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雲謀天下

第二四二章 往事重現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行走的葉阿回 本章︰第二四二章 往事重現

    八月十九的夜里,無月,無星。

    黑漆漆的大地上畫舫里的幾人,盡歡,無眠。

    所有人都放下了自己的身份,以江湖上的規矩來。

    雲岫覺著,這三個男子能成為摯友是必然的。

    僅此而已。

    八月二十。

    有霧。

    就像雲岫在江楓城第一次見到甦翊的那一日。

    只是這霧氣,比那天的濃霧薄了幾分。

    至少她能一眼看去,將江上有幾多船只數個大概。

    夜幕低垂。

    甦翊攥緊了雲岫的扇墜兒。

    直至今日,他也沒再度開啟這塊碧玉中的“秘密”。火折子無數次亮起,又熄滅。

    他知道里邊是什麼,更知道這種幻象能夠帶給他快樂,這種被他稱為真正意義上的快樂。可是,他不想把這個僅存的希望爛在開始腐壞的生命里。

    不合時宜。

    如果這一生還可以見到孟寒初,他想,不,他希望是在他生命的倒計時里,那個時候,自己是幸福的吧,對人世間充滿了感激。然後在夢里每日每夜,每時每刻,一直握著她的手。

    他突然熱淚盈眶。

    就算見到了她,他該同她說什麼呢?

    甦翊平緩了自己的呼吸。

    他還沒想好。

    “小姐。”

    鴉黃在她耳邊輕喚著。

    成敗在此一舉,成則皆大歡喜,敗……不能敗。她捏了捏拳,怎麼能失敗。這是決定雲岫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鴉黃能感覺到掌心里被汗水潤濕了。

    潮著的感覺並不大好。

    她在害怕。

    比起虎牙嶺一戰更教人害怕。

    那時候,雲岫領著她們出營,花鈿對她說若是自己回不來了,還請鴉黃將她的魂魄以秘法禁錮在這片土地上,守護著這一望無際的荒原。

    最後死的卻是胭脂,出乎所有人意料。

    因為花鈿通常是走在最前的,算起來胭脂是最不該死去的一個。

    鴉黃還能想起在胭脂倒下的那一瞬,她覺得天都塌了。所幸其他人無恙。

    她兩個食指相觸,拉出一道如白霧的線。

    “小姐,只有一次。”她吞咽著唾沫。

    雲岫明白,那塊碧玉能讓甦翊見三次孟寒初,而這個秘術成就成,不成就不成,沒有重來的說法。

    “我知。”她沉聲道。

    甦翊有了隱隱的期待之感。仿佛這麼多年里,他活的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不會期待次日的朝陽升起,夕陽落下,只會一味地延長自己的生命。

    之所以吊著這口氣,是因為他還存了一點奢望,他一直拖延著陽壽,就是在等待能再次看見孟寒初。

    如果可以,他不會再讓故事重演。

    “雲姑娘,我想知道,這次的我是局內人還是局外人。”甦翊完整地把想了好些天的話說出來了。

    雲岫怔住,她思慮著,看進他的眼里,“局內人,你還是當年的你。”

    甦翊重重地點頭。

    雲岫的指腹壓上他的腕脈,“甦大夫,你在緊張。”

    甦翊沒有再系那與衣衫同色的帶子,他的手上那串檀木珠子也沒了。好似多年的心願達成,就不用禱告天上那些虛無縹緲的神和安撫伏在心底的鬼了。

    鴉黃輕咬下唇,她兩掌之間的白霧越發濃郁,她用盡全力壓進了幾個時辰前就在地上擺好的陣里,正對陣眼。

    “小姐,讓我來吧。”背上浸出的汗珠子在衣裳里滾動,一滴一滴地往下墜著。

    雲岫搖搖頭,勉力一笑,“種什麼因得什麼果,成與不成,全是我該受著的,還是我來吧。”

    鴉黃還想說些什麼。

    唇上被擱上一只修長的手指,只听得雲岫說“噓,我知。”

    鴉黃的唇囁嚅了好幾下,最後以一聲“喏”結束了所有。

    葉驚闌躲在屋子的角落里嘆息。

    蒙絡的手不住地比劃,意思是“要幫幫她嗎?”

    葉驚闌微微擺擺手。

    如何去幫?以身相代?他並不會這些東西。若說自己有什麼時候會羨慕析墨,那一定是在這一刻。析墨應是會的吧……

    他手里握著一個琉璃盞。

    這是燕南渝借與他的。

    里邊還殘留著淺淺的薄荷香,教他好生著迷。

    “給她。”葉驚闌沒有出聲,他把琉璃盞交到了蒙絡手中。

    蒙絡會意,小心翼翼地走到鴉黃身後,戳了戳她的腰間軟肉。

    鴉黃回頭,蒙絡咧嘴一笑,把手中的琉璃盞放到她的掌心里,飛快地跑了。

    鴉黃眉梢帶喜。

    葉驚闌已經在屋子外了。

    能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全憑造化。

    “珩之。”燕南渝的聲音淒然嘶啞,他的哀傷盡數藏進了他的言語之中。

    躺在葉驚闌手心的是一片未褪去青綠的葉子,可知那收著這片葉子的人花了多少心思。葉子上的蠅頭小楷,字字誅心。

    “世子爺。”他攤開手掌,任由燕南渝抉擇,是取還是不取。

    燕南渝的笑里含著苦楚,他早該知道葉驚闌不是一個好騙的人,他又何必等到了葉驚闌將證據丟到自己的眼前才認呢?

    燕南渝還是收走了那片葉子,這是他的物事。

    “錦箋閣”三字好生刺眼。

    俞妃槿寫下的“辭凝”二字更是扎人心。

    是,錦箋閣閣主辭凝正是他的亡妻俞妃槿。

    葉驚闌先緒風一步放了柳無色,賣了個人情,而柳無色還人情的方式就是替他偷了燕南渝的懷中之物。

    正巧這幾日燕南渝多數時候是與他在一塊兒的,一塊兒喝酒,喝著喝著就醉了,葉驚闌先醉為敬,燕南渝也沒有太過設防,于是醉的不省人事了,偷盜自然就成了。

    其實這麼簡單還是因了燕南渝舍不得放下,若是他藏得好一些,豈能讓他人得手了去?

    而問題又來了,柳無色看沒有看?

    柳無色很實誠地表示,沒看,為了長久的利益,為了以後去盛京有人照拂,說沒看便是真的沒看。

    葉驚闌這人好酒,醉的多了,就不會醉太久。看過之後趁著燕南渝還未醒,又讓柳無色放了回去。

    就是如此簡單,易懂,無趣。

    一路順風順水的葉大人很無奈。

    他只留了有落款的那一片葉子。

    “珩之,我……”

    他不是成心瞞著別人的,是他有未解開的疙瘩梗在心頭。錦箋閣終是塵歸塵,土歸土,早年那些事兒,他已不想去了解,不想去追問。

    當年他為了全先帝賜婚的面子,好生供著那個將門虎女。什麼相敬如賓,偏巧就是把對方當做賓客罷了。

    他心中還戀慕著的是常與自己鴻雁托書的辭凝。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辭凝是錦箋閣的人,那又如何?對他這種無功無過的閑散之人來說,哪怕掐著王朝命脈也不過爾爾。

    就那樣唄。

    燕南渝自始至終對“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的信條嗤之以鼻。為什麼要爬上更高的山峰?為什麼要去采擷青天之雲?為什麼要一躍成凡間之神?

    這些別人喜歡的,他都不喜歡,從來不喜歡。他只想每日活的痛快。

    他在盛京城里跑馬,斗蛐蛐,賭骰子,這種不上心的態度倒讓先皇安了心。

    結果換來的是賜婚。

    那個琉璃盞,是俞妃槿在婚後贈給他的。

    最後竟成了他為辭凝“守身如玉”而投毒的器皿。

    妃槿身亡的那天,風雨如晦。她一如往常地練劍。

    他對她言妃槿,比一場如何?

    俞妃槿應了。

    青芒和白光糾纏了許久,乍然分離,數百招沒分個勝負。當俞妃槿騰空一躍到了他身後燦然笑著,想要問他是否猜中了自己的身份,可惜他反手一劍刺進了她的胸膛。

    至死,未說。

    若非他日復一日地在琉璃盞里放有毒的薄荷葉,以俞妃槿的武功不會和他纏斗那麼久。

    直到他清理俞妃槿遺物時,發現了幾封書信……

    一切都變了。

    他瘋了。

    世人都說他瘋了。

    他也說自己瘋了。

    辭凝曾說若是身死,只願長眠于凌城,那里才是故鄉。俞妃槿的生母秦氏正是凌城人。他處在混沌之中,一路走到了凌城。身邊護著他的全死了。

    “王歡宜不是我殺的。”凌城街口餅子鋪的豆蔻少女名叫王歡宜。

    燕南渝不知為何,他就想起了不肯瞑目的姑娘,想要為自己洗去冤屈。

    葉驚闌心上一沉,念叨著“王歡宜。”

    他笑說道“好名字。”

    燕南渝按住心口,有些接不上氣,“她是妃槿的貼身丫鬟。”

    ……

    屋子里。

    霧氣迷茫。

    甦翊的眼角滾落一滴熱淚。

    “寒初……”他呢喃出聲。

    黑暗在一瞬間包圍了他的全身。

    霧氣飄忽不定,但繞著他的周身流動。

    他的腳上一絆,顏面朝著硬邦邦的地直楞楞地摔了下去。

    他看見了光。

    “寒初……”他回過頭去看見了將他絆倒的人。

    孟寒初斜靠在牆上,手腕處正汩汩地往外滲血。

    他的心髒有力地跳動著。

    真的,是她。

    甦翊連滾帶爬,湊到她身邊,從懷里掏出了傷藥,手指敲敲藥瓶子,倒在了她的手腕子上,再撕下衣衫一角裹住了她的傷口。一如當初。

    他想起了,沙城年久失修的城樓上斜插著破敗的旗子,而割面的狂風將黑黃的土牆上幾面爛旗子吹得獵獵作響。

    這座城被漫天的黃沙籠罩的嚴嚴實實。

    這里的人裹著厚厚的頭巾,只露出兩只眼楮,腳下生風,奔走在蕭索的大街上。

    而突如其來的號角聲把他和沙城的其他百姓聚到了一起。

    這里的風沙很大,曝露在外的皮膚受不住一個時辰以上的吹拂,一個時辰之內,皮膚會因干燥且有稜角的黃沙而龜裂出一道道血口子。

    百姓們將自己藏進嚴實的黑斗篷里,小心地正了正頭巾。

    著官服的人拉開一張榜,榜上是一個寥寥幾筆勾出的女子容顏。對,那畫像正是孟寒初。

    甦翊松了一口氣,萬幸的是他當時對這些官府的把戲沒多大興趣,所以提前離開了。

    正是因了這提前的一炷香時間。

    他拉了拉自己的斗篷上的連帽,這是他當日穿的衣裳。

    他背負起孟寒初快步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關了院門。

    明明該是嫻熟的手法,可在再次面對孟寒初的時候,他竟生起了一種沒來由的難受,手在抖。

    銀針一顫。

    他的手抖得厲害。

    他連連深呼吸。

    收了針。

    孟寒初微微睜了眼。

    甦翊猶豫著,還是照著當年的話說了出口“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潁川,潁川……”

    孟寒初呢喃在口中的卻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甦翊自嘲地笑笑,重新來過,似乎所有事兒都是按著話本子來演的。

    他不再避諱,徑直掀起一角被子,拉動孟寒初的領口。

    果然,孟寒初鉗住了他的手腕。

    而後是……

    精致的匕首抵住了他的脖頸子,他能感覺到皮膚被刀尖子劃破,絲絲鮮血外滲。

    “姑娘……刀……能否先放放。”他這幾年都不怎麼說話,要想連貫地說上一句話,有些累,有些困難。

    不是他不願,只是他無法改變既定的現實。

    “好你的個登徒子啊,趁人不備佔便宜!”孟寒初拉好衣襟,甩甩腦袋。

    甦翊知道,此時的孟寒初是視物模糊,看不清人,卻又要強撐著。

    典型的色厲內荏。

    他微微嘆氣,“姑娘,在下名作甦翊,路過西街時踫見了暈過去的你,將你帶到了我的小院,望能予你一處清靜。”

    他只希望孟寒初能真正的清靜下來,不再追尋所謂的仇怨,不要再為了無謂的目標搭上自己的命。

    “不對,你不叫甦翊,你叫宋潁川!你改了個名就想糊弄我……”孟寒初的目光打在他的臉上。

    甦翊微微紅了臉,“我……姑娘認錯人了……”

    “不可能!”孟寒初拉過了他的手臂,捋起他的衣袖,將眼楮湊近了去看,“看,這里,分明是……”

    她止了口。

    哪有什麼胎記。

    甦翊倒想自己畫上一個,讓她把自己當成宋潁川。

    突然靈光一閃。

    為何不……

    “小師妹,我方才騙你的。”他順著把衣袖抹了下去。

    “潁川,我就知道是你。”孟寒初漾開了笑,她的手指隔著衣料點在甦翊的胳膊上,“可是這里,應該有塊胎記。”

    “我……”甦翊搔搔頭,總不能讓他現在畫一個吧,“我得遇一位醫術卓絕的大夫,為我去了這塊難看的印子。”

    “難怪。”孟寒初撫了撫胸口,長舒一口氣,“我還同你抱怨過那塊胎記難看死了。”

    甦翊的心里頭不是個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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