開工你就再也沒去幫我看過，但小奚那里你卻沒少去吧？”
趙德柱裝傻︰“沒有吧，很少接觸，您那工程進度怎麼樣了？”
宋老板嘆口氣︰“不怎麼樣，所有同行都在笑話我搞了個莫名其妙的人造景點，主要還是投資太大，心慌！”
趙德柱逗趣︰“當初說好的，完工以後要給我個店面的，別忘了啊。”
宋老板鄙視鄙夷︰“你那網店都賺翻了吧，華兒說她有點後悔，想把你那網店給買回去，老夏卻說你根本瞧不起那點錢，你這半年在挖金礦嗎？”
趙德柱繼續裝傻︰“還不是跟著夏姐混飯吃……”
宋老板哼哼卻沒再說了。
因為夏老板已經和那個現在全國人民都熟悉的光腦門一起，從會議室出來。
後面還跟著七八位老板派頭的男女，其中稍微年輕點的一對夫婦都肯定在四十歲上下。
所以這些人在宋老板殷勤招呼下，走進富麗堂皇的貴賓廳入席時。
趙德柱這二十多歲，精修胡須的小年輕格外醒目。
站在他旁邊的李媛媛就更不用說了，肉眼可見的青春洋溢。
攝影師激動，從趙德柱跟宋老板站在那閑聊的時候，他就各種選角度拍了幾張照片熱身。
趙德柱也問過宋老板，這是江州地產商會跟老李的同行聚會。
人家雙方都帶了企業鏡頭來記錄。
但顯然趙德柱帶的幫手才是最專業的。
無論是設備還是選位、手速，都從那些拿著相機的秘書、宣傳企劃人員中脫穎而出。
夏老板看都不看鏡頭，笑著給老李介紹這個特別的小年輕︰“趙德柱，這可能是我們江州，唯一跟令郎有過生意往來的青年才俊，而且听說您喜歡打高爾夫，他作為金牌球童，親身見證yohoo跟某寶網的圓石灘賭局，所以請來作陪。”
大概就是從五六年前開始，閩南、粵東沿海的商人，把酒席上踫杯比誰低的禮節傳到了內地。
現在老李就跟趙德柱比誰更彎腰更低！
趙德柱的確是有點沒想到，這hk首富，更可能算是目前的華人首富，客氣到跟他這麼個小屁孩兒握手都彎腰致意，腰彎得根本不像七十多歲。
所以趙德柱只能仗著年輕，後發先至，像個機器人似的猛彎腰，更是握著手幸會幸會。
但老李的握手只是禮節，笑著點點頭︰“跟犬子有過生意往來的江州年輕人早就有了，江山代有才人出，未來都是屬于年輕人的，趙先生請……”
不管十多年以後，老李在全國老百姓心目中如何的形象崩塌。
起碼這一刻，趙德柱發自內心的欽佩。
億萬富豪能對個無關緊要的後輩禮貌客氣，光這份涵養就非常人能及。
相比之下，老馬都還差點，按捺不住的想顯擺存在感。
老李則已經像武俠小說里面形容的那種絕頂高手，完全把功力、霸氣圓潤得毫無火氣。
看看人家，能成功真是有原因。
但這還不是極致。
等眾位相互客套著入座以後，老李居然親自接過他那助理捧過來的一瓶紅酒，拿著分酒器，順著酒桌邊挨個兒親自斟酒。
別人肯定吃驚的起身，他都笑著伸手按住肩膀。
極為客氣的先問一句︰“能喝嗎？”
點頭，他才笑著幫忙斟上。
從夏老板開始，順著一直轉到趙德柱這邊收尾，連李媛媛都得了他完全一視同仁的詢問、斟酒。
趙德柱真是沒忍住，跟夏姐飛快的對對眼。
見多識廣的夏老板笑笑，只滿意趙德柱這種認真觀察的習慣。
對趙德柱來說，就是打開了新世界。
他還是個暴發戶的時候，以為有錢人，大富豪們都是天天鮑魚美女，吃一只丟一只、天天當新郎那種豪橫。
手眼通天、見誰滅誰，在大馬路上都要橫行霸道的才叫有錢。
不然人生一世，有錢不顯擺那不是煞筆麼？
現在知道了，有就著桌上涼菜，盛碗湯慢慢吃碗飯的江州地產女皇。
也有見人就鞠躬彎腰，挨著倒酒詢問的華人首富。
越是走上巔峰的人，越明白那山巔上隨時都危機四伏、如履薄冰。
在他們眼里，那些肆無忌憚、顯擺驕橫、裝逼打臉的才是煞筆。
學到了！
曾經不過是個拆遷億元戶的拆二代，上一世就目中無人的發飄。
怪不得會成為別人盤子里的菜。
看看這些大鱷、獅子，可不都是默默的旁觀機會，一舉拿下？
整場晚宴，一點霸氣側漏都沒有展現。
相比之下，趙德柱跟著夏姐，曾經在浙杭平湖高爾夫，見到過的那場地產老板們的盛會就要浮躁得多。
在江州各界老板普遍充滿江湖氣，連夏姐平時都會日爹罵娘的風格。
愣是能被老李這種以柔克剛的氣勢，穩穩壓住。
趙德柱都注意到，相對年輕的那對兒地產老板夫婦，好幾次想豪邁的帶個話題，或者主動敬酒之類的。
都沒能起勢，哪怕酒杯都端起來了，老李圓潤自如的舉杯。
客客氣氣的三言兩語間就化解掉。
讓桌面上的話題始終輕言細語。
如果說之前趙德柱給夏姐放話，說是敢跟老李放單。
這時候他確認自己差得十萬八千里那麼遠。
這甚至是他面對老馬、小馬都沒有過的無力感。
七十多歲的老李，就像個內功浩瀚無邊的絕頂高手。
無招勝有招的太極混元手，隨手一記接化發，也能于無形中控制場面。
而趙德柱的優點就在于，打臉就認慫。
他從來不會覺得面子是個多重要的東西。
之前所有的神采飛揚全都收斂起來，靜靜的傾听觀察人家的一舉一動。
甚至連同夏姐一起觀察，感受被遮擋在巔峰陰影之下的夏老板，這時候沉穩得體的舉動。
都成了趙德柱最好的教材。
這跟以前在飯桌上從來都是聊得風生水起的那個趙德柱區別很大。
以至于李媛媛都沒專注于桌面上的山珍海味。
始終偷偷看著他。
可能喝了兩杯紅酒，粉潤的臉蛋帶著酡紅，溫柔的眼底只有趙德柱。
絕對遠超同齡人的沉穩淡定。
夏姐也注意到，挺滿意趙德柱這會兒的反應。
因為很明顯，桌面上其他幾位地產界的老板，都帶著各種各樣的念頭。
想從和老李的酒席間有所得的貪念。
哪怕他們都是身家不菲的房地產大佬，這時候表現出來就是計較得失的權衡盤算。
說點什麼話題都是帶著目的。
唯有趙德柱是真的無欲無求那種沉穩，而且眼里的神采也說明他在思索學習。
酒桌上這麼多人的言行，就是趙德柱的所得。
于是縱觀全局的老李也注意到了。
算是相當能入眼的年輕人態度。
他見過的青年俊彥如過江之鯽，這種年紀的後起之秀，要麼出身草根躍躍欲試的想出頭，要麼世家豪門子弟才能溫潤無方。
可看趙德柱穿著舉止又絕對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來頭。
略顯矛盾。
所以難免笑著也主動舉杯︰“趙先生跟犬子有過什麼樣的生意往來呢？”
趙德柱這會兒低調了︰“很小的生意，瑞查曾經在高爾夫球場上，把他持有的企鵝股份賣給了我，托他的福，企鵝三天後就通知我，他們在今年內會ipo上市。”
其實老李一說話，餐桌邊佯裝相互談笑得聲音就不約而同靜下來，傾听這邊說啥。
如果說江州企業家們之前對這個小年輕還有點輕視，這會兒已經另眼相看。
能和老李的兒子做生意，還參與了上市公司的股份。
哪怕在座大多數人還意識不到企鵝股份是什麼企業，但這個年紀的成功已經遠超在座所有人了。
連夏鳳琳在二十歲左右還在求學，記者的身份都沒拿到呢。
要三十多歲才開始乘風破浪。
然後老李就代替了大家的心聲︰“後生可畏，很好很好！”
也許啊，老李一直掌控局面，頗為滿意的局面，在場所有人都被籠罩在他的光環之下。
這一刻多少放松了瞬間。
這句話略微有點敷衍。
讓趙德柱之前一直被壓制得死死的崇敬、欽佩心態。
莫名的忽然緩過氣來。
他終究是那個重生的趙德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