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將起,山雨欲來。
叛軍一路攻破大小城池的時候,一道消息也一起送進宮中。
“陛下,太保返京途中,被人埋伏,受傷墜入懸崖了!”
殿里很靜,襯得那人的聲音如若驚雷,京里許多人都知道,太保高枳是女帝最後的依仗,高枳手段狠辣,但領兵打仗是好手,現在他死了,除了高枳的近衛軍,軍中還能有多少人是願意听命于女帝的?
顧潯站在屏風後,頭一次變了臉色,他很慌,是那種明知道結果所以難安的慌。
後宮人心惶惶,各種各樣的傳言是越來越多,就在流言鼎盛即將爆發的時候,女帝御駕親征了。
玄甲冰冷。
江棲遲抓住顧潯的手,落下一個極輕的吻,她靠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過段時日汪德才帶你出宮,你等我,我很快來找你。”
然後,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丁榮丁茂對視一眼,紛紛上前。
“主君,陛下定能平安歸來。”
丁榮丁茂說得肯定,實際上他們也沒有把握,若要把高枳比作什麼東西,毫無疑問,高枳就像是朔京的城牆,城牆已倒,城,還能完好無損嗎?
顧潯沒有說話,他轉身回了殿內,關了殿門,等待著最後的結局到來。
前方的消息不停的送進宮中,只分兩種,一是女帝到了哪里,一是叛軍又打到了哪里。
叛軍速度很快,一路攻來勢如破竹,每到一個地方,當地官員很快便落敗,百姓也紛紛投降,衛霽御下有道,不搶掠,不濫殺,每過一個地方,便收服一個地方。
與叛軍的高聲望相比,女帝的聲望已低至谷底,尚未經歷烽火的地方,私底下已在歡呼叛軍的到來,他們堅信,只要衛霽拿下朔京,登基為帝,定能給他們一個安穩的盛世。
永安二十四年春,女帝率領的二十萬大軍已僅余五千,叛軍攻破安平城,將女帝逼入五桂山。
安靜的宮殿內,急促的腳步聲紛亂響起,顧潯抬起頭,看見汪德才匆匆進來。
“主君,請跟奴才離開!”
顧潯沒有說話,汪德才也不需要他回話,他抓住顧潯,焦急的指揮著丁榮丁茂收拾東西,等收拾完畢,他拉著顧潯,急急忙忙的鑽進了密道。
密道七拐八折,最後通向的地方,是朔京外一個荒山,汪德才將顧潯推出去,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主君,丁榮丁茂會帶您去找主子,此去一別,請主君轉告主子,請她,保重。”
顧潯抬頭,一臉驚愕,“你不走?”
汪德才輕輕‘呵’了一聲,滿是褶皺的臉上露出一個堪稱慈愛的微笑來,他說“奴才不能走,奴才還得善後呢。”
顧潯伸手,想去抓他,卻被他重重一推。
顧潯往後跌,跌倒進丁榮丁茂懷里。
汪德才按下機關,轟隆聲起,煙塵亦起,他站在煙塵中,身影模糊,到最後完全消失。
“干爹……”
“干爹……”
丁榮丁茂哀泣,伏地哭了很久,然後一抹淚,咬牙站起來,扶著顧潯便走。
“公子,咱們走!”
從現在起,再無顧君了。
永安二十四年,三月一十六,五桂山。
春雨瀝瀝,青翠的山林間,一個灰色的身影飛快竄過,他竄到樹梢,稍停了一會兒,然後又悄無聲息的遠去。
灰影來到一個偏僻的山崖,他找了找,找到一個隱蔽的小口,飛快的刨動,然後靈活的鑽了進去。
山石滑動,很快又將小口遮住。
“主子,衛霽準備上山了!”
灰影跪地,飛快的說道。
江棲遲坐在山石上,冷淡抬眸,經過很長時間的圍困,現在的她可以說很狼狽,但再狼狽,她的背脊依舊挺直,那雙眼楮,也依舊淡漠。
在這世上,鮮少有什麼能令她變色。
“準備往東退。”
她說。
五桂山往東方向,有一條河,那河在一個懸崖下,水流湍急,是她為自己準備的埋骨地。
不過……
江棲遲擰眉,她看了看這群狼狽的屬下,心里有些煩躁。
江棲遲不是什麼好人,哪怕衛霽一路攻入朔京,她明知道會死很多人,她也不怎麼在意,但那不在意,是針對不認識、不熟悉的人,也是因為這些都不曾發生在她面前,當她真正的面對時,她做不到不在意。
江棲遲想了很久,最後說道“你們投降吧。”
對待降者,衛霽雖不會多好,卻也不會斬殺。
江棲遲的眼神堅定起來,她冷淡的說“你們投降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近衛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齊跪地,清晰的說“屬下誓死不降!”
“不降?只有死。”
江棲遲說道。
近衛們不言語,但動作表情,已經說明了他們的選擇。
江棲遲頭一回懷疑起自己來,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對還是不對,但無疑,她是不舒服的。
“千萬人埋葬,只為成就你說的什麼劇情?系統,哪怕衛霽成功了,這樣的成功有意義嗎?”
她不禁問,問自己,也問系統。
系統沉寂了很久,系統也不知道,系統沒有感情,它只知道任務,它的任務是維持世界正常運行,至于其他的,跟系統無關。
【大佬,如果您不這麼做,劇情崩壞,您跟小炮灰就沒有好下場,按著劇情走,至少劇情結束,有系統的幫助,還可以隱姓埋名。】
最後,系統這麼說。
是呀。
江棲遲輕輕扯動嘴角。
什麼好不好,什麼無奈不無奈,這些都是虛的,說白了,她還是自私的。
算了。
“準備吧。”
江棲遲站起來,這一次,她沒再穿玄甲,她穿著明黃的衣袍,手執長劍,準備迎接最後一戰。
近衛們起身,商量了一會兒,開始行動。
雨停了,林間濕潤,江棲遲遠遠瞅了眼已經能看見的追兵,抬手一揮,按照原定計劃開始行動。
這無疑是一趟找死之路。
江棲遲行動了,跟著她的一部分近衛也開始行動,她們做了計劃,兵分兩路,一路去設伏阻擋,一路護著江棲遲往東邊退。
沒人知道江棲遲的打算,他們想的,都是怎樣護著她平安離開,朔京還未攻破,護衛們認為還有希望,但他們不知道,他們走不出五桂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