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雲謀天下

第一三五章 你可要記得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行走的葉阿回 本章︰第一三五章 你可要記得

    往哪里走?怎麼走?葉驚闌可沒說清楚。

    孟章當機立斷,抓起包袱,拽著司馬無恨的衣襟大步往前。

    不能拖,一拖就壞事。

    這條石縫里穿行的小路是通往雲殊城的必經之路。

    後面追上來的人越來越多,逼得他們朝著特定的方向前行。

    “嗖”一枚尖利的小箭在夜色里穿梭,射入司馬無恨的腳踝處。

    孟章的大刀還未拔出,他嘆口氣。

    “他娘的。”司馬無恨做著深呼吸,“走!”

    葉驚闌借著馬車擋了些流矢,從車里取了一些東西。這是昨夜便備下的,只是被這些驅車先行的人帶走了。

    從車輿里探出頭,剛好瞧見雲岫雙手抱胸立在外邊。

    “你的包袱呢?”葉驚闌問道。

    喊打喊殺的人一波接一波地涌了上來,他們手中的刀劍就快戳到他們的後心了。

    “沒有。”雲岫滿不在乎地回答道,她本就沒帶身外之物。

    長弓射出的羽箭紛紛扎進車壁。

    “你的包袱呢?”見葉驚闌手里提的物事並不像他的衣物,雲岫挑高一邊眉。

    他淺淺地笑起,跳下馬車,衣袍拽開,將雲岫裹進懷里,“在這呢。”

    “哪?”發愣的雲岫還沒想明白葉驚闌的“包袱”在哪里。

    “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包袱。”他的額頭輕輕撞上雲岫的眉心。

    “……”

    “今兒怎麼不罵了?”他以為雲岫會同往常一般罵一句不知羞恥,等了一陣,還未听見那一句責罵,反倒厚著臉皮討了。

    “我只是在想,既然我是你的包袱,為何你不將我背至雲殊城。”雲岫打著哈欠,要是不來這一趟渾水,她現在都睡在緞花被里一夢到天亮了。

    葉驚闌彎彎眼角,他忘了有的人喝多了,喝多了犯渾是常事。

    “姑娘說的是,包袱確實要自己背。”

    解下外袍,披在她的肩上。

    他稍稍矮身,雙手背過去一摟她的腿彎處。

    在雲岫愣神之際,他都躥出去老遠了,把追殺的人甩在山石堆砌出的僅一人可過的口子上。

    回望,火把照亮了這條道。

    那些人的腳步踏過了他們留下的火堆,也踏平了孟章堆出的小墳包。

    時不時會有箭矢像長了眼楮似的飛來。

    葉驚闌不用細看也知道背上的人雙頰酡紅。

    她確實喝多了。

    “雲岫。”

    “嗯?”照例是那懶得抬眸的人在鼻息之中帶起的回音。

    葉驚闌耐著笑意,清了清嗓子,滿心歡喜的時候被人覺察了可不大好。

    “你喝多了。”他沒有發問,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通常醉酒的人從不會承認自己醉了。

    雲岫也這般答著“我沒醉。”

    “那可能是我醉了。”

    “你沒喝酒。”

    “但是我醉了。”

    不知是狂奔帶起的涌流的風吹走了雲岫的回答,還是雲岫壓根兒就沒出聲。

    後面一束一束的火光如潮水一浪接一浪地向著他們來。

    偶有山壁上掉下的大小不一的石子兒,甚至是突然躍下的黑衣人。

    在險象環生的路上,他還分了心思與雲岫逗笑打趣,可見對付這些事兒還是游刃有余。

    雲岫伏在他的背上,心亂如麻。

    她晃著腦袋,想要思考,似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阻擋。這種應該被稱為醉意的外來之力,掌控了殘存的清醒。

    扶著頭昏昏欲睡時,她想到葉驚闌滴酒未沾,哪來的醉?

    這個討厭的人還是那麼喜歡睜眼說瞎話。

    “啊!”

    是司馬無恨的疾呼。

    葉驚闌朝著聲源方向掠了過去。

    遠遠地便望見孟章的腳背勾在松軟的泥地上,他倒懸著身子,一只手死死地抓住司馬無恨的手腕。

    要攥住這麼一個體格正常的成年人,孟章不得不使力。

    而這個勁頭剛好就壓在了司馬無恨腕脈處的鎖功針上。

    這一聲慘叫,葉驚闌喟然太息。

    命里有時終須有,不管是上天的饋贈還是給予的劫數,都要照單全收。

    司馬無恨若是不踫上他們,是不會攤上這份罪的。

    將他束住手拉在馬後、鎖他內力、關小柴房、供給難吃的食物在先,暗器傷他、火星子躥上他衣衫、失足跌落懸崖在後。

    不論以哪一點來講,他都是白白遭受的。

    葉驚闌一指戳在解決掉身邊冒出之人的心窩。

    那人悶頭倒下。

    他背著迷迷糊糊的醉鬼向著孟章所在的方向極速移動。

    本想搭把手的他,手還未有伸出的機會便沒了用處。

    “啊!”司馬無恨的身子又往下墜了一些,孟章的腳尖都快離開地面了。

    “主上!”倒吊的孟章瞥見了葉驚闌,他滿足地笑起,“我定會護先生周全,雲殊再見。”

    孟章很清楚自己無法拉起司馬無恨,不如就這麼掉了下去,興許兩人還有的機會活命。

    “山路多崎嶇,珍重。”葉驚闌眼睜睜地看著孟章一路滑了下去,他尊重孟章的選擇,更相信他的判斷,既然他敢作出承諾來日于雲殊城見面,那麼就認定是真的……

    和雲岫曾說過的那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剛好對應上了,他一直都很信任這些追隨他多年的人。

    孟章含著笑,反手將九環大刀插入陡峭的崖壁,讓墜落的速度更慢一些。

    “雲岫。”

    “嗯?”看樣子她還沒睡著。

    葉驚闌解下束腰的帶子,將她與自己捆緊,“只剩你我二人了。”

    “嗯。”

    他只笑笑,醉鬼當真是醉得厲害了。

    “你一定不要離開我。”他還是將話說出了口,鬼使神差般地念念叨叨,“不要再像凌城那樣……忘了我。”

    孟章和司馬無恨掉落的地方窄如細帶。

    他小心地貼著山體一點一點地挪著步子。

    這一段不長的路,他走得不輕松。

    舉步維艱大抵上就是這麼來的吧。葉驚闌如是想到。

    “嗯……”

    耳畔是噴出的些微熱氣,還有那一句似呢喃似自語的回應。

    “你可要記得。”

    沒人再答話。

    因為醉鬼睡著了。安心地睡在了他的背上。

    一手撫著凹凸不平的山體,一手摟住身後之人,葉驚闌的額上滲出密密的細汗。

    快要過完這一段窄道,葉驚闌還是提著一口氣。

    果不其然,一支帶火的箭奔著雲岫的臂膀來。

    手抬起,硬生生地在空中滯住了羽箭的勢頭。

    掌心濕潤。

    若非背著一人,他豈會如此狼狽?

    這個自己認下的包袱,真真算得上是甜蜜的負擔。

    腳尖輕點,躍到了稍微寬闊的平地。

    等在這里的是舉著火把,神情嚴肅的黑衣人。

    他們沒有蒙面。

    因了葉驚闌不認識他們,就算認識,也要把他的命留下,讓他沒機會張嘴說出他們是誰,更沒可能用眼楮在人海中辨別出他們。

    “眾位英雄辛苦了。”葉驚闌放下手中提的物件,抱拳一禮。

    “葉大人更辛苦。”答話之人應該是一個小頭目,他沒有穿黑衣,穿著打扮倒像是一個員外爺。

    “我想王爺才是最辛苦的,畢竟安排了這麼多豪杰來取我性命。”

    “王爺早就料到葉大人會說這話,因故命我帶了一句話。”酷似員外爺的小頭目陰險地笑起。

    葉驚闌將腰帶系得更緊了些。

    “洗耳恭听。”

    “王爺說葉大人為國為民,有萬般艱辛藏于心無人訴說。想了許久要如何幫葉大人排憂解難,想來想去,還是只有贈葉大人三尺薄棺及風水聖地最佳。”小頭目挺了挺腰,或許是想要表演什麼叫不可一世,卻畫虎不成反類犬,腰身還未挺拔,肚子倒是先挺起來了。

    葉驚闌不自覺地笑了笑,說道“多謝王爺美意,只是葉某不需要這麼厚重的禮物。”

    “這可不是大人說不要便能不要的!”小頭目一揮手。

    等候多時的人收了命令開始行動,這是他們為了困住葉驚闌專程研究了好幾日的陣型變換。然而在之前析墨不肯屈就,標榜自己說話算話,不給葉驚闌添麻煩就不會動一分邪念。因故這個陣法沒高人指點還有些不夠完美。成敗各佔五成幾率,究竟鹿死誰手還說不一定。

    元清澗認為螞蟻再多總能咬死象。他糾集了這一隊人馬來攔殺葉驚闌,雖不至于成敗在此一舉,但總歸是想一步到位奪了葉驚闌的項上人頭。

    “我向來是不愛騙人的,我說不想要便真是不想要。”葉驚闌直挺挺地立在那,闔上眼,這算不得什麼高深陣法,只能是靠著湊集人數,借由每人的功力不等的攻擊來的小陣勢。

    葉驚闌很清楚析墨明面上會做的滴水不漏,絕不會參與到其中。所以他一點也不擔心。畢竟元清澗是個心胸狹隘,心比天高不能將事事安排得完備的人。

    左右包抄,到時陣成了,會將他困在里面,陣型如一把大剪子,在收束之時剪斷他的命運軌跡。

    只是這里的人他不清楚具體實力,他不敢輕舉妄動。

    身邊人皆去,唯剩一半夢半醒的人,難不成還叫醒她?然後告知她現下的處境,讓她和他一同面對?

    不可以。

    他將銅雲雀匕首貼近唇,冰涼的刀身與溫熱的唇甫一相踫,是短暫而熱烈的極致的觸感。

    叼住匕首的一瞬,他想到了當年故里飛花,余暉里的一匹老馬將他送離。

    從此,飄蓬一路。

    唯一的念頭便是活下去。

    如今,他要將一切拋開,生死當閑話,今夜不沾一滴酒卻想換得一場豪醉。

    因她在,縱使身死也一並笑納。

    氣運大周天。

    這麼多年,他終于有了機會運轉全身功力。

    垂落在耳邊的青絲無風自動。

    他手指微微顫動,是在感受變換的陣型。

    “葉大人不如束手就擒?”小頭目不依不饒地叫囂著。

    葉驚闌沒答話,對于擾亂心神的旁人,他一向都是以強有力的攻擊來應付。

    凝成一團的真氣將小頭目腳下的沙地砸出了一個大坑。

    小頭目掂著自己的肚子往旁邊一跳,難為他肥豬樣的身軀還能這麼靈活。

    “嗯?”濃濃的鼻音,是因了過了夜風有些著涼。

    雲岫醒轉過來。

    她猛地睜眼,目光如裂開藏青天色的曦光,扎得人生疼。

    再往下瞧,她被一條腰帶捆在了葉驚闌身上,這種曖昧的姿勢讓清醒過來的她霎時臉紅。

    “放我下來。”雲岫與他靠的太近,慵懶的音蕩在他的耳邊,又調皮地鑽進內里,狠狠地在心把子上捏了一把。

    葉驚闌不僅是沒答應她的要求,反而把活扣變作死扣。

    “你要想對比一下裸著的男人和光溜溜的豬有何區別的話,就死命發力,而後掙斷這條腰帶吧。”葉驚闌不認為這是威脅,這種二選一的精彩題,令人振奮。

    雲岫不知他身上的衣物不需要腰帶也可。

    她紅著臉,咬唇輕聲道“你別松開。”

    男子精光的軀體有什麼瞧的?她又不是女登徒子,不和沒個正形的人多說。

    “好。”葉驚闌爽快地答道。

    看來她的酒基本醒了。

    緊貼著葉驚闌的雲岫眼見著他移形換步,以掌風擊潰了中間守護針眼的人。

    他還不忘用手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他還好,不用擔心。

    那些人快速散開變幻為另一種陣型,像斧頭,白刃恰好向著葉驚闌。

    “嗖”的一聲,小頭目拉開了重弓射出一支黑漆漆的箭。

    劍尖很大,這是可以震動山體的重弓,小頭目挽弓弦如滿月時就知沒有回頭箭,不得不發,拼盡全力也要發。

    他的手心里立刻出現一道紅痕。

    弓弦勒破了他的皮肉,滲出絲絲血跡。

    而這根黑箭,擦過了葉驚闌披在雲岫肩上的長袍,帶起絲絲縷縷不肯斷掉的衣角。

    劍尖全部沒入山體,震得棲鳥展翅飛。

    玄青色的一塊布料永遠地藏進了山里。

    任隨萬物變遷,滄海變桑田,東海揚了塵,白雲蒼狗,這一瞬都在了流淌的時間長河中成了定格。

    雲岫一驚,如若不是她的小腿往內收了一寸,她現在就是瘸子了。

    “收!”小頭目揮旗,這是早先定下的信號。

    “是!”振聾發聵的吼聲,這些人都是自小習武,天賦或不同,但中氣一樣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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