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常(八)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嗑南瓜子 本章︰常(八)

    薛凌垂下目光,輕嘆了聲氣,沈元州臉色愈冷,道︰“咱們以前見過?”話間已有威逼之勢,他瞧薛凌多不過十七八歲,羸弱兒郎貌,斷腸寡人相,淒淒漠漠,看不出來路,欲嚇唬一番。

    薛凌抬手,掌心掉下半個巴掌大的錦囊來,紅色抽繩懸懸繞在食指上,月牙白底緞布,上頭一支蘭草裊裊,兩側各綴了一顆七彩琉璃珠,很是精致,像哪家姑娘隨身香囊,在沈元州眼前搖搖晃晃。

    薛凌像在回憶往事,語調飄渺︰“他們說,我很像我父親,所以你看我相熟。”

    周遭眾人此起彼伏問“你父親是什麼人”,沈元州目光先在薛凌手上停留了片刻,筋骨遒勁,力道畢現,一看就是習武之人,與虛浮面貌迥異,恍然不是同一個人樣。

    如此想過,才看了那錦囊上,狐疑伸手接了,盯著薛凌摸索過方緩緩打開,並沒拆出什麼異樣東西來,他垂頭細看,赤金印子二指見方,托與獸身,是私印的模子。

    翻開過來,沈元州霎時變色,再看薛凌,又對著印章數眼,道︰“你是你是”

    薛凌頷首,道︰“我是不知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旁邊又呼“什麼人是什麼人”,又提醒薛凌道︰“此處哪來的什麼將軍,此處只有沈王。”

    薛凌未作搭理,暗想“沈王”二字,就是沈元州沒替自個兒擇號,沿用的自家姓氏稱王。

    沈元州抬手止住旁人,指尖滑過印章,成色質地,使用痕跡,肯定是�真的,一般人也不可能假撰這玩意兒。

    他看薛凌,一改先前疏離自持,變的熱絡,笑道︰“是了是了難怪眼熟我是見過你父親你難怪”

    大抵記起薛弋寒死的難看,他又斂了笑意,躊躇道︰“我也沒見過幾回,但�A隳閎肥凳怯行┤瘛!br />
    他轉與旁人道“咱們今晚就議到這吧,該說的也差不多說了,這位小兄弟不是外人,遠道而來,我有些私事想問。”

    各人說笑陸續退去,薛凌垂眸不言,只想著沈元州以前並不是重臣,依他年歲,也沒見過年輕時的薛弋寒長啥樣,像與不像,有什麼資格說“確實”。

    待人走盡,沈元州急聲道︰“你你是前西北舊將薛弋寒什麼人。”

    “我姓薛,單名一個凌字。”薛凌伸手,道︰“那是家父遺物,你看過無異,還請歸還與我。”

    沈元州復看了兩眼,遞給薛凌道︰“是是是應該的你是我就說是有些眼熟。”

    如此所有的事都能解釋的通,他看薛凌確有面熟之感,但又沒印象見過此人,薛弋寒早年見過幾回,對比眉眼,依稀能和模糊印象重疊。

    而且唐澗說是一共十來人,皆以“趙”姓為首,捐糧的那個更像陪襯。既是薛弋寒之子,就說的通了。許是當年去了何處,跟著的都是死士,難怪一看就知是用刀劍的。

    話雖如此,他奇道︰“當年當年”

    薛凌打斷道︰“當年我父親獲罪,天子未遷怒其家眷。”

    沈元州小有尷尬,訕笑道︰“話雖如此俱我所知霍肯定有人不會眼睜睜放過你你是如何你是什麼時候回的這來。”

    薛凌將印放回錦囊里,系上抽繩,直視沈元州道︰“我父親死後,霍家與天子連手追殺我,僥幸逃生,隱居在鄉野。

    這些年,記著父親的話,既不曾回京,也不曾回家,直至听得邊關起了戰事,心下難平,又听聞而今西北在你治下,特來投奔。”

    她頓了頓,移開目光,混若並不願提起的樣子問︰“我記得,幾年前還是霍家在此,真是奇怪,怎麼無緣無故的,就變成你了。”

    沈元州算是初步信了她,長嘆一聲道︰“說來話長。”

    薛凌又問︰“我听他們,稱你為王上。何日,此處竟能自立為王?”

    沈元州苦笑一聲,指了指就近椅子,道︰“坐坐坐,你進來這麼久,我倒要你一直站著。”說著他自個兒先坐了過去,並未回原上席。

    薛凌跟過去,也輕坐下,沈元州往小桌上翻茶,水倒出來,一絲熱氣也無,他推給薛凌,道︰“你生在這,不消我多客套,這段日子艱難,有口水喝不錯了。”

    薛凌接了茶,抿了一口,道︰“說的是。”

    沈元州道︰“剛才你問我,怎麼霍家沒了,這話我是不信的。就算你隱居,肯定也知道霍準密謀造反被砍了的事兒。霍家被砍了,那這地兒肯定不是霍家人了啊。”

    “話雖如此,也輪不到你來。”

    沈元州茶在嘴邊,听聞此話,猛地轉頭看她,瞧她神色正經,純屬說實話,全無諷刺之意,沒忍住哈哈數聲,閉口時卻是眼眶泛紅。

    他道︰“你說輪不到我來,我也說輪不到我來,世事難料,輪到了還不如輪不到。”說罷將這兩年事藏頭去尾說了大概,又提及自身不忍看西北萬民流離,再三拒旨,落得個孤家寡人下場。

    他問薛凌︰“你說,我稱不稱得這聲王?”

    薛凌垂頭,指尖在掌心來回,許久才淡漠道︰“你問旁人,他們肯定說稱得。

    你問我,我就要說稱不得了。”

    “此話何解?”

    “當年梁成帝崩,我父親為人臣子,理當回京舉殯。偏禍不單行,胡人聚兵往平城外虎視眈眈,京中新帝非天命所授。如此這般”

    她哧哧笑了兩聲,問︰“我父親沒稱王,憑什麼你稱王?”

    沈元州頓口,手在椅扶上來回摸索數次,沉聲道︰“所以薛弋寒死了。”

    “那你呢”薛凌偏臉,笑問︰“你當年,有沒有,與魏栄沆瀣一氣,聯滿朝文武,陷害我父親?”

    “沒有。”沈元州稍昂首,正色道︰“我沈家雖奉新帝,但絕未參與薛宋之罪。”

    “你都說奉了新帝,如此,那就算不得袖手旁觀客。你是”薛凌如師如友,循循善誘,溫和道︰

    “你是個,推波助瀾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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