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雲謀天下

第一五五章 揭露身份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行走的葉阿回 本章︰第一五五章 揭露身份

    話說回來。

    在前院那個被隔絕出的小世界里,所有人按著他們的生命軌跡一步不差地踩踏上。

    比如狗爺,解不開的父子情結,他和將小刀壓在西平王脖子上的明如月僵持不下。

    比如吳問,丟不開的面子,既然答應了狗爺照顧好晉南笙,他只得擋在晉南笙跟前寸步不離,哪怕臉上有了傷,他那苦苦練出的三腳貓功夫漸漸招架不住了,他也不敢食言。

    人之所以活得累,就是因為有了放不下的架子,撕不開的面子,和解不開的情結。

    院牆外是匆匆趕來的櫻之和追在她身後的析墨。

    院牆里是時隔一月余再度一決生死的雲岫和潮澈。

    雲岫提著長劍,一步一步逼近潮澈。這把劍,雖然不是雲輕劍,但很是稱手。她認為可以用長劍貫穿那個不可一世之人的胸膛。

    潮澈手中的魂幡搖動,上面墜的銀鈴子發出輕靈的響聲。

    “雲岫。”潮澈的聲音似來自遠古的吟唱,直擊靈魂。

    雲岫的腳步一頓。

    “雲岫。”潮澈還在喚著,魂幡上的鈴子搖晃地越發起勁。

    葉驚闌一掌擊飛了撲上來的府兵,他想要開口叫破,被紅樓阻止了。

    紅樓含著淚水搖頭,“這是招魂引,非扶桑一族所有,潮澈姑娘應該是從別地學來的,這種術法極為歹毒,我們曾在戰場上遇到過,折損了不少人。切莫叫醒中術之人,否則會使得中術之人混亂,不論是功法還是記憶,甚至會把同伴當做敵人。”

    葉驚闌眉頭緊蹙,本想著雲岫的記憶已是缺失,混亂了說不定還誤打誤撞對了。但功法不可亂,經過孟章一事,他自覺罪孽深重,若要再讓雲岫丟了一身功力,他這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再者,要對付一個把同伴當成敵人的雲岫,何其困難!

    雲岫的動作愈來愈緩慢,她像一個提線木偶,由提拉著透明絲線的人操控那不靈活的身軀。

    “那你可知怎麼解?”葉驚闌眉間掩不住的憂思。

    紅樓咬著唇,她在做強烈的思想斗爭。

    “做你想做的事。”穆虛的話通過內力傳了過來,俗話說得好,百日夫妻似海深,盡管還沒有正式拜堂成親,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已是人盡皆知,穆虛又怎會不知道紅樓的顧慮?

    葉驚闌隱約感覺到了一點,試探著問出口“以身相代?亦或是舍棄其他事物?”

    “是。”紅樓肯定了他的想法。

    他追問道“怎麼個以身相代之法?”

    “將……雲姑娘曾大膽推論,要麼殺了施法者,這般做了之後可能會導致中術人一輩子困在混沌中,要麼按順序撕下符紙,對應著貼上身體各處,代替中術人,結果如何,不知。因沒有真正實施過,便不了了之了。”

    葉驚闌算是听明白了,這兩個方法只是個猜測,成不成還是後話。

    “那我試試第二種方法吧。”事到如今,他只得擇其中穩妥的辦法了。

    紅樓攔下了葉驚闌,“讓我來吧,指不定你是男兒身還無法代替呢。”

    “你究竟是誰?”葉驚闌突然好奇上了紅樓的身份,願意以命相代,何等的義氣,要說她和雲岫之間沒有任何聯系,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一個過客罷了。”她下了極大的決心,挺直了腰身,迎著狂風驟雨走向那堵牆。

    “你是雲輕營的人?”葉驚闌壓低了聲音,在她路過他的身邊時向她求證。

    紅樓眼中的難以置信出賣了她的心思,葉驚闌笑了笑,說“果然是。”

    “葉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紅樓想為自己開脫。

    “姑娘方才下意識地說‘將’,其實是想稱她為將軍吧,天下間沒有平白無故的愛恨,要有後果必有前因。若說是故友,也得掂量一下這位朋友值不值當,是為了友人兩肋插刀恨不得上刀山下火海來證明友情的可貴,還是寧可丟了這位友人保全自己更適合當下的局勢!”葉驚闌直接挑明了說。

    “你又怎知我不是她的故友,會否曾欠了她的救命之恩,如今終有時機可以報答便毫不猶豫地替上去了?”紅樓站定,她不想松口,在無名島上幾次試探後她才知道雲岫不是裝作不認識她,而是真的丟了記憶。她不願再讓雲岫陷入更深的危險之中。

    紅樓撕下那張繞過雲岫天靈的符文貼在自己的頭頂。

    他沉吟片刻,回答道“雲輕營有一種精巧的小弓,便于攜帶,使用這種小弓,必以右手拉動弓弦,左手兩指固住弓身,這是一種特殊的手法。”

    “那又如何?”

    “我見過花鈿和點絳,她們都有一個共通點,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有陳舊的繭。這本是不易被人發現的,一人在我眼前施針,一人與我同桌吃飯,近距離觀察自然看得真切。而你的左手手指上恰好也有,你不是左撇子,切菜做飯不會用到左手。”

    紅樓貼到了腰身,還剩兩張,也許靈識會在她貼完那一瞬立刻喪失,她必須在此之前得到所有答案。

    “就算我是雲輕營的人,你見過那兩人,那也不能就此斷定雲姑娘就是納蘭將軍。畢竟,當時為將軍墳上添土的可是有朝廷的人,且她的墓碑至今立在北疆,葉大人如若有興趣,可去祭拜。”紅樓嗤笑一聲。

    他雙頰的淺梨渦稍稍變深了些,“天下間沒有第二人用雲輕劍。”

    “靠物識人是最差勁的,我在多年前便離開了雲輕營,或許將軍已把劍贈予他人了,你我都不知。”她捏著最後一張符紙,上面的朱紅敕令格外顯眼。

    “舜若心法,雲輕劍,我想,納蘭將軍不會將一身功力都傳與另一人了吧?況且,我見過她的真容。要找一個一模一樣的人來代替自己……那不如死遁後以另一個人的身份活在這世間。”

    “原來你早就知道是她……”紅樓慘然地笑起,真是什麼都瞞不過這個人,“總有人處心積慮地在某個拐角等待,呵。”

    葉驚闌卻搖頭道“你錯了。”

    “你無非是想利用她,偏要說的冠冕堂皇為自己開脫。”

    “紅樓,你在島上見到她的時候不也是幾番確認嗎?”

    “是,你說的很對。”紅樓不再同他多言,最後一張符文貼上了左腿,身子猛地一顫,仿若與極強的敵人對抗,她咬著牙說道,“葉大人,我相信總有許多事不需要以利弊來權衡,我希望你能拋去那麼一個身份,毫無成見地面對她,以雲岫,不以納蘭千凜。”

    葉驚闌沒有答話,他知道此時他再說,也不過是多余,紅樓已代替雲岫入了定境。

    他耳畔久久回蕩著那一句“以雲岫,不以納蘭千凜。”

    那麼,從初見他探脈,到明月樓見到她的兩個丫鬟後產生的深深懷疑,再到他故意丟出“城西三巷”這個線索去逼她拿出雲輕劍威脅龍蝦大老爺,後又故意引出“納蘭千凜”來試探,他幾乎就可以確定雲岫即納蘭千凜。

    紅樓沒有說錯,他確實是處心積慮的,從一開始的疏離到慢慢接近,這些都是帶有目的的,後來……後來他快要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他在揚城城主府會說出那句“待你恢復記憶之時,望你還是信我的”便是不確定雲岫在之後會怎麼看,怎麼想。

    他渴盼雲岫能恢復記憶找尋到真正的自己,又害怕她恢復記憶後知悉一切,對他橫刀相向。

    他欣賞的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雲輕營主人,戀慕的是縴縴素手挽烈烈戰旗的女將軍,痴迷的是每一次入京不卸甲的不羈戰神。他本是不相信那個貪杯少女是他想望之人,可現實砸給他的是一次次真實可信的證據。

    極為矛盾的心理,在這一刻展現的淋灕盡致。

    撇開雲岫真實身份不談,他好像模糊了自己拎得很清的那條界線。

    葉驚闌笑了,任由府兵的長矛刺中他的臂膀。

    積壓在心頭許久的愁思化作殷紅的血自口中噴出,那府兵臉上瞬時容貌不辨。

    在葉驚闌想入非非的這一段時間里,掙脫意識綁束的雲岫一劍刺向潮澈的眉心。

    潮澈往一旁閃躲。

    雲岫手中的劍揮出一道劍氣,擊中了她的魂幡。

    潮澈嘆口氣,她進入空無狀態施法,術法已達頂峰,明明可以一舉大成,僅僅差了那麼一點點,就那麼一丁點的距離,她失去了讓雲岫死在混亂中的機會。

    控制之人被替,她無力回天。

    她捂住心口,吐一口黑紅的血。

    疾風驟雨忽然沒了,仿佛從來沒有過那般異象。

    “還沒結束呢。”潮澈咧嘴一笑,牙齒上滿是紅跡,看上去極為駭人。

    雲岫手中的劍橫指,“你很聰明,把陣眼放在了我身上。”

    “你夸得太早了,大可以先收回去,因為,我為你準備的饕餮盛宴會令你嘆為觀止。”

    雲岫听後,眯起眼楮,這人層出不窮的詭異招數實在是惡心,稍不注意便入了她的套中。

    “方才通過術法,我已探清你的靈元,真可惜,你竟然就這般忘了我們之間的往事。”潮澈看上去真的是在惋惜雲岫失憶,實際上,她高興還來不及,“那你一定是記不得我從凌城帶來的物事。”

    “既然你都獲取了我的記憶,何必再詢問我記得與否?”雲岫輕笑一聲。

    “正好,讓你開開眼界。”

    潮澈以地面橫躺的尸體做了一個簡易祭壇。

    說是“做”,實則她只是揮了揮魂幡。

    “操縱尸體……”雲岫喃喃道,眼前發生的事著實使她驚訝,尸體在她魂幡指引下如同有了新的生命,自發地按照潮澈的想法圍成一圈再堆疊。

    葉驚闌在看到這一幕時,驟然醒了神,他明白自己不能再分心,潮澈的陣法素來都以蠱惑人心為基礎,他不可自亂陣腳。

    他的腳尖輕點,躍到了雲岫身邊,將雲岫拉回角落。

    “雲岫,萬不可逞能。”他叮囑著她,因了他也無法預估潮澈下一步會做什麼。

    雲岫瞥見背靠著牆站得筆直的紅樓。

    她上前一把撕了符紙,連點紅樓幾處大穴,接住了她,放平她的身體。

    前一個陣法破了,她大可以放心地撕毀符文。

    “替身?”她問道。

    葉驚闌頷首,“她以身相代,將你換出了陣法。”

    “我同她非親非故,何德何能欠下這般恩情。”雲岫握住紅樓冰涼的手放在臉頰上,企圖溫暖她。

    穆虛身形變幻,急急掠了過來,打橫抱起紅樓,“雲姑娘,這是她最想做的事,無需回報。”

    葉驚闌抬頭望天,院子里起了濃霧,暗鴉淒厲的叫聲縈繞在上空。

    雲岫正想說些什麼,穆虛的懷中人掀了掀眼皮,她听到了穆虛剛才說的話,虛弱地說道“這是我欠你的,你手指上的傷疤是因我留下的,它時刻提醒我……”

    她喘了一口大氣,嗆咳幾聲後接著說“要忠誠,對你,阿凜。還記得……千絕山下的梅花箭嗎?”

    “我終是還了,將軍。”紅樓的笑里盡是滿足和愉悅,她緩緩合上雙眼。

    阿凜。

    千絕山。

    梅花箭。

    雲岫的瞳孔渙散,她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

    她被人推入回憶的旋渦。

    那里,無光無亮。

    那時,她叫納蘭千凜。紅樓不叫紅樓,她是數以千計的代號中的一人。雲輕營的選拔嚴苛至極,以代號編排的姑娘們只能眼見著自己前後相鄰的數空缺下來。千絕山下有一營地,供姑娘們練箭。有一天,紅樓失了準心,射向了黛粉後心,雲岫恰好路過,以一指硬接了那千鈞之力。指尖落下了箭尖形狀的淺淺的梅花印記。

    原來紅樓在無名島時故意與她接近是為了靠這一印記確定心中所想。

    她撫上傷疤,嘴角噙著一抹苦笑。

    只想身如流水,待它晝夜不息奔流不止,渾渾噩噩之中緩緩老去。

    可惜,心如流水,未能有半刻停歇,在澎湃的波濤之中清醒地活著。

    人間至苦。

    葉驚闌一聲長嘆息。

    雲岫以劍支撐著自己,不讓自己就此倒下,“阿凜死了,死在了虎牙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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