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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碎和周嵐分開後,易碎回到病房。
剛好護士來過一趟,易碎就站在旁邊看著易老師做檢查。
“沒什麼事,注意病人最近都不能吃太油膩不好消化的食物。”
這話一出,易老師目光就躲開了。
易碎暫時不跟他計較,跟護士說︰“好,我知道了,謝謝。”
護士點了下頭就走了。
易碎搬了張椅子在床頭邊上,桌上有別人送來的果籃。
易碎伸手在里面挑了挑,挑出一個黃皮橘子,三兩下剝了皮,然後就往自己嘴里送。
易老師︰“。。。。”
親兒子!!
易碎一下吃了兩個,還要再剝,易老師受不了了,念了一句︰“你能別吃了麼?”
易碎一歪頭,看向易老師,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為什麼?”
因為我饞!!!
易老師在心里怒吼了三遍,嘴上說的卻是︰“橘子太酸,吃多了對胃不好。”
易碎故意晃了晃黃澄澄的橘子,晃得易老師眼一顫一顫的,能吃的時候也沒多想吃,這會不能吃了倒是什麼都想吃了。
勾引夠了,易碎頂了下腮幫,“黃的,不酸。”
易老師︰“。。。。”
“易碎。”
“嗯?”
“這還是醫院。”
易碎一抬眼,“那又怎麼?”
“你是覺得這是在醫院,現在把我氣死了還剩了路費麼?”
易碎︰“。。。。”
易碎把果籃收起,他午飯還沒吃,剛吃了兩個橘子墊了下胃。
易老師還看著他。
易碎︰“別看了,我不吃也不會給你吃的。”
易老師︰“。。。。”
這是跟老子說話的態度??
易老師癢癢躺回被窩里。
易碎看著縮在一團的易老師,微微搖搖頭,說︰“這麼大年紀了,能有點自控力麼?”
易老師探出半個腦袋,一雙眼楮露出來,毫不羞澀的說︰“我永遠十八!”
易碎︰“。。。。”
要臉麼??
“你兒子我都二十了。”
易老師一頓,恍恍惚惚來了句︰“噢,我都忘了,我還有個兒子。”
易碎︰“。。。。”
易碎瞪一眼過去,威脅道︰“你信不信我現在下去在一袋零食就當著你的面吃?”
易老師一下從床上跳起來,“你真是我親兒子?”
“不。”易碎把熱水壺打開,給杯子里倒了半杯熱水,這是早上剛打的熱水,這會還熱乎著,“我是看你一個老頭太可憐所以才發發善心留下陪陪你個幾十年的。”
易老師突然沉默。
易碎把軟木塞塞回熱水壺的時候,听見易老師說︰“那就再多善良點多陪我會吧。”
易碎心一震。
一股難以言明的感覺涌上心頭,讓他眼眶發澀。
“我知道你這次回來是想跟我說清楚的,可沒想到我出了這麼一回事,耽擱了你這麼久。”
耽擱。
這麼陌生疏離的詞語。
卻用在父子間。
“這麼多年,說不怪你怎麼都會有一點。”易老師低下頭,繼續說︰“可我更怪我自己。”
易碎看著他,手攥在一起,他還記得易老師倒下那刻手顫抖不停的感覺。
“我教了這麼多年書,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學生,按理說活到這把年紀我應該是挺理智的一個小老頭。
我從來沒跟你說過這些,不是怕你不懂,是我,是我還在為自己脫罪。”
易老師抬起頭來,眼神淒涼。
“替罪羔羊,你知道麼?”
易碎控制著自己的理智,沉沉點頭。
“你出生那天你媽死了。”
易碎眼眶放大,幾乎沖過去,他從來沒有听誰說過他的媽媽,“你說什麼!”
“你媽在舞台上,死于難產,奇跡的是連臍帶都沒剪的你居然活下來了。”
易老師苦笑,這麼多年再回憶起當年那個景象,心還是跟扎刀子樣的痛。
“是我鼓勵你媽去追求夢想,是我不顧醫生勸說,是我在你媽倒在血泊里我無能為力,都是我,如果沒有我,什麼都會好好的。”
眼淚掉下來。
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捂著臉,沿著蒼老的皮膚一寸一寸的挪下。
過去歷歷在目。
尖叫。
血。
警鳴。
哽咽在喉。
“你是我的替罪羔羊。”
易碎眼角逼紅,眼神帶劍,狠狠咬著牙。
胸口一下一下猛地起伏,他在拼命的控制自己。
“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夢見你媽倒在那高台上,她對我笑,要我不要哭,我都快瘋了,我需要一個發泄的通口,而你就是我的通口。
我只有一遍遍的安慰自己不是我的錯,是唱歌,是夢想,是你。
我才能活下去。”
這樣的話從一個父親嘴里說出來,是有多不負責。
易碎呵了一聲,“所以我一直都什麼都沒做是麼?”
易老師聲音沉重,如同笨種的哀鳴,“是。”
易碎一拳頭砸在牆上。
他上次留下的傷口都還沒好。
可是他不痛。
真不痛。
心才真的痛。
“這麼多年你一次次撕了我的歌詞,砸了我的吉他,拿刀要剁了我的手,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讓你希望你的親生兒子是個啞巴,我……原來我什麼都沒做錯麼?”
他額上青筋已經暴起,每一下呼吸都是沉重,好像難以呼吸一般。
“我……我……”
易老師說不出話。
他伸出手想拉拉他。
手到半路,又自己退回來。
是他的錯。
都是他的錯。
他不是人。
易碎低下頭粗喘著氣,記憶翻涌而來,如氣球一點點漲大,快要窒息,快要膨脹,快要爆炸。
誒,你看那是易老師的兒子。
不可能吧。
哪有爸爸不跟兒子說話的。
對啊。
我爸就不這樣。
………
易碎沖出去。
易老師看著他離去的門。
沉重的閉上了眼。
…………
面前的龜背竹正長得繁茂,周嵐撥開最外的枝葉,把里面的修了修。
易碎家的盆栽一個陽台都放不下,上上下下擠滿了連走路都困難。
全是綠色。
他想起以前易碎說文竹像他。
他還說要把文竹和龜背竹帶回宿舍養。
後來快遞出了問題,到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周嵐懊悔了好久。
周嵐悉心照顧了好久才有好轉。
這次他還是放心不下,把兩個小東西都帶來了。
所以,重要的東西,放心不下的東西一定要放在身邊,不然總吊著一顆心。
一片葉子掉下,悠悠飄到地上。
手機突然響起。
周嵐一頓。
把剪頭放在一邊,把手機拿出來。
一看是易碎。
勾了下嘴角笑了,按下接听。
“喂。”
那邊沒有說話,安靜得只剩電磁波。
周嵐心一頓。
他叫他︰“喂,易碎。”
那邊沒應。
“易碎,你在听麼?”
還是沒人應。
周嵐心揪在一起,“易碎!你听得到麼!喂!易碎!”
連續喊了好幾遍。
砰!
剪刀被踫到地上。
“你他媽應我一聲啊!”
周嵐吼了出來。
直到吼完胸口一直喘著。
才隱隱听到一聲︰“嵐。”
周嵐抓緊手機,應了一聲︰“我在。”
他像是怕易碎又沒了,立馬又喊了句︰“易碎,我在。”
那邊笑了。
呵呵笑著。
比哭還難听。
周嵐盡力耐下心,“嗯,我在,你說。”
他哄著︰“有什麼事說給我听好麼?”
易碎又喊了一聲︰“周嵐。”
“我在。”
“好想你啊。”
易碎蹲在牆角,臉埋在下,表情看不到。
周嵐死死握緊手機,就跟抓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易碎,你在哪,告訴我你在哪,我馬上過來。”
易碎抬起頭,眼眶依舊逼紅。
“我在哪。”
“我也不知道啊。”
“我是來回家的啊!”
家。
一個活了兩輩子才知道難產離開的媽媽。
一個為了自己好過把兒子當做替罪羔羊的爸爸。
還有一個渾渾噩噩的兒子。
好像都懂了。
現在又什麼都不懂了。
“易碎。”
“易碎。”
“你理理我啊。”
易碎恍然回神。
還有個人。
他還有個人。
“來醫院找我好麼?”
周嵐驚喜︰“好!你在醫院哪!我馬上來!”
“後面,院後面。”
“好!你等我,你等我。”
周嵐一直重復著你等我,好像多念幾遍他就一定跑不了了。
易碎笑,沉沉閉上眼︰“好,我等你。”
周嵐奪門而出,嘴里一直喊著︰“別掛電話!你跟我講講話好不好?”
“嗯。”
摩托車的鑰匙就在家里。
這是周嵐第一次開機動車。
發動機的嗡嗡聲響徹耳畔。
周嵐急。
發了瘋的往前沖。
…………
周嵐是在住院部後門找到易碎。
就蹲在那。
一動不動,像個死人。
唯獨那只手機還放在耳邊,靜靜的,听著。
周嵐走過去,輕輕的叫他,好像怕叫沒了他︰“易碎。”
易碎還是听到了,抬頭看他,一雙眼楮黑沉沉的。
周嵐在他身邊蹲下,“我來了。”
易碎眸光微微閃過。
周嵐傾身抱他,在他耳邊又重復一遍︰“我來了,別怕。”
別怕。
兩個字輕輕落在耳膜。
易碎的手,像僵持住了,一點點沿著慢慢上爬。
他要確定他的存在。
連回抱都是顫抖的。
“周嵐。”
“嗯,我在。”
“以前覺得一無所有挺難過的。”
周嵐听著他講。
“現在覺得自己什麼都有的時候,好像又什麼都沒了,更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