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他們看到甦然的時候，發現甦然的確是臉上帶著喜悅的笑，那份笑，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甦然看九離的眼中，只有柔情，再無其他。
這一點可是完全不像之前的甦然的，以前的甦然雖然看上去漫不經心，但是誰也無法看清甦然的眼中有什麼。
甦然的心中在想什麼。
那時候的甦然，身周有著濃濃的霧，有著厚厚的殼，有著尖尖的刺。
外物不可侵。
但是，今日見到的甦然，卻是那般的柔弱。
沒錯，就是柔弱。
柔弱的就像是一個普通人，柔弱的不像是甦然，柔弱的好似隨便一柄刀就能要了甦然的命。
但是，剛才甦然僅僅一句話，便讓葉菲雪和朔風心中定下心來。
甦然沒變，盡管現在眼中盡是柔情，但是甦然還是會兼顧所有，還是那個滴水不露的甦然。
甦然，還在。
葉菲雪笑了，朔風笑了，旁邊的人，也都听到了甦然的話，松了一口氣。
甦然在他們心中的意義，早就超越了一個人的認知，甦然乃是一種信仰。
一種可以讓他們無悔付出生命的信仰。
“九離，你和甦然到底是怎麼認識和相愛的？”
九離笑了笑，看向甦然，那可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當年。
甦然十人闖入下面發動暴亂，千座城池盡毀，百萬蒼生盡殤。
當真是白骨漫河堤，血雲飄千里。
當初，下面到底經歷了怎樣的劫難，到底被摧毀成了什麼模樣，到底讓老頭子齊齊出手的甦然十人有多強大。
都沒有詳細記載，多少年後也不會有人記得。
下面唯一記載的結果便是，十人戰敗，一切如初。
親身經歷那一戰的人，還能僥幸活到現在的，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也就當初的烏環還算是一個，可惜還被甦然斬殺了。
也許還有人存活下來，也許還有人對當初的記憶猶新，但是卻無人再願意多說一句。
那一戰，已經成為了真正的歷史。
就算是對長命的下面之人來說，都是很陌生的過往，有些遙遠的歷史文字記載了。
就連現在的太多大將軍，也不曾見過當初的那一戰，也不曾知道甦然十人是如何攪動天地。
令百萬之人盡皆噤聲，令千座城池化為焦土。
可惜啊可惜，盡管甦然十人如此強橫如龍，最終，還是敗了。
敗在了老頭子的手里，十人戰死九人，只有甦然一人被擒，捆綁于群山之中。
粗長鐵鏈穿身而過，捆綁于山峰之上，血肉與鐵鏈融為一體，就連心跳都是劇痛。
那時候的甦然，想逃，便是自盡。
沒人知道甦然那段時間是如何活下來的，也不知道甦然為何不戰死，也不知道老頭子怎麼就對甦然網開一面。
不知道的很多很多。
雖然不殺，但是折磨，無止盡的折磨。
反正，那段時間，甦然就被吊在群山之中，忍受風吹雨打，經受暴雪霜凍。
折磨加酷刑，羞辱與踐踏。
甦然始終不死，一直殘存生機。
不知是甦然強撐口氣，還是老頭子令他不死。
據說，那段時間足有百年，但是沒人知道，或許記得的只有甦然和老頭子了。
老頭子就是讓甦然不死，保其性命，足足折磨百年。
那段時間到底經歷了什麼，經歷了多少折磨，甦然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就算是對九離，那也是一筆帶過，就說是百年孤獨。
對其折磨與苦難，是只字不提。
那一戰，百年之後，下面已經完全恢復，還是原來的世界，還是原來的地址修建的新城池。
還有了百萬兵卒，還有了當初不堪一擊的大將軍。
只是，誰也不會記得，在群山之中，在穿雲的鐵鏈之中，還有原來的一個人，在此。
生不如死。
九離得到命令要去給甦然送飯時候，已經是那一戰百年之後了。
當九離站在甦然面前時，已經看不出面前的東西，其實是一個人，而不是長毛發霉的野獸了。
那是九離第一次見到甦然，不過，心中記住的只是一只長毛發霉的野獸罷了。
那也是甦然第一次見到九離，不過他的眼楮看不到任何東西，唯一能做的便是張嘴吃東西。
就那樣，九離足足給甦然送了一年的飯。
兩人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九離只是站在那里給甦然喂飯，甦然只是被動的張嘴咀嚼，沒有半點交流。
一年之後，九離終于對甦然說了一句話，“你要走了。”
甦然卻是什麼都沒變，還是吃著東西，似乎走不走，都已經不算什麼。
那一日之後，甦然成為了一個例子，成為了一個戰敗的典範。
被拖拽在城池的大街之上，像條狗一樣的被辱罵，被毆打，被丟在臭水溝中強行吃下死老鼠。
這樣的折磨和殘忍，不是一天，不是一月，也不是一年，而是整整十年。
十年間，幾乎下面的人都記住了有一條狗名叫甦然。
有一個戰敗的戰犯，名叫甦然。
誰也不知道甦然在那樣的折磨下，到底是如何活下來的，對所有的一切，甦然從未有過半點話語。
默默承受一切。
沉默，便是答案。
沉默，也是無聲的反抗，也是看在老頭子眼中最沉的嘆氣。
對甦然，下面的人實在是沒有憐憫，更加不會有所同情了。
十年之後，九離都快忘記了還有甦然這樣一個名字的時候。
甦然，竟然再次被帶到了她的面前。
那時候的甦然，已經被折磨的不算是個人，當真是除了一口氣外，和一條狗，一直垂死的野獸沒什麼區別了。
九離的任務是救活甦然。
因為下一個十年折磨，還要繼續。
九離本不願的，對甦然，她可沒有半點的好感，只不過是一個囚犯罷了，誰會在乎他半點。
只是，當九離看著甦然默默的一個人靠在牆角，突然心中有了一絲憐憫。
不管他做過什麼，在經歷了那麼多的苦難之後，是否已經足夠了呢。
九離開始照顧甦然，慢慢的也開始詢問一些問題。
那是甦然那麼長以來，第一次感受到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