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
楊廣笑笑,說“何妥送你的,你就收下。你听朕說,朕雖為皇帝,但耳目閉塞,朕恨不能隨時與百姓交換意見,听取輿論,這樣才能了解民意,才能在國策民生的事情里做出正確的抉擇,這也是朕為何屢次要巡視各地的緣由。”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朕四下考察,了解觀察各地的風俗習慣,才能做到心中有數,先帝為什麼能建立大隋,正是因為他從來四處征戰,廣為了解民間疾苦,朕讓四下修建大路,開鑿運河,為的就是東西南北融合貫通,百姓出行便利,但有人說朕勞民傷財,那是他們目光短淺,朕身為一國之君,想的事情豈能跟凡夫俗子相提並論?所謂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當你到了山頂,就會知道你在山腳看到的,實在屬于目光短淺。”
趙旭恍然大悟的說“哦,我明白了,陛下就是要我當耳目,讓臣子將我當作一個給陛下說心里話的傳聲人,而後陛下就能知道臣子們心里究竟都在想什麼了,從而做到有備無患。”
楊廣說“你說的大致對。譬如這個何妥,他那天和甦威在朝中說的話,未必都對,但是甦威確實有結黨營私的傾向,這應當被制止,否則長此以往,群臣只知道有甦威,哪里知道朕?什麼叫人多勢眾?什麼叫裹挾?這些你都懂?”
“你收下何妥的禮物,但是讓何妥親自來給朕呈上奏折,這就是一個暗喻。那麼多人都附和甦威,朕就不信,難道甦威都是對的,難道何妥都是錯的?他們為什麼這樣冠冕堂皇的一邊倒?豈有此理。”
“何妥的奏折朕已經看了,朕已經讓人暗查,所列之事九成為真,因此必須給甦威之流予以教訓。”
楊廣說完,就傳詔免除甦威所有爵位及官職,僅保留開府儀同三司的官餃,涉及此事的盧愷、王弘、李同和等人的官職一律削奪,大隋知名之士被牽連的有一百余人。
做完這些,楊廣看起來心情不錯,說“早就說要畫師來給你說的那女子畫像的,可是一直忙,今天就辦這事。”
楊廣說著傳人,呼啦啦的一下來了十幾個畫師,趙旭這下是真的感謝楊廣,臉上演戲到了十分百分,嘴里囁囁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楊廣就是喜歡看趙旭對自己感激的樣子,揮手說開始,那些畫師早就準備好禮,專等趙旭開口。趙旭將帕麗黛的容貌細細描述一遍,這些畫師都眉頭緊皺,開始下筆,楊廣听趙旭幾次描述帕麗黛的模樣都相同,知道他沒有哄自己。
等了一會,有人將樣貌勾勒出來,趙旭過去一一辨認,再提出增減,終于帕麗黛的素顏就出來了,楊廣一瞧,贊嘆道“果然佳人。難怪你魂牽夢縈。這一段朕準備巡視河右(注今青海東部地區),你不是說你從那邊來嗎,說不定,屆時可能從那里見到你的意中人呢。”
楊廣有這麼大的耐心看著別人作畫,真是十分罕見。等畫像全部完成,趙旭做了比較,終于定像,楊廣命臨摹多份,而後廣為傳發,有消息或者見到帕麗黛者,一經查實,必定重賞。
前一段朝中出了劉昶和劉居士父子的事情,這一下又是因為甦威和甦夔父子牽連一大片的人,朝臣都噤若寒蟬,一時間也不知道和誰走的近才好。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前後兩件事里倒是唯獨顯出了趙旭,因此官員們對又隱隱的沖著趙旭圍了過來,有事沒事的,都喜歡到趙旭府上拜謁一番,送些禮物,或者請趙旭到哪里宴會,吃吃喝喝,增進感情。
趨炎附勢,人之常情,趙旭也不感覺意外。
這天從宮中出來,趙旭就被劉孝孫給攔下禮,央求趙旭今天無論如何的要到自己家里一趟。
劉孝孫和張賓歷法之爭,經過了十余年,終于劉孝孫獲得了成功,這里面到趙旭起到的作用是不容置疑的。劉孝孫一直想感謝趙旭,可是趙旭實在是忙,想宴請趙旭的人太多,劉孝孫擠不到跟前。再有因為何妥和甦威的事情,更是讓劉孝孫著急了,今天他等了好大一會,終于將趙旭給攔住,好說歹說的,將趙旭給請進府中。
劉孝孫早就準備好了,因此美食好酒樂舞不消細說,酒熱半酣之際,劉孝孫說道“中郎將少年英才,大隋少有,劉某甚為敬佩。想我在朝中多年,如今歲月蹉跎,可嗟可嘆。”
禮下于人必有所求,趙旭知道劉孝孫不會平白無故的宴請自己,說“宜太史的才華,我是十分欽佩的。”
果然劉孝孫嘆息說“空有才華又能如何?滿肚子無人愛听的牢騷罷了。中郎將前面輔左陛下鏟除了劉暢劉居士這兩個禍害,如今又將甦威父子法辦,此後朝中自然政通人和,只是,中郎將可能不知,朝堂之中,官吏的升遷,仍舊被一些人把握掌控。”
“哦?”趙旭詫異的說“還有這事?”
劉孝孫點頭“不敢在中郎將面前胡言亂語,的確如此。”
趙旭說“願聞其詳。”
劉孝孫親自為趙旭斟酒,說道“陛下從來對官員的升遷極為嚴格,即寧缺母濫,此前,牛弘是吏部尚書,因為無法履行職責,陛下就讓甦威和左衛大將軍宇文述、左領軍大將軍張瑾、內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蘊、以及裴矩這七人同時負責處理大隋行政和官員的升遷調補,謂之‘考選司七貴’,這七人現今除去甦威,尚留其六,全都大肆接收賄賂,誰送的錢多,誰就可以被越級擢升,而沒有送禮的,只不過將其有的功勞記在簿冊上而已。”
劉孝孫看著趙旭說“不是我酒後失言,也不是我今天借著酒意胡言亂語,中郎將你身隨陛下左右,深得皇帝寵愛,他日必為國之棟梁,我已經老朽,但不能看著國家被這些人給毀壞,因此今天斗膽,特地提醒你,希望中郎將今後能夠留心這些人,免得被他們算計。”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也只能說到這里了。”
嗯?這個劉孝孫倒是一個有心人。
酒足飯飽,臨走,劉孝孫送給趙旭一本書,趙旭接過來一看,竟然是《玄女經》。
這書趙旭太熟悉不過了,當時和普濟初遇的時候,從一個被殺的賊身上獲得過,本來以為里面是講述男女密室之歡的,可最後才發現竟然頗為深奧,涉獵很廣,一直參詳不懂里面究竟在講什麼。
“此書……”趙旭問劉孝孫,劉孝孫說“這書是我無意中得到的,相傳玄女是上古皇帝的老師,里面涉及許多,關于養生換氣的方法,我覺得還有些效果。說實話,當初我本來被貶黜出了大興之後,意志一直消沉,有一段時間覺得自己已經不行了,但是窮極無聊的時候,對著這里面的吐納換氣之法研習,竟然又康健了起來。”
“哦?竟然有這種神奇的事情?”趙旭嘴上說,心里不以為然,想要是真有這麼神奇,自己早就看出來了,不過嘴上沒說什麼。出了劉孝孫的家門,騎著馬在街上沒走幾步,一輛馬車從前面過來,馬車里有人輕輕掀開簾子往外看,趙旭早就瞧見了,但也不以為意。
這一段他所行之處,被人圍觀指指點點的多了去了,這輛馬車里的人想看就讓他看,沒什麼大不了。不料這馬車到了趙旭身側竟然停了下來,車上一人下來,攔住趙旭的馬,說“我家主人請中郎將過去說句話。”
趙旭略微一怔,見這人身上穿的並不普通,于是下馬過去,到了馬車跟前,只听里面有個女子的聲音問道“中郎將可好啊?”
這聲音綿綿甜甜,听起來讓人心曠神怡,趙旭著實一愣,心里說難道是南陽公主楊�?
里面的人見趙旭隔著簾子看,將簾子輕輕掀開了一絲縫隙,趙旭一瞧見露出來的白白嫩嫩如同白玉一樣的手指,再看到手指和手掌上的小窩窩,就知道的確是楊�了。果然一張爽心悅目涎玉沫珠的臉微微的露了出來,楊�宜嗔宜喜的瞧著趙旭,輕聲問道“果然你就是中郎將……怎麼,這一段沒有去蕭瑩那里?”
趙旭听到楊�的聲音就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要酥了,心說這用聲音讓人喪失反抗能力的,也就是楊�一個。這會听她這樣問,難道她去了蕭瑩那里,可為什麼說的是“這一段”,她很關心自己麼?
想到這里,趙旭男人的膨脹欲大起,目光灼灼的看著楊�,回答說“好叫公主得知,我本來奉了陛下的旨意,秘密查訪劉昶劉居士父子陰謀造反的證據,如今劉氏父子已經伏誅,我不能再隱瞞自己的身份,再說每日事情繁瑣,因此留一手那里沒時間去。”
楊�听他講的合情合理,心說果然,否則自己那日第一眼看到他,怎麼就覺得他不同凡響呢?原來他是父皇安排要辦私密大事的。
“我怎麼听說,甦威父子的事情,也有你的功勞呢?”楊�輕聲問著,妙目在趙旭的全身上下不住打量,趙旭下意識的挺直腰桿,低聲說道“都是陛下運籌帷幄,算無遺策,我只是听從調度,不敢居功。”
楊�听他謙虛,嘴角微微一笑,顧盼流轉間風華絕代,趙旭心里陶醉,覺得天上的日光此時都有些暗澹。楊�見趙旭看著自己的模樣,心里又是羞澀,又是喜歡,問“你手里拿著的是什麼?”
趙旭手里拿著的是劉孝孫給的《玄女經》,因為剛剛出了劉孝孫的門,故意的裝作閱覽,好給劉孝孫自己十分喜歡讀書的假象,倒是沒有來得及往回收,卻被楊�看到了。
趙旭有些尷尬,這書里有些東西不好讓楊�看到,不過她問,不給她倒是此地無銀了,干脆的遞了過去以顯坦蕩,嘴里說著“這書是宜太史剛剛給我的,我粗略翻了幾頁,覺得涉獵甚多,內容繁雜,因此有些走神,竟然沒有瞧見公主你,真是罪過。”
楊�伸手接過,一看書名,先是一愣,再隨手翻閱,果然內容駁雜,還有一些羞人之處,不過也明白了趙旭剛剛難堪了原因了“宜太史剛剛給你的,那你拿回去慢慢看吧……”
趙旭忽然的福至心靈“這書就轉給公主閑暇無事的時候看吧。我已經知道里面講的是什麼了。”
楊�詫異的問“就這一會,你已經知道里面的內容了?真是一目十行。”
趙旭微微一笑“不是我賣弄,公主若不信,隨便翻一頁,提示兩個字,我就將整頁背下來。”
這個楊�真是不信,她隨手翻了一頁,念了兩個字,趙旭果然張口將整篇背了出來。楊�越听越是覺得納罕,一雙美目不住在趙旭和書上來回的往返。等趙旭這篇背完,楊�看著趙旭澹然的模樣,說道“古人都說有過目不忘的人,我一直將信將疑,今天終于見到了。”
楊�心說他果然本領出眾,否則怎麼能如此年紀就做了左右中郎將,一想到柴學敏和蕭瑩對他推崇的樣子,忽然心里有些旖旎起來。趙旭見楊�不說話,覺得自己應該主動,問道“不知道公主這會去哪里,要不要我隨行?”
楊�這會是從蕭瑩那里出來,是要回宮的,但是不好讓趙旭送自己,就搖了一下頭,趙旭忽然說“我將這本書給公主,哪天,也從公主那里借一本拿來看看。”
這就是要互相來往了,楊�心里喜悅,說“好吧,哪天你得閑,可以去後宮見我。”
趙旭雖然伴駕楊廣左右,但是後宮嬪妃公主以及沒有成年的皇子居住的地方,卻是從來沒有去過的,這下得到了邀請,不由的心馳神往。楊�看著趙旭,兩人視線相交,互相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里的滋味甚為甜美,她將車簾輕放,車子前行,趙旭在後面恭立,等楊�去了很遠,才上馬回府。
天氣已經炎熱,秦叔寶的病徹底好了。這天,他向趙旭辭行,一者出門多日,想回老家看看,二者,他有幾個要好的朋友,身手也都不錯,想邀了一起來趙旭這里。
秦叔寶這樣,趙旭求之不得。臨走又送秦叔寶足夠的銀錢,同樣將秦叔寶送至城外十里長亭。臨別依依,趙旭對秦叔寶說“自從知道秦兄要離開,我就食之無味,渾身沒勁,但知道哥哥不去又不行,只能希望早去早回,我在這里沒有一天不期待秦兄回來。”
秦叔寶感動的說“人生能有幾個知己?趙家兄弟對我恩重如山,我秦瓊就是肝腦涂地,也難以報答你的大恩。此去,家里的事情處理完畢,如見到昔日好友,便一同前來,如沒有見到,我必然快馬加鞭返回,絕不遲疑。”
趙旭听了,親自為秦叔寶牽馬,秦叔寶飛身上了呼雷豹,對著趙旭施禮,趙旭又說道“哥哥早去早回!勿要讓弟弟掛念!”
秦叔寶感同身受,再不說話,一拉韁繩,策馬風馳雷電般的走遠了。
趙旭站在樹下,等秦叔寶一人一騎消失不見,才準備回城。這時身邊有幾個小孩玩耍,他們一邊跑一邊說太子來東都了,太子來東都了。
遠處車轔轔馬瀟瀟的,果然是太子儀仗。不過和趙旭無關,他回到了城里,該做什麼做什麼。但是沒想到的是,太子從大興到了東都洛陽,楊廣卻不讓太子楊昭進宮覲見,也不知是什麼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