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雲謀天下

第九十三章 想望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行走的葉阿回 本章︰第九十三章 想望

    葉驚闌接過琉璃杯,清冽的酒水傾入喉嚨。

    “離人醉,當真是個好名字。”雲岫贊嘆不已。她想到,送別時踫杯,酒水蕩出杯中,但望離人能在他鄉遇知己,醉後醒來,不問前路,彼此走向各自的歸途……

    “離人不醉,便傷離別。”

    人道是借酒消愁,哪是真正的消愁,說到底還不就是喝醉了,想不起正事罷了。醒後方知愁未消,想要斷掉的河水依舊流。

    “我敬你。”雲岫將酒杯舉到他眼前,借著杯子與他的臉齊平,她臉頰微紅,目不轉楮地打量這個男人。

    葉驚闌的思緒,仿若又飛回到了四月的凌城。

    那個明眸皓齒的姑娘,明知自己不勝酒力,還是一杯兩杯地灌入口中,被他截住了胡亂指點的手指後,一半羞一半怒的給了酒錢還示威一般地再灌半壇子酒。

    他一邊笑一邊搖頭。

    世間再無三碗拋過往的棧渡,也沒有兩三杯清酒知他心意的雲岫。

    他承認他是存了一點私心告訴雲岫自己的真名,是因了那只騷狐狸說的“葉驚闌曾是軟軟的心上人”。在雲岫毫無動搖的情況下,他又不想就這樣認了,只得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欺欺人,麻痹自己不知緣由。

    誰曾想過“葉驚闌”這三個字在雲岫這里就像泥牛入海,連一點波浪都沒翻騰起來。

    不敢怨世事難料,命途多舛。

    “敬我在包羅萬象的人間,越過大地山川,終是遇風華無雙的姑娘。”

    雲岫指尖敲擊銀酒杯,待輕微震鳴消失後,她笑著說道“風華無雙?恐是葉大人見多了冰肌玉骨的名門貴女,偶然見著我這黃臉麻子點的農婦,眼光出現偏差了罷。”

    “姑娘此言差矣,”葉驚闌拿起壺,往兩人的酒杯里各添一輪,“你五官端正,尤其以這雙眼楮最為出眾,我看人從不會差的,姑娘當得起風華無雙。”

    “噢?那我倒想問問葉大人的心中是將自己放在哪個位置上的?”雲岫挑眉,等待葉驚闌的回答,美人難免自戀,可若是美人不自戀,那便稱不得美人。

    “第二。”

    “我很想見見排第一的那個人。”

    “你大概見不到了。”

    “為何?”

    葉驚闌將杯中的酒盡數傾倒在地上,“我在此先敬她一杯。敬她堅守在那雪虐風饕的北疆,護王朝沃土,保千萬人平安。佳人別後,山河永寂。”

    佳人別後……

    雲岫駭然,不曾想過那人已經入了土。

    “我不知𣺉D豆媚錕商拿幀!br />
    “請說與我听听。”

    葉驚闌緊盯她的眼楮,一字一字地吐了個凝重而清楚“本朝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將軍,北疆景安王府里年輕一輩第一人——納蘭千凜。”

    雲岫的腦袋“嗡”得一下炸開,葉驚闌心中的絕世姝麗怎會是納蘭千凜!

    她的眼前,突然出現大雪長久不消停,呼嘯風聲吹過耳邊,草木不生,空無一人的蒼茫大地。一面戰旗插在界碑後邊,在一片沒有盡頭的大雪里顯得淒涼而又悲愴。

    這一晚,他們坐在潺㜜@魎 男『穎呱稀br />
    就著如水鋪瀉開來的月光,品著不是離人醉的離人醉。

    雲岫第一次听見了葉驚闌唱歌。

    他唱的歌,不是踏春宴上鼓瑟吹笙伴的春日清樂,而是在軍營里士兵常會哼起的那種歌。他的歌里有著遮天蔽日的濃厚硝煙,有著在死人堆里摸爬滾打走出的鋼鐵戰士,有著兵荒馬亂萬骨枯的濁世。

    那歌聲傷感而悲涼。

    他的聲音,是低沉的。可在雲岫听來,這反復歌唱的曲調是響徹了整個濃稠如墨的夜的。

    在這個悲涼的夜里,他不肯停息地唱了許久。

    久到,她再也忘不了這個歌聲。

    她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超越一切,凌駕在理性與感性之上的情感。這種碎在所有骨血里的激越的感情呵,是她直到生命盡頭都無法掩埋掉的記憶。

    她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當她醒過來的時候,她和衣睡在河邊,手里攥著葉驚闌的琉璃小杯。

    她好似已然忘卻昨夜的事,若不是手中這個小酒杯提醒她,她定會覺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個難以言喻的夢。

    葉驚闌和蒙歌早就沒了影。

    她扶了扶發昏的腦袋。

    櫻之好像還沒醒來吧,她那丫頭一刻也閑不住。

    戴著斗笠的晉南笙在收自己的漁網。

    “𣺉D丁!苯象狹成洗Γ 路 蛺焱砩喜輝か魏問攏 允賈林斬莢謖飫錚 游蠢  br />
    雲岫揉揉太陽穴,“南笙姑娘?”

    她有些暈眩,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你怎會在河灘上睡著了?”晉南笙偏著頭,眨巴眨巴眼楮,“昨晚的河風給你吹涼了吧?還不快去喝一碗熱湯。我早晨起來才給櫻之熬的魚湯,加了些姜絲,你去盛一碗去去寒。”

    是立隼輸給櫻之的魚。

    確實是實實在在的事,這不是在做夢。

    雲岫覺得在這個孤島上,處處都是迷霧籠罩著的,她辨不清是真是假,只得步步為營。

    “還愣著干嘛?是等著我親自給你端來是吧?”晉南笙收好了漁網,毫不客氣地開始罵罵咧咧。

    還是那個晉南笙啊。

    她往屋門外支起的一口鍋走去。

    濃郁的湯汁,已熬成白。

    她拿起大勺在湯面上撈了幾根姜絲。

    “你怎不舀些魚肉?這嫩滑的魚肉糜是可遇不可求的喲,隼兒這次的魚可新鮮著呢,熬成得湯怎麼也不會差的。”

    晉南笙在她耳邊上喋喋不休。

    雲岫總覺著哪里不對。

    一道靈光自腦中穿過——櫻之!

    她擱下陶碗,朝著里屋而去。

    晉南笙摸摸鼻子,自顧自地盛了一碗魚湯,“今兒個都受了涼,腦子不大清醒。不愛喝就作罷,我自個兒慢慢喝。”

    櫻之坐在斜插幾枝青椏子的陶罐前邊疊紙船。

    一個又一個地疊著。

    桌上快放不下她疊的那些白白的小船兒了。

    可她看上去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手指依舊靈活地翻折紙頁。

    雲岫靠在門框上靜靜地望著她。

    “呼……完成啦。”櫻之看著滿桌白花花的紙船,長舒一口氣。

    她轉過頭,看見一聲不吭的雲岫,撫著胸口,“二姐姐,你可嚇死我了。”

    “是因為我長得駭人嗎?”

    “哪有。”櫻之嬌嗔一聲,起身往雲岫這邊走來,她捧著一個紙船獻寶似的送到雲岫眼前,“我疊的許願船,二姐姐覺得如何?”

    “挺好看的。”雲岫接過小船,仔細看了一番再予以評說,“櫻之可有什麼願望?”

    櫻之緊咬著下唇,遲遲不答話。

    “你可與我說說,也許我能幫上忙?”

    “我……”

    雲岫摸摸她的頭,“不說也沒關系,先去喝一碗你阿姊熬的魚湯吧。”

    晉南笙坐在矮凳上捧了一個土陶碗,酣暢地打了一個嗝兒。對于自己的手藝,她還是很有信心的,至少自己很是滿意。

    “阿姊,你這肚兒裝得了這麼多嗎?都不給我留些!”櫻之控訴道。

    這樣的櫻之和雲岫剛見她的時候沒有任何分別,討喜可愛,帶著幾分少女的嬌憨。和昨天晚上哭得眼楮不是眼楮,鼻子不是鼻子的她判若兩人。

    如是忘了也好,她本該有著簡單幸福的少女時光。

    櫻之掰開晉南笙的手指,從她手里搶過陶碗。

    “自私的人都會黑心爛腸!”

    晉南笙捉起櫻之耷拉在兩邊肩膀的麻花小辮兒,兩手甩來甩去,“我只知道有的人會餓穿肚腸,可不知道誰會黑心爛腸。”

    “你不就……”

    晉南笙一個眼刀丟過去,櫻之趕忙閉了嘴。

    “午膳還是得去二哥哥那邊用,你把你這辮兒好生整理下,等會兒紅樓姐他們見著了又得念你了,我可堵不上他們的嘴。”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櫻之小臉兒一垮。

    “你不是很喜歡二哥哥嗎?怎得听見要和他一起用午膳就不高興了。還是你不想見紅樓姐姐?瞧著小臉兒愁的,是誰招惹我家櫻之丫頭了?待阿姊晚些時候給你出出氣。”

    晉南笙拎起大勺往櫻之碗里添了半碗湯。

    熱騰騰的氣帶起撲鼻的香,櫻之嘴角弧度漸漸柔和了,她滿足地喝完後,說道“沒人招惹我,我辮子編不好,自己給自己找的氣來受。”

    “哎呦呦,長大了?還學會自己氣自己了,你怎麼這般不讓人省心呢。”晉南笙手指頭反復戳著櫻之柔軟的臉蛋兒,她習慣性將指甲修剪干淨,所以戳上去也不會讓自家妹子覺得痛。

    “你管不著。”

    “行,我不管,反正你午間還是得到席上坐著,到時候會有人管你吃不吃喝不喝的,不用我來操心。”

    晉南笙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表示早上起得太早了,要趕著趟兒回到床上再補一個眠,養顏。

    櫻之憤憤地將碗兒一擱。

    雲岫瞧著這一言我一語的兩姐妹覺著甚是好笑。最後晉南笙故意用補覺的理由留下一個如斗敗的公雞一般的小丫頭憤懣不平,也算是個奇人。

    晉南笙離開後,空著的小凳上落了一片葉子。

    她彎腰拾起,放在掌心細細瞅著,綠色的葉片上已有了發黃的葉尖,縱使它此時不從樹上飄落,過一陣它也會同泥土相依。

    櫻之為她端來一碗湯,“二姐姐也嘗嘗看,阿姊熬得魚湯可不比紅樓姐姐的鮮肉湯差。”

    她現在都快分不清櫻之是真實的還是假裝的。

    若是同之前那般天真可人倒也沒什麼,若是假裝出來的,那這丫頭可真是讓人刮目相看。雲岫認為,櫻之是後者。她的言語之間明顯已經有了抗拒,不再是一心向著阿姊的小妹妹了。這樣的感情分裂真的好嗎?雲岫無法給出答案。很多事要到最後才能知曉是好是壞。

    她接過湯,小口啜著。

    曾听人說過,如何鑒別魚湯的優劣,必須是色白如乳,肥而不膩。

    用筷子尖兒挑起一些滴在桌上,會自然而然地凝聚為成珠。用嘴兒一吹,能從木桌的這一角滾到那一角去,最後落進等在桌下的貓兒嘴里。

    她可沒這閑工夫來試試晉南笙熬的湯是否上佳,她想,能填飽肚兒的,管它好壞,照單全收就行。

    “二姐姐。”

    “哎。”雲岫干脆利落地應了一聲。

    櫻之伏在她耳朵上低聲說著“我想去揚城。”

    昨夜葉驚闌提及他是從揚城坐大船到這里的,雲岫琢磨著自己會否是從那邊漂來的?後來自己打消了這個無聊的念頭,這麼大一片海,自己能隨波逐流這麼遠嗎?

    “為何?”

    “去看開滿全城的玫瑰和芍藥,還有通往四方長亭曲徑邊上的月見花。”她話里的向往不是虛的,她眼眶里盈滿了熱淚,隨時準備滑落。

    “我也不曾見過呢。”雲岫嘆道。

    櫻之抱住她的臂膀,收回了眼淚,一臉撒嬌的模樣,“我就只是想去走走看看,感受一下那里的賞花節。”

    雲岫默然,在她看來,孩童呼朋喚友出門賞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在櫻之這里,就成了唯一的祈願,不可觸及的奢望,因為她不能離開這座島。

    她告訴雲岫,每年五月她都會疊上許多紙船,而後自小河放走,追著隨河水飄蕩的小船一直到大海邊上,看見它們承載著希望,往海的另一端而去。

    雲岫不忍心告訴她,這紙疊的船兒經不起風吹雨打,稍微一個浪頭便全軍覆沒,甚至它們還未朝著彼岸前進時,早就被浸濕,慢慢等待瓦解。

    她不願拂了櫻之的一片赤誠的心意,只得笑著為她重新梳了兩條麻花辮。

    雲岫明白,櫻之會帶著對五月揚城的渴望,生活在放逐紙船的浩瀚大海中,而她看盡人間,卻一無所悟。

    終究是,空空如也。

    “只此一個心願?”雲岫問道。

    櫻之豎起三個指頭,嚴肅地回答道“只此一個。”

    從林間左搖右晃地跑出一團花影。

    “晉南笙,你把我家禾兒藏哪兒去了!”

    是王嫂扯著喉嚨在高喊。

    “你這個挨千刀的賤女人,和狗爺沆瀣一氣,別仗著他撐腰就蹬鼻子上臉了!快把我禾兒還我,不然今日我就要同你拼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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