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甜看了大概半個時辰的書,門外響起一聲唱喝“新安公主到!”
隨即,一陣佩叮當的清脆悅耳聲由遠及近,郝甜看著款步姍姍而來的娃娃臉少女,微微一笑。
“見過新安公主。”郝甜迎上前,以花醴郡主的身份向新安公主盛景萱行了一禮。
“冉兒姐姐,不必多禮。”盛景萱虛扶了扶郝甜。
郝甜的花醴酒莊開業那日,太子帶著盛景萱一道去了。
那日,幾人相談甚歡,郝甜送太子和盛景萱離開時,客套地說了一句,“有空常來,莫要見外。”
盛景萱就順勢同郝甜道了一聲“冉兒姐姐,再會。”
二人之間的“親昵姐妹關系”就這麼建立起來了。
郝甜當時哭笑不得,她都不知自己什麼時候竟然俘獲了新安公主這個小粉絲。
郝甜稍稍打量了盛景萱一眼,娃娃臉,杏眼,瓊鼻,櫻桃小嘴,五官都是嬌俏可愛那一掛的,她不愧是太子的親妹妹,二人五官有五六分的相像,並且都是萌萌噠的鄰家哥哥妹妹那種風格。
再有,盛景萱和那個少女心炸裂的安璃郡主都是屬于粉紅奶萌這類型的,天真爛漫,活潑可愛。
若拿二人對比,顯然,盛景萱是偏文靜書卷氣一些,而安璃郡主就嬌蠻跳脫一些。
蘿卜白菜,各有千秋。
看著看著,郝甜的目光就被盛景萱身後的一個鵝黃色身影給吸引住了。
這是一個宮女裝扮的小姑娘,大概是盛景萱的貼身小宮女。
小宮女的模樣不如盛景萱精致,但也是一張娃娃臉,可愛討喜。
但是,這些還不足以吸引郝甜的目光。
真正讓郝甜訝異而轉移了視線的,是小宮女的一雙眼楮,圓圓的眼楮,外周並無甚特點,然而,小宮女的眼中,璀璨如星河!
這就給人一種很不協調的感覺,就像是這樣的一雙璀璨星眸,本不該長在這張臉上,如此一對比,反而顯得這張臉更加的平平無奇了。
郝甜直視這雙星眸,看到了熟悉的璀璨星光,這種光太有魔力,幾乎瞬間就能讓人沉醉其中一般……
郝甜不得不強迫自己淡定,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公主,這位是?”郝甜微微側身,避開那道讓她沉醉的視線。
“她是我的貼身宮女,名叫芙蓉。”盛景萱給郝甜做了解釋,並沒察覺出郝甜的異樣。
“見過花醴郡主。”小宮女芙蓉恭敬地向郝甜行了一禮。
她的聲音略微沙啞,卻是少女的聲音無疑。
“起吧!不必多禮。”郝甜在心中嘲諷自己此刻想得太多,她向芙蓉抬了抬手,沒再關注這個小宮女。
“謝郡主。”芙蓉站起身來,躬身低頭,垂眉斂目,也藏住了那一雙星眸。
盛景萱走到書桌邊,拿起郝甜看了一半的書問道“冉兒姐姐可是在看書?”
郝甜也走到桌邊,回答一聲“是啊!”
“那我陪冉兒姐姐一同看書。“盛景萱說著,看向靜立在一旁的貼身宮女,“芙蓉,給我也找本書來。”
“是。”芙蓉去書架找了本《女史》,送到盛景萱的手里。
郝甜看到那一本《女史》,挑了挑眉,卻沒多說什麼,她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看向盛景萱道“坐這邊來吧!”
于是,盛景萱和郝甜排排坐,湊在一處安安靜靜地看書。
芙蓉恭恭敬敬地靜立一旁,屋內,靜謐安然,只余偶爾的書頁翻動之聲。
守在門外負責監視的兩個御林軍觀察一陣後,二人互視一眼,其中一人就小跑著去了御書房正殿,報告于聖文帝。
盛景萱的眼角余光看到走掉了一個御林軍,身子動了動,她用手肘踫了踫郝甜的手肘。
郝甜微微側頭,看向盛景萱。
盛景萱的右手食指微微移動,放入手邊的茶杯之中。
盛景萱的食指蘸了茶水,在書桌上寫下兩個小字。
初安。
郝甜“?”
初安?
什麼初?什麼安?
郝甜在腦中將兩個字一頓琢磨,終于有了些眉目,她也用手指蘸水寫了兩個字——二哥。
盛景萱向郝甜眨了眨眼。
郝甜心下震驚又微微心安。
原來盛景萱這兩個字指代的真的是冉定初平安一事。
自那日冉定初在蒼雩閣失蹤,御林軍搜遍昱京城都沒有找到他。
郝甜讓胖牛每日出門去大街上逛蕩,除了打听消息,也是去找冉定初。
鎮國公府出事,冉定初就失蹤了,郝甜不知道他遭遇了什麼,只能往好的方面猜想,是冉定初看到御林軍到蒼雩閣抓人,尋機逃走了,這些天一直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所以郝甜讓胖牛在外盡量招搖,胖牛在明,冉定初在暗,只能期待冉定初找上胖牛。
但是,這幾天都沒有冉定初的消息。
盛景萱還未搬出宮去新安公主府,所以,她多半時間都在深宮,偶爾出宮都是跟著太子,她為何會知道冉定初的現狀?
難道是太子冒險藏了冉定初,再讓盛景萱向郝甜傳遞消息?
這是唯一能解釋得通的。
郝甜將桌上的“二哥”其中的“二”字擦去,改寫成一個“大”字。
大哥,指代盛景萱的哥哥——太子。
盛景萱不著痕跡地向郝甜點了點頭,似在肯定她傳遞的這個消息的可信度。
郝甜秒懂,她用衣袖將桌上用茶水寫出的小字給抹掉。
而盛景萱已經將視線放回了手中翻開的《女史》書頁之上,好似全神貫注地看了起來。
其實,盛景萱這個時候哪里看得進書,她的心中無比矛盾。
對于自己來御書房的藏書閣一事,盛景萱已經從聖文帝那里受過訓了,自家父皇耳提面命,讓她“好好地”陪著花醴郡主,至于該如何做,她家母後也提前“諄諄教導”過了。
當郝甜提出要新安公主作陪的時候,聖文帝答應之後,就讓內官先去後宮告知皇後。
皇後是最懂聖文帝心思之人,立馬就召來新安公主提點叮囑了。
盛景萱雖然生了張看似無害的娃娃臉,但畢竟是在天家長大的公主,她能順利長到大,除了有聖文帝和皇後的寵愛,也少不得自己的開悟,她不傻,只是被保護得很好,所以,才能留住本性里的天真單純。
可以說,天家的人,沒一個是真正蠢的,多得是聰明狡猾的狐狸,以及各種扮豬吃老虎的猛獸。
一邊是父皇母後,一邊是太子哥哥,盛景萱矛盾為難之間,卻還是做了選擇。
郝甜和盛景萱二人這番小動作,守在門口的那個御林軍沒能發現。
※※※
今日是大年初一,卻沒有一點節日的喜慶氣氛。
自打去年十二月二十七從南境傳回鎮國公投敵叛國的軍報,就預示著這個年不好過。
從年尾到年頭,都不好過!
聖文帝已經下令取消一切宮宴。
南境都岌岌可危了,還過什麼年,慶什麼節!
入夜,寒意更甚。
屋子里有地龍,郝甜還覺得冷,又讓宮女們燒了爐子。
銀絲炭沒有一點煙,整個屋子里除了暖,卻不覺嗆鼻憋悶。
畢竟是皇宮,舒適度自然不在話下。
聖文帝給郝甜安排了兩個宮女,兩個內官,負責伺候她的生活起居。
盛景萱只帶了芙蓉這一個貼身丫鬟,她一向喜簡,從不鋪張浪費,勤儉節約的美名可是傳遍了皇城內外。
郝甜也就效法盛景萱,不讓那四人隨侍在旁。
所以,就芙蓉一人一直隨侍在盛景萱和郝甜身邊。
聖文帝的御書房里吵吵嚷嚷,今日自打聖文帝下朝回來,已經前前後後來了好幾撥大臣,每每都是吵得不可開交,聲音自然傳到了偏殿。
郝甜恍若未聞。
但是,聖文帝卻是刻意想讓她知道一般,派了個內官來當傳聲筒。
當然,聖文帝與朝臣們商議的解救南境于水火的軍事機密是不會傳到郝甜這里,內官傳的話都是有目的性的,自然都是會讓郝甜覺得糟心的那些。
郝甜覺得聖文帝這個糟老頭子的惡趣味深重。
雖然聖文帝還不到四十,但從他給郝甜挖坑想把她坑進後宮而謀得十二令執的力量的那一刻起,郝甜就把聖文帝當一個壞得很的糟老頭子了!
郝甜沒有辜負聖文帝的期盼,在內官的每次傳話之後,她都要發一通脾氣,然後盛景萱都會哄她一場,說一些安慰的話語。
御林軍再把郝甜同盛景萱之間的對話,一字不差地傳給聖文帝。
還不過一日,郝甜就在替那一群監視她的人感到疲累。
等著吧!
老子至少得折磨你們脫一層皮!
“郡主,熱水已經備好,需要奴婢為您洗腳嗎?”芙蓉端來一盆熱水。
郝甜正欲開口說“不要”,目光對上芙蓉的那雙星眸,看到她眸中那不容拒絕的神色,到嘴邊的話轉了個彎,出口的就是一句,“行吧!”
于是,郝甜從美人榻上坐起身來。
美人榻是郝甜要求來的,她喜歡半躺著看書,看著看著就被催眠了,便可以順勢睡著,都不需要挪地方。
盛景萱卻是規規矩矩,她看書必須是端坐于書桌前,抬頭挺胸,身姿板正。
此刻已經過了亥時,而盛景萱的作息規律,亥時前必須入睡,她已經躺在羅漢床上睡著了。
郝甜倒是羨慕盛景萱不認床這個優點。
芙蓉將水盆放在郝甜腳邊,她跪坐在地,伸手脫了郝甜的鞋襪,將一雙玉足放入水中。
水溫合適,郝甜舒服地喟嘆一聲。
其實,郝甜已經沐浴過了,但她體弱,每晚睡前都會泡一次腳,所以才讓芙蓉去幫她打來熱水。
芙蓉這個小宮女倒是很上道,還主動要給郝甜泡腳。
就是不知道,她安了什麼心思了。
這個時代,女子的雙足在未婚前是不能露于男子面前,婚後也只能給丈夫一個人看。
女子的雙足是貞潔的象征。
郝甜對此嗤之以鼻,這都是封建教條主義對女性的束縛,男尊女卑的世界里,男性總是想方設法地控制著女性而已!
郝甜原本沒想到這事,只是當她看到芙蓉眼中的驚異神色,其中還帶著點侵略霸佔的味道,她才想到這一點。
可是,芙蓉不是男子啊!
至少郝甜沒覺得自己的腳給芙蓉看了,會有什麼毛病。
可芙蓉的神色,卻給郝甜一種被異性看 之感!
什麼鬼?
不就是洗個腳嗎?
郝甜滿頭的問號。
腳背傳來輕輕柔柔的觸感,有些癢,但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電流傳遞之感。
起先,郝甜以為芙蓉是在輕柔地給她洗腳,慢慢地,郝甜發現了異常。
似乎,芙蓉在她腳背上的輕柔觸踫,是在寫字。
郝甜心下一凜,目光直視芙蓉,但這個小宮女卻低著頭,看似一副極為認真專注的小模樣在給郝甜洗腳。
腳背上的輕柔觸感還在繼續,郝甜努力感覺辨認。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這是芙蓉寫出的八個字。
郝甜心中震驚無比,難道芙蓉是十二令執派來的人?
除了十二令執,郝甜想不到目前還有別的人可以滲透進宮里來。
郝甜不動聲色地收回審視芙蓉的視線,繼續用心感受芙蓉在她腳背上寫的字。
“我是百里羨”。
寫完這五個字,芙蓉收了手,抬起頭來,一雙星眸定定地看向郝甜,眸中是無盡的風華,“郡主,洗好了。”
郝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