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庭前月(一百三十八)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嗑南瓜子 本章︰庭前月(一百三十八)

    長君之惡其罪小,逢君之惡其罪大。

    這句話究竟是出自哪冊書,又是誰所著?

    那太傅老頭真是師德不佳,當初就沒好好教過自己。記也記不得,做也做不到。

    兩個丫鬟抬著炭盆急匆匆進來,薛凌將滑下去的被子往肩膀上扯了扯。還是冷,冷的要命。

    她生在冬日,長在北境,一身單衣都敢在雪堆里打滾,現卻覺得初冬難熬。

    薛瞑听見屋里間或嘆氣聲直到三更末才停,三五回忍不住想差個丫鬟去問問薛凌是不是身子不適。可主家沒有叫人,他實難越俎代庖。

    這一夜天地,有數處難眠。

    再醒時,薛凌氣色越發的差。江玉楓一見了人,忍不住錯愕道“怎弄的這般憔悴?”

    薛凌褪了外頭披著的氅子,一手交給弓匕,一邊道“昨兒初一,往宮里走了一趟,雜事纏身,回去不敢歇著,就沒合過睜眼,哪能不憔悴”。說著話還打了個呵欠。

    昨兒確是初一,不過,甦府並沒說薛凌往宮里去了啊。他還沒想好如何問,薛凌又道“宮里催得急的很,本想找甦夫人領路的,怕誤了時辰,我自個兒去找了那老姑子。算她沒瞎了狗眼,好歹是把我弄進去了。”

    江玉楓手指一頓,接著往壺里續水,笑道“天下誰人,不識君呢。”壺中水滿,他抬起來道“那是何事催的這麼急?”

    叫薛凌過來,並不為著霍雲婉如何。但她開了頭,還一副急惶惶的樣子,江玉楓理所當然趁此問明白些。莫不然過了話口再問,倒顯的他故意打探。

    難得薛凌沒有顧左右言他,直接從衣襟里掏出一張紙,在江玉楓面前鋪開,上頭所畫,正是兵符拓樣。

    與霍雲婉所給的一半不同,這上頭,是左右各一份,合二為一,便可號令西北。

    江玉楓先驚看了一眼薛凌,這才俯身細細查看。半晌徐徐道“這是真是假?她如何能得?”

    薛凌手指點到紙上左半塊紋樣道“是真是假,我也分辨不出來。我長了這般年歲,從未執令,你是知道的。所以便是這左邊半塊,我都沒見過。

    按你爹所言,薛我爹那半塊早就不在西北。既然不在西北,那就是在京中。皇帝手里,霍準手里也好,誰手里都好。前兩位一個是人夫,一個人父,後頭的,都得喊皇後一聲國母。

    她拿到,又有什麼稀奇?”

    江玉楓小心將紙張從薛凌手指底下抽出來,雙手拎起又看了一會,道“你說的是,她能拿到也不稀奇。不過,她會這麼早給你,未免過于稀奇了吧。”

    “她跟你我一樣,不能確認真假。恰我是”薛凌頓了頓,還是沒提薛弋寒的名諱,道“平城來的,就想讓我看看。”

    這理由一說,倒顯得合情了一些。江玉楓索性將紙往薛凌面前遞了遞,笑道“既然如此,那平城的薛少爺,看出什麼玩意來了。”

    薛凌順勢一把扯過紙,佯裝生怒道“你來尋我的晦氣不是,剛才說我沒見過,上哪看去。若我要是看出來了,還能拿來與你看。”

    言罷雙手一合,紙頓時裂成兩片。江玉楓“哎”了聲,要阻止已是來不及。薛凌死了不算,還拿手里揉了揉。

    她是特意拿來給江玉楓看看不錯,那可沒打算讓他一直看。一張紙能有什麼看頭,該看的,是她薛凌才對。

    江玉楓無奈嘆了聲,道“你撕它做什麼,就算是假的總也有個說道。”

    “我昨兒去,她不讓帶出宮,全是憑著腦子記下,回來再畫的。全與不全,還做不得準,等我下回再去對比一二,有了確數再予你一份慢慢瞧就是了。

    不過,依你的看法”,她揚了揚手頭碎片,這玩意兒可靠度有幾成?

    江玉楓頓了頓,道“我看其紋路字體,技藝和昔日天家用度所差不大。具體內容卻是無法分辨,且這終究是手描的,細微之處難以辨別。若是有實物,或許更容易些。”

    “你說的有理”,薛凌將碎紙隨手填進了燃著的茶爐里,續道“不過實物這玩意兒是真沒有。她說,只得了拓樣。若是真,不如自己造一個。若是假”

    江玉楓斟了茶水遞過來,薛凌先接了茶碗,輕飲了一口。擱下手腕,碗底和桌面相觸,那廂弓匕又雙手奉了茶點擺在二人面前。

    江玉楓听薛凌沒有說下去的意思,撩袖拿起夾子取了一塊點心擱在小碟子里推到薛凌面前,道“快嘗嘗,昨兒你說要來,我著人早間去尋新鮮備下的。這家鋪子人流如織,晚了都趕不上趟兒,不怪你也愛吃。”

    薛凌手還在茶碗上沒拿下來,目光移動到碟子里,里頭瑩潤一團,還是那能甜死人的玩意兒。當初逸白拿來作見禮,她說她喜歡,吃得一肚子跟灌了砂糖般綴著甜。

    不過,她笑意盈盈拿起,趕忙咬了小口,道“是啊,我好幾回突然想吃,差人去就買不著了。自家廚子又做不出這味,沒用的很。”

    話落緩緩往門外瞥了眼,回轉頭來笑道“上回你還帶了好幾盒與我,這不吃,倒忘記說謝了。”

    江玉楓往自己碗里分茶,道“瑣碎東西而已,何談謝與不謝”。話里听不出喜怒。

    薛凌接著又咬了兩口點心的機會沉默,臉上消息像是真的極喜吃這東西。她能清晰的記得,對薛瞑說過“自己畏甜”,畢竟當時就存了試探之意。

    薛瞑知道自己畏甜,對這點心的評價的是“死了”。他來往過江府數趟,江玉楓還孜孜不倦的將東西端上來。

    說明,薛瞑並未向江府報備自己的一舉一動。

    但是薛凌又咬了一口,江玉楓為人謹慎,做事極細致。也有可能薛瞑說與了他,他故意做來迷惑自己的也不一定。

    她手抖般將僅剩的一丁點飛快塞嘴里,咕噥出個“好吃”,勉強咽下去,又喝了一氣茶水才心滿意足歇下來。

    試探這種東西,無窮無盡。她見過甦�如,見過魏栄,絕不能重復他們的蠢處。一次不成,就不得再疑。薛凌指了指茶爐里已經燒盡的碎紙團,將先前那句話續完。

    她說“若是假,不如也自己造一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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