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文帝大笑了好一陣,仿佛他遇到了無比好笑的事情一般,等他斂住笑意,表情又恢復一如既往的肅穆威嚴。
“小丫頭,你信心滿滿而來,倒是先說一說你的條件。”聖文帝以退為進。
郝甜注意到聖文帝對她稱呼的改變,先前是“徐家主”,那是在試探,現在是“小丫頭”,說明他見識到了郝甜露出的鋒芒,卻壓根沒把郝甜放在眼里,當她還是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
聖文帝還不到四十歲,正是一個帝王的壯年之時,地位穩固,雄心勃勃。
所以,這個時候,他睥睨天下,覺得他有絕對的雄霸天下的資本,不會把郝甜這種靠著祖上蔭庇,卻涉世未深,沖動魯莽的“愣頭青”放在眼里。
郝甜要的就是聖文帝小看于她!
“我要帶著十二令執出征南境,奪回失守的邊關七城,驅逐勾陳軍,為鎮國公洗刷冤屈。並且,在此期間,陛下不能動鎮國公府的人分毫,還要好生厚待她們。”
郝甜這話說得格外囂張,若是換了其他人,一個腦袋肯定是不夠聖文帝砍的了。
可是當前,也只有郝甜越發囂張,聖文帝就越會覺得自己看人的眼光相當準確,郝甜不過就是一個當上徐氏家主就膨脹得意的愣頭青,壓根沒看清形勢,沒找準自己的位置。
聖文帝料到郝甜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而他早就準備好了應對的話,“大昱女子不得從軍,你先前犯了一次軍規,想必沒有忘記,十二令執可以去支援南境,你不行,至于冉家的人,太後已經代朕厚待她們。哦!你要是想說那些奴僕,她們只是奴而已。”
郝甜如聖文帝所料那般露出憤憤不平的小模樣,“陛下你這是咬文嚼字,斷章取義!”
“所以,有空就該多讀讀書,朕這御書房有一處藏書閣,里面就有不少的書,就賜予花醴郡主日常研讀吧!”聖文帝也是趁機吐出輕飄飄的一句話。
郝甜的眸色深如黑夜。
看似賞賜,實則軟禁。
並且,聖文帝說的的賞花醴郡主,意味著這道聖喻不容反抗。
“馬三,送花醴郡主去藏書閣。”聖文帝說罷,翻開桌上的一本奏折,喃喃自語道“又是奏請株連冉家的九族,正月初一就如此血腥,看來群臣激憤,百姓怕也是怨聲載道啊!”
站在下方的郝甜扯了扯嘴角,很明顯,這句話是聖文帝故意說給她听的。
今日是正月初一,昨日的除夕。
但是,這個年,上至聖文帝,下至文武百官、普羅百姓,都沒能好好地過這個年。
自從鎮國公投敵叛國的“罪證”呈至聖文帝的面前,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文武百官在朝堂請願處置鎮國公府,百姓在皇城外請願處置鎮國公府,就連除夕和大年初一都自發請願。
鎮國公府原先的形象光明磊落,那是眾星捧月,現在就像是從雲端摔落,連個乞丐叫花子都恨不得踩一腳這般。
因著無數人的拜高踩低,郝甜內心已是寒涼一片。
當然,造成這種局面,絕對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不然,夕日的鎮國英雄,何至于是壓倒性的人人喊打。
怎麼可能沒有一個人質疑?
怎麼可能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鎮國公府說一句話呢?
聖文帝口中的馬三,也就是馬公公,他將郝甜帶到御書房旁邊的偏殿——藏書閣。
“郡主,陛下吩咐讓您寫封親筆信,讓十二令執尊者全權听令于大將軍王。”馬公公傳達聖文帝早先的交待。
郝甜一眼不眨地看著馬公公,“我若是不寫呢?”
馬公公躬身,“郡主天資聰慧,看得清眼下局勢。”
郝甜挑眉,這個馬公公確實是個人精。
“那我若是寫了,可有什麼獎賞?”郝甜換種方式。
馬公公抬頭看向郝甜,面色很是為難,“郡主要什麼獎賞?”
郝甜微微一笑,“放心,不為難你,我就是覺著自己一個人在這里看書會很無聊,想找個人作伴,我和新安公主挺投緣,你去幫我問問陛下,就是我在宮里期間,能不能日日夜夜、時時刻刻都有新安公主作陪?”
御書房是什麼地方?
聖文帝的私人書房。
郝甜一個還未出嫁的女子,宿在聖文帝的御書房,雖然她知道聖文帝的目的是將她軟禁在身邊,用以驅使威脅十二令執听他差遣,但是,外人可不會這麼看。
等南境的事情了了,聖文帝就算不再軟禁郝甜,郝甜也走不出這皇城了。
到時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郝甜必須要成為聖文帝後宮里的三千女人之一!
聖文帝的算盤打得好,他想趁勢收服郝甜入後宮,便可以收攏十二令執的力量為己用。
聖文帝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吶!
呵呵呵……
郝甜哪里會讓他如意!
新安公主是聖文帝與皇後的女兒,也是嫡長女。
郝甜和新安公主同在御書房看書學習,這個性質可就與郝甜只有一人之時,有著大大的區別了。
反正有新安公主時刻在身邊,可以說成是聖文帝有意教導女兒,郝甜就是新安公主的陪讀。
反正不管這麼說,有新安公主擋在前面,郝甜就不能因輿論驅使而被迫成為聖文帝的女人!
“這……”馬公公精明的眼珠兒轉動幾下,立馬明白了郝甜的用意,“奴才這就去稟告陛下。”
“嗯,有勞馬公公。”
馬公公快速去向聖文帝稟告,又很快就返回,“郡主,陛下答應了。”
“那行,你幫我準備筆墨紙硯吧!”郝甜並不意外。
郝甜知道聖文帝看她的眼神不對勁,但這個時候南境之困迫在眼前,聖文帝自然無心風月之事。
聖文帝不過是在給郝甜挖坑,郝甜如果沒發現,等她掉坑里了,後續的事情自然順理成章。
而郝甜要是發現這是個坑,聖文帝此時也不會刻意糾結此事。
聖文帝愛惜自己的羽毛,立志做個大展抱負的盛世明君,于他而言,風花雪月之事,都排在國事之後。
郝甜寫好信,蓋上了徐氏家主的印鑒,再交給了馬公公,“能否托公公給我那等在宮門外的兄弟帶句話?”
馬公公道“郡主請說。”
“我這人有些挑食,吃慣了他做的食物,換個口味怕是會不習慣,你讓他每天往宮里給我送趟點心,他知道我的喜好。”郝甜說這話的小神態,帶著幾分頤指氣使的味道。
越是這樣的時候,越要囂張地虛張聲勢,不然,對方更會不把你當回事。
來時,郝甜已經同胖牛約定好,她進宮和聖文帝談條件,如果聖文帝足夠大方,就會放她出宮,那她就有相對的自由去外面搞事情。
如果聖文帝不放郝甜出宮,那麼,胖牛就要代替郝甜去搞事情。
至于每日往皇宮里送點心,也是約定好的暗語。
郝甜如此明目張膽地嫌棄皇宮里的御廚的手藝,還如此囂張,這種脾性,又符合了她故意在聖文帝面前扮演出來的人設。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郝甜就是要讓聖文帝自以為看透她猜透她,實際上,他對她卻是一無所知!
“是。”馬公公應聲,然後退了出去。
郝甜打量一眼四周,入目盡是一排排的書架,往里走,在最里頭有一張羅漢床,目測大概能睡四個人。
羅漢床一看就是新添置的,郝甜也不覺奇怪,想必當日徐氏族長進宮面聖,向聖文帝稟告郝甜可能是新任徐氏家主,還能召喚出十二令執的時候,聖文帝就開始打起了軟禁郝甜的主意了。
郝甜從書架上摸了一本山河人物志,往書桌邊的太師椅上一坐,雙腳搭在了書桌上,小模樣痞氣霸道,毫無大家閨秀的模樣。
守在門口監視的兩名御林軍,直覺這樣的畫風辣眼楮。
郝甜的余光掃過兩名監視著她的御林軍,勾唇一笑。
在老子這個盯梢的祖宗面前班門弄斧,以後有你們哭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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