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爺顯然也把這事兒給想起來了,不過對他來說不算大事,便隨意地說“太晚了,莫要去打擾李姨娘。你馬上叫人去我院子里收拾出一間偏房,就讓林姨娘現在我那里住下來。”
他頓了頓,本來再想說些什麼的,但最後還是咽了下去,只是眼角余光往孟青那邊瞥了一眼。
孟青落後他兩三步,走的很慢,正借著旁邊人手中的燈籠的光往四周打量,並沒有注意到孟老爺的目光。
雲羅倒是瞧見了,她心里如明鏡一般,和孟青小聲道“我看他是打起了小姐那個舊院子的主意。”
這也不難猜,如今這家里只有孟老爺、齊氏、孟知 和曲襄 是擁有一整個院子居住的,不過孟老爺再不待見齊氏,也不會搶她的院子。
而孟知 是他唯一的嫡子,當然也要供上最好的,便只剩下曲襄 的院子可以拿出來分了。
那個院子卻是孟青幼時居住的,這麼多年被齊氏給了曲襄 。
早前孟青回來時孟老爺還曾良心發現,想要幫她把舊院子要回來,不過沒想到曲襄 出了個昏招,留下東西自己跑回了齊家,他們倒是不好把她的東西搬出來。
如今大概是覺得,等到他幫孟青拿回了院子,便可以安排庶女們去和嫡姐一起住,余出來的用來安置蘿娘。
如果孟青看不上那個被人住過的地方,依舊住在老太爺那邊,那便更好了。
“不過孟老爺臉皮之厚,倒是叫我嘆為觀止。”雲羅一嘆。
孟青道“這不是臉皮厚,只是他不放在心上罷了。我倒寧願他不放在心上,免得日後借口說恩惠,很為難人的。”
倒也不能說孟老爺是個天生的薄涼人,只是他覺得生養之恩足夠抵消很多的怨恨。當年孟青被拐走他亦有責任,可他即使自責,這麼多年了也快忘了吧。
更不要說孟青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
“你就當他們是路遇的過客,他們一輩子都不太可能走到江湖上去,過些日子我就自由了。”恰是一個轉角,燈籠往前錯開了,孟青的臉落在了黑暗里,唯有那雙眼楮還抓住了一絲光亮,像是寶石一般。“看來我得去催一催卓凌,如果他不介意重新造一個玉璽的話,太皇太後那一關很簡單就能過去。”
雲羅無奈一笑,道“那樣朝局會大亂的吧?”
太皇太後的身後是薛家,而薛家的倚仗是他們的門生啊。
……
也不知是齊氏此刻還未睡下,還是她乍一听聞孟老爺又帶了個年輕姑娘回府,氣的狠了,健步如飛,她急匆匆趕來,竟然真的堵住了孟老爺。
這時孟老爺已經攬著美妾欲往自己的院中走,忽的瞧見齊氏來勢洶洶,臉上的喜悅半褪,混雜了不耐和厭煩,又偏頭去和蘿娘耳語了幾句——想來是安撫——看的齊氏只覺自己被當眾打了幾個耳光。
夫妻一場這麼多年,齊氏不可能不清楚孟老爺的本性,她本不應該生氣的,但是近日諸事不順,整日看著孟青慢悠悠地在府里閑逛不說,後日便要開祠堂了,這祠堂一開,孟青的名字被重新登在族譜上,孟知 的家產便少了幾分!
孟老爺“清貴”,本來就不能給兒子留下什麼家底,如今這抓在手里的東西還要被摳出去,顯然如同在齊氏心上挖肉。
這個時候又見孟老爺的新歡年輕貌美,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了齊氏的心上。
而且這世上不可能有無欲無求的人,她這麼年輕,如何願意跟著孟老爺呢?總得要纏著老爺生兒子,謀一份家產的!
——只能說齊氏一顆害人之心,瞧見誰都覺得對方要害自己。
孟青本來可以馬上離開的,不過她又有了興致,帶著雲羅略往後退開,靜靜地看著這夫妻二人互相攻殲。
倒也沒什麼新奇的,不過是這個說那個惡毒善妒,家中美妾為她磋磨,自己這紅顏知己才領入府中,嬌嬌軟軟,誰都沒得罪過,她便要叫人家沒了容身之所。
那個又說這個風流薄情,有了正室夫人在家中,又容得他納妾生子,他卻始終不改這風流的性子,家中都要住不開了,還想著將姑娘領回來,也不瞧瞧這姑娘比自己的女兒都要小,拖累人一生,也不害臊。
孟青看看孟老爺,听他細數齊氏的“罪過”,心道這話說的太狠,太過夸大,若是齊氏真的如你所說,左右都這麼惡毒了,干脆一包藥下去,大家一起玩完。
眼珠子又一轉,看向齊氏,只見齊氏被孟老爺說的臉色青白,眼中血絲越來越重,活像是淌過血的。
她便一嘆,心想我還沒來得及嚇她一下,這下可好,分寸太難把握了,萬一被我嚇得真變得癲狂了,豈非是我的罪過?
齊氏如今還愛不愛孟老爺得兩說,但是這麼多年來,她確實因為丈夫的風流幾乎將淚流干了,還落得善妒的名聲。
反觀孟老爺臉皮挺厚,或者說他覺得風流之名並非貶低?他還覺得家中一切都該由齊氏打理,住不開了便全是她的過錯。
說到這個,孟老爺又想起來孟青還在身後,便一點兒也不臉紅地說“你那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不是還佔著三娘的院子嗎?吃住孟府這麼多年,如今我家三娘回來了,她反倒不情願搬走。躲去你那嫂子家有用嗎?倒是敢賴我們一個照顧不周的罪名。趕快叫她回來將東西拿走,那麼大一個院子,分出來不就住的開了嗎?”
還以為他忽然變了一個人,結果竟是這般說的,說到底,還是得騰院子給他的紅顏知己準備著?
齊氏一愣。孟青也沒料到,她是三句兩句地听,還沒听全,不過孟老爺最後這句話倒是听得清楚明了,孟青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雲羅在旁輕輕一笑,道“這倒是怪我孤陋寡聞了,原來這府中還有一個屬于我家小姐的院子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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