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蒸汽如同凝固的、滾燙的裹尸布，死死纏繞著沸騰之喉邊緣這片狹小的空間。薇拉的轉輪機槍炮口閃爍著幽藍的充能光芒，冰冷的電子義眼紅光穿透霧氣，如同手術刀般剖析著凱恩和他手中那個散發著幽藍微光的信標。格洛克龐大的身軀如同壓抑的火山，熔金色的豎瞳在信標的微光與薇拉的炮口之間危險地游移，喉嚨深處滾動著低沉的、充滿威脅的咆哮。它身後的獸群焦躁不安，利爪刨刮著滾燙的硫磺結晶，發出刺耳的噪音，嗜血的低吼此起彼伏，如同即將決堤的黑色潮水。
十秒的死亡倒計時，如同絞索，在灼熱的空氣中無聲地勒緊。
凱恩背靠著滾燙的岩壁，破碎的面罩下，冷汗混合著硫磺蒸汽的灼燒感滑落。他能感受到薇拉冰冷邏輯下的殺意，格洛克狂暴本能中的貪婪與憤怒。他舉著信標的手在劇烈顫抖，那微弱的幽藍光芒在濃重的硫磺黃霧中，顯得如此渺小，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徹底吞噬。
“證明！”薇拉冰冷的電子音再次響起，如同最後的喪鐘，“四秒！”
格洛克的巨爪猛地揚起，暗金色的骨刺在蒸汽中閃爍著寒光！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凱恩手中的信標——那個破舊的指南針——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強烈刺激，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幽藍的光束不再是微弱的指引，而是如同實質的光柱，瞬間穿透了翻滾的硫磺蒸汽，直刺上方濃重的輻射塵雲！光束內部，無數細微的光點瘋狂旋轉、重組，赫然投射出凱恩意識深處那個龐大而復雜的三維坐標圖！坐標圖的核心光點劇烈閃爍，指向沸騰之喉深處某個特定的方位，同時，一股強烈到令人心悸的、源自地核深處的能量脈動，如同無形的沖擊波，以信標為中心轟然擴散！
這股能量脈動是如此清晰、如此沉重！它穿透了薇拉冰冷的金屬裝甲，讓她外置處理器瞬間過載，發出刺耳的警報！它撞擊在格洛克的靈魂深處，讓它熔金色的豎瞳瞬間收縮成一條細線，那持續不斷的、來自地心的牽引感從未如此強烈、如此急迫！它甚至讓後方躁動的獸群瞬間安靜下來，那些低等的刃蟲、酸蜥、巨怪，都本能地感受到了源自生命源頭的、毀滅性的悸動！
“地心潮汐…波動峰值！”薇拉冰冷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電子義眼的紅光瘋狂閃爍，處理器在瞬間的海量數據沖擊下幾乎宕機，“坐標…確認！指向地熱異常區核心！”
“力量…源頭…共鳴！”格洛克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巨大的爪子不再指向凱恩，而是猛地指向信標光束投射的方向——那沸騰之喉深處、翻滾著暗紅熔岩的深淵！“那里！源頭！必須…得到！”
信標的光芒持續了數秒，緩緩黯淡下去，重新變回那個微微震動、散發幽藍微光的金屬圓盤。但剛才那震撼的一幕，那無法作偽的地核能量脈動，如同烙印般刻在了薇拉冰冷的邏輯核心和格洛克狂暴的獸性本能之中！
證據。無可辯駁的證據。
薇拉肩部的轉輪機槍炮口，那致命的幽藍充能光芒，無聲地熄滅了。冰冷的槍管緩緩垂落。她電子義眼的紅光鎖定凱恩，聲音依舊缺乏情緒，但殺意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如同計算機運算般的審視︰“坐標已接收。威脅等級︰行星級。目標優先級變更︰前往坐標點驗證‘方舟’與‘創世引擎’。你的存在邏輯︰鑰匙組件之一。臨時合作邏輯成立。但警告︰任何背叛或低效行為，將導致立刻清除。”
格洛克巨大的頭顱轉向凱恩，熔金色的豎瞳中狂暴的殺意被一種更原始、更貪婪的佔有欲所取代。它伸出覆蓋著骨刺的巨爪，指向凱恩，又指向信標光束消失的方向，喉嚨里發出沙啞破碎的嘶吼︰“你…帶路！找到…力量源頭！屬于…格洛克！”它巨大的尾巴猛地一掃，將旁邊一塊硫磺結晶抽得粉碎，如同最後的警告。“獸群…跟隨！阻礙者…死！”
凱恩靠著滾燙的岩壁，劇烈地喘息著，劫後余生的虛脫感幾乎讓他癱倒。他看著薇拉垂下的槍口，听著格洛克那充滿佔有欲卻不再立刻撕碎他的咆哮，緊繃的神經終于有了一絲松懈。成了…第一步…最不可能的一步…竟然成了！
但這脆弱的同盟，如同在沸騰的岩漿上搭建的紙橋。薇拉的清除警告冰冷刺骨，格洛克的貪婪毫不掩飾。信任？那是奢侈品。他們只是被共同的毀滅預言和唯一的希望暫時捆綁在一起的囚徒。
“路線…”凱恩嘶啞地開口，忍著後背的劇痛，看向薇拉，“鐵軀…你們有地圖嗎？怎麼去那個坐標點？”他指向信標最後指示的、熔岩翻滾的深淵方向。
薇拉的電子義眼紅光掃過凱恩，又掃過格洛克和他身後密密麻麻的獸群，處理器高速運轉。“目標區域︰舊大陸板塊交界帶，地幔柱活躍區核心，別稱‘深淵熔爐’。環境參數︰極端高溫，高壓，強輻射，地質活動劇烈，存在大量未知合成獸與輻射畸變體巢穴。最優路徑…”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調取數據，“…需穿越‘晶簇迷宮’，橫跨‘虛空斷橋’，進入‘熔火回廊’。預計行程︰標準鐵軀機動速度下，七十二小時。但…”她的目光落在行動遲緩、依靠本能的獸群身上，“…當前團隊構成，效率預計下降百分之四十七點三。遭遇高威脅敵對生物概率︰百分之九十三點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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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路！浪費時間！”格洛克發出不耐煩的咆哮，巨大的爪子指向沸騰之喉深處那條最寬闊、熔岩光芒最盛的裂縫，“直線！穿過！更快！力量…在召喚！”
“否決。”薇拉的聲音毫無波瀾，“直線路徑︰熔岩海核心溫度超過三千攝氏度。獸群有機體承受極限︰低于八百攝氏度。鐵軀主體結構熔點︰一千五百攝氏度。穿越概率︰低于百分之零點一。邏輯結論︰自殺行為。”
格洛克熔金色的豎瞳中怒火一閃，但似乎理解了“熔點”和“概率”這兩個冰冷詞匯代表的絕對死亡。它不甘地低吼一聲，巨大的爪子煩躁地拍打著地面，算是默認了薇拉的路線。
“那就…出發！”凱恩強撐著站直身體，緊緊攥著手中的信標，那微弱的震動和幽藍光芒是他在這個瘋狂聯盟中唯一的依靠和方向。“我們沒有時間了！”
晶簇迷宮
告別了沸騰之喉灼人的熱浪，深入地下，溫度不降反升，空氣卻變得異常干燥。巨大的、由無數扭曲水晶柱構成的迷宮呈現在眼前。這些水晶並非純淨透明，而是呈現出渾濁的暗紅、幽紫、病態的慘綠，內部仿佛封存著凝固的火焰或沸騰的毒液。水晶表面嶙峋鋒利，折射著不知從何處透下的、微弱而扭曲的光線，將整個空間切割成無數光怪陸離、方向難辨的碎片。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高頻的、令人牙酸的嗡鳴，是水晶自身在某種地熱能量場中持續振動發出的聲音，足以擾亂任何未經強化的生物方向感。
薇拉走在最前方，她的電子義眼切換成多光譜掃描和地質透視模式，冰冷的紅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錯綜復雜的晶簇通道。她肩部的轉輪機槍處于半充能狀態，隨時準備應對突發威脅。她的金屬身軀在狹窄的通道中移動，關節發出細微的“嘶嘶”聲，與水晶的嗡鳴形成詭異的二重奏。她不時停下來，用機械手掃描水晶壁的共振頻率，尋找著最穩定、最可能通向出口的路徑。她的處理器全速運轉，構建著迷宮的三維模型，但水晶的干擾和能量場的紊亂讓模型不斷出現偏差。
凱恩緊跟在薇拉身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後背的傷在高溫和干燥的環境下更加灼痛。他手中的信標微微震動著，幽藍的光芒在渾濁的水晶折射下顯得飄忽不定。他努力集中精神，感應著信標傳遞的微弱方向感，偶爾在薇拉選擇的岔路口，憑借直覺指向信標震動更平穩的方向，幾次都幫助修正了薇拉模型中的微小誤差。這微小的合作，在薇拉冰冷的邏輯中留下了一絲“有效輔助”的記錄。
而真正的麻煩，來自于隊伍的後方。
格洛克龐大的身軀在狹窄的水晶通道中顯得格格不入。它每一步都伴隨著暗金色骨甲與鋒利水晶的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嘎吱”聲，火星四濺！它煩躁地低吼著，時不時揮舞巨爪，將擋路的、相對細小的水晶柱粗暴地砸斷、掃開！碎裂的水晶如同鋒利的彈片般四射飛濺！
“慢！太慢！鐵疙瘩！帶錯路了？！”格洛克沙啞的咆哮在迷宮中回蕩，震得頭頂的水晶簌簌作響。它對薇拉那“效率低下”的繞行路線極度不滿，對凱恩那“軟弱無力”的行進速度充滿鄙夷。它只想直線沖撞，盡快抵達力量源頭！
它身後的獸群更加混亂。刃蟲在狹窄的空間里互相推擠、踫撞，發出煩躁的嘶鳴和刀臂刮擦水晶的噪音。一頭巨怪不小心撞斷了一根巨大的暗紅色水晶柱，柱子轟然倒塌，砸向旁邊的幾頭酸蜥！
“吼——！”被砸中的酸蜥痛苦地嘶鳴，下意識地噴吐出腐蝕性粘液！綠色的酸液濺射到旁邊幾只刃蟲身上，瞬間腐蝕了它們的幾丁質甲殼！
“嘶啦——！”受傷的刃蟲暴怒，揮舞鐮刀刀臂就砍向那頭肇事的巨怪！
混亂如同瘟疫般瞬間蔓延！獸群內部本就脆弱的秩序在壓抑、煩躁和意外踫撞下徹底崩潰！咆哮聲、嘶鳴聲、骨甲和金屬格洛克的骨甲）的踫撞聲、酸液腐蝕的滋滋聲、水晶碎裂的嘩啦聲…在狹窄扭曲的晶簇迷宮中瘋狂回蕩！
“警告！後方發生內訌！威脅等級︰中等！可能引發連鎖塌方！”薇拉冰冷的電子音響起，她肩部的機槍瞬間抬起，瞄準了混亂的中心，但目標難以鎖定。
“住手！”凱恩急得大喊，但他的聲音在獸群的咆哮中如同蚊蚋。
“吼——！！！”格洛克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恐怖的聲浪如同實質的沖擊波，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噪音！它巨大的爪子狠狠拍在旁邊一根巨大的水晶柱上！“轟隆！”水晶柱劇烈搖晃！它熔金色的豎瞳燃燒著暴怒的火焰，掃過那些陷入內斗的子民！
“廢物！停止！力量…在前方！”它用破碎的喉音嘶吼著，強大的精神威壓混合著信息素如同風暴般席卷獸群！
在格洛克絕對的力量壓制和王的意志下，混亂的獸群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受傷的酸蜥和刃蟲停止了攻擊，低伏下身體發出畏懼的嗚咽。巨怪也停下了暴躁的沖撞。秩序在恐懼中暫時恢復，但空氣中彌漫的暴戾和不安並未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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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再亂…撕碎！”格洛克朝著薇拉和凱恩的方向咆哮，巨大的尾巴不耐煩地掃動著，抽打在水晶壁上，留下深深的裂痕。
薇拉沉默地轉身，繼續帶路，電子義眼的紅光在凱恩身上短暫停留了一瞬，似乎在評估他剛才試圖阻止混亂的行為價值低效，但動機符合合作邏輯）。凱恩抹了把汗，跟了上去，心有余悸。這脆弱的聯盟，僅僅在迷宮中行進了不到兩小時，就已經瀕臨破裂的邊緣。
虛空斷橋
穿過晶簇迷宮最狹窄的瓶頸，前方豁然開朗，卻又瞬間將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裂谷橫亙在前方。裂谷寬度超過百米，下方是翻滾涌動的、散發著幽暗紅光的熔岩之河，灼熱的氣流裹挾著硫磺和金屬蒸汽，如同地獄的吐息，從深淵底部向上噴涌，發出沉悶的轟鳴。連接裂谷兩岸的，只有一條…或者說，幾段殘破不堪、搖搖欲墜的舊時代巨型管道和金屬桁架結構，它們如同被巨神隨意丟棄的、銹跡斑斑的骸骨，勉強搭在裂谷兩側陡峭的岩壁上，構成了這座“虛空斷橋”。橋面早已腐朽脫落，只剩下扭曲的金屬骨架和零星幾塊布滿孔洞的金屬板。狂風地熱對流形成）在裂谷中呼嘯，吹得這些殘骸發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呻吟。
斷橋的中段，有一段超過二十米的巨大缺口，下方就是翻騰的熔岩河。只有幾根孤零零的、布滿銹蝕的巨大鋼索，如同垂死的巨蟒，橫跨在缺口之上。
“路徑分析︰斷橋結構完整性低于百分之三十。承載極限︰無法支撐大型生物單位巨怪）及鐵軀重型裝備。唯一可行通道︰利用殘余鋼索橫渡。風險等級︰極高。”薇拉冰冷的電子音在呼嘯的風聲中響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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