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繡閣是京城最大的衣緞鋪子,收羅了許多珍貴的布匹,洛雲溪從前對衣料什麼都不甚講究,但到底是身為女兒家,眼下見到那些繡藝精致的錦緞,也愛不釋手。
“掌櫃的,想不到你這里這麼多好緞子。”洛雲溪笑道。
老板娘掩唇輕笑,“雲溪小姐,您不常來鋪子,這次也趕對了好時候,這些緞子都是從南方剛運過來的,還沒來得及擺上,就被驍世子訂下留著,雲溪小姐出身名門,人長得水靈,福氣更是好!”
洛雲溪輕輕笑了笑,心想著做官貴人家的生意,嘴巴就是好使。
“怎麼?選不出來?”這時,明驍從背後靠近。
洛雲溪回身看他,“可不是,你乍然帶我來這里,又有這麼多緞子,還真是挑花了眼!”
“那就都買下好了,以後歡喜穿那個就穿那個!”明驍挑眉。
老板娘看著自己這位‘財神爺’,點頭如搗蒜,笑得看不到眼楮,“驍世子對雲溪小姐真是情意深重,我這就派人將這些布料都包起來送到鎮國公府去!”
“等等!”洛雲溪撇了撇嘴,這世子也還真是大手大腳,即使有錢,也不該這麼花,這麼多布料運回府上去,是打算開綢緞莊嗎?
“怎麼?”明驍問。
洛雲溪沒答,又仔細掃視了一圈,視線停在一匹大紅色的暗紋錦緞上,那料子極為絲滑柔軟,紋路簡單大方,若是自己親手繡制圖案,作出的喜服嫁衣一定會在合適不過。
“你看這匹布怎麼樣?”她捻著手中的布料,看著明驍問。
明驍看了一眼,也很喜歡這簡單的紋飾,“嗯,還不錯啊!”
“那就要這個吧!”洛雲溪點點頭,對老板娘說道。
“只要這一匹?”明驍問。
“嗯,東西在精不在多,更何況還是大婚的喜服嫁衣呢!”洛雲溪淡笑說道。
明驍眸光微閃,笑容在唇角蔓開,“好,听你的。”旋即對老板娘吩咐,“把這匹布包起來吧,也不必差人送去府上了,抬到外面的馬車里就行!”
“好,好,”老板娘笑著道,“雲溪小姐真會選,那緞子是冰蠶絲錦所制,我們這里只有一匹的!”
明驍一听,似乎想到了什麼,看著洛雲溪笑道,“我發現你似乎真是很會挑東西,總是能從一眾物件里選中與眾不同的那個來!”
洛雲溪噴笑,暗想著他這話話明里暗里的在指他們剛認識時,自己坑他的那件價值千兩的衣裳,好笑地回道,“你才看出來?我不但在選物件時會選與眾不同的那個,選人也是!”
明驍聞言,難得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嗯,這話倒是真的!”
兩人相視一笑,達成共識,轉首就要往殿外走。
“驍世子只選這一匹布料嗎?雲溪小姐天資絕色,定然是穿上什麼都美!”老板娘當然舍不得放棄這位難得過來一趟的大戶。
明驍攬過洛雲溪,笑得邪魅,“不必了,沒听到我未婚妻說東西在精不在多嗎,有什麼好料子,下次在送來也不晚!”
兩人施施然的走出去,早有小廝將布匹包好,抬到馬車上,老板娘走到門口,目送二人離開。
“說說吧,世子爺,婚期還沒訂下來,為什麼這麼早買下這個?”洛雲溪在車廂中坐穩,這才開口問道。
“不是都說了早晚的事,若不是先前有事耽擱,婚期早就該訂下了,我尋思著你爹不在,操持這些事總是需要時間準備,不如提前備好,待洛叔回來,擇個近日子也是順理成章!”明驍理所應當的說道。
洛雲溪嘆了口氣,“但是北魏戰事凶險,這一役不知還要打上多久,我總覺得,咱們準備這些過早了!”
明驍輕輕一笑,把玩這她垂下的衣角,“這些你就不必考慮的,一會兒我去府中跟伯母商量商量,你和伯母就什麼都不用管,安心在府中籌備婚事就好!”
洛雲溪嗤笑,“籌備婚事該是你們府上的事才對,就算成婚,也是我嫁去寧親王府,又不是你入贅過來,需要我做什麼!”
明驍攬過她軟弱無骨的小身子,輕哼道,“什麼你準備我準備的,都要大婚了,還有必要分得這麼清楚?”
洛雲溪默了一會兒,勾了勾唇,猶豫了許久才正了神色,認真看向他問道,“明驍,老實說,你到底是有什麼打算?”
說是提前準備,她才不會相信,還沒听說沒過禮,沒訂婚期就準備嫁衣的。
“打算?當然是趁早將你娶進門的打算,嫁衣和喜服都做好了,你想反悔也就來不及了!”明驍勾笑說道。
洛雲溪自然不會相信,但見他嘴巴封的嚴,再多問也是徒勞,索性便由著他。
信任一個人就是如此簡單,心都交出去,便沒有理由懷疑他的決定,無論是什麼…
馬車很快到了鎮國公府的門前,明驍隨著洛雲溪一同下了車,吩咐下人將布匹抬進去。
但凡是鎮國公府下人,誰不知道驍世子是府上的準姑爺,一個個點頭哈腰,見怪不怪地听從指揮。
洛雲溪沒攔著,腳步輕快地步入府中,近幾日,明驍常來府上,她也早就習慣了。
兩人剛剛路過正廳,洛夫人剛好從院中走出,正踫見抬著大紅喜布的下人,不由愣了愣。
“伯母!”明驍隔著老遠便笑嘻嘻地打招呼。
洛夫人听到呼聲轉首,雙眼早就高興的抿成一條線,顧不得詢問布匹的事,便大步迎了過來,“驍兒來啦!”
洛雲溪翻翻眼皮,這是自己的親娘哎,每次見到明驍都像吃了蜜餞似的,怎麼見到自己從沒有這麼高興過!
“伯母,這數九寒天最凍人,這麼冷的天您怎麼還往外走,有什麼事吩咐下人不就好了!”明驍笑吟吟地將洛夫人攙住,曉得洛夫人怕冷的老毛病,邊說著邊扶著她向屋子里走,听起來倒像是母子間的對話。
洛夫人笑不攏嘴,“就你這孩子會說話,你伯母哪有這麼嬌氣,馬上就要過年了,即使你洛叔不回來,這府中上下的事務也總該準備準備!”她垂下目光,掩住眸中多多少少流露出的無奈。
明驍眸光動了動,逢年過節,誰不希望全家團聚,可身為當朝鎮國大將軍的妻子,卻要承受聚少離多的苦楚,人們常常稱贊鎮國公如何驍勇,可誰能明白這樣的風光背後,哪里少得了一位默默奉獻的賢良妻子。
“那也成,就辛苦伯母準備準備,今年過年,我也來府上陪著您和雲溪蹭飯吃!”他扶著洛夫人坐好,笑嘻嘻說道。
洛雲溪進屋,剛好听到這一句,她望了望母親,又看了看明驍,頓時投過幾分感激的目光。
洛夫人听後一怔,當即搖了搖頭,嗔目道,“那可不成!你是寧親王府的世子,又是今年剛剛回京,多久沒陪著你父王過年了,這年總該在王府過!”
明驍唏噓一聲,回到洛雲溪身旁坐穩,“那怎麼不行?我這麼多年沒回京,我爹不是過得好好的,人家在府上有妻有兒,從來都不多我這一個,倒是我回去了,才是讓他們三人都別扭!”
洛夫人听後笑斥,“胡說!任誰都能看出寧親王對這顏氏王妃不過是表面上的情分,如何能與你娘親相提並論,那明大公子無論身份還是地位,更是與你比不得!你平日過來坐坐伯母自然是歡迎,年夜飯若賴在鎮國公府上伯母可招待不起,想必寧親王非要派人過來,跟我討要兒子不成!”
洛雲溪也在此時噴笑,“娘,您說得對,咱們到時候可別招待他,驍世子這尊大佛,咱們府上地界小,擱不下!”
明驍這才蹙著眉,危險地看著她,無語道,“洛雲溪,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這麼不想我過來,不會是除夕那日在府中藏了男人怕讓我看見吧,你越是這麼說,我就偏偏要過來看看!”
母女二人被逗得大笑,三人在屋中笑了陣子,洛夫人才想起詢問,“對了,我方才見下人抬了一匹像是做喜服用的布匹,那是?”她詢問地看向二人。
“娘,您沒看錯,那就是做嫁衣和喜服的!”洛雲溪抿了抿唇道。
“嫁衣喜服?”洛夫人詫異看向女兒。
洛雲溪想明驍指了指,“您問問他呀,今日一早便接了我出府,原來是為了選嫁衣的布料,莫說是您,我都嚇了一跳!”
洛夫人听罷,先是一驚,而後抿唇一笑。
明驍翹著腿倚在椅子上,對著洛雲溪挑挑眉,隨後問道,“伯母,您覺得早嗎?我可不覺得早,反正聖旨都下來了,若不是戰事耽擱,沒準雲溪現在早被我娶進府里了,還好現在準備也不晚,待洛叔凱旋,我們剛好成親!”
“你說得還是輕巧,連六禮還沒過就要成親?”洛雲溪黛眉微挑。
“六禮還不簡單,不過是個形式而已,明日我就可以讓我爹差媒人來府上提親納彩,‘問名’可以在同一日,納吉更是簡單,抄個八字交到朝廷和宗室就好了!”明驍笑著道,“這些事,年前都可以辦清,而且還能風風光光出不得半點紕漏,又有什麼麻煩的!”
“年前?”洛雲溪驚得險些將茶盞失手摔在地上,“你沒事吧?你怎麼不說干脆年前成了親算了?”
明驍聳了聳肩,極為認真的思忖了一番,答道,“也成啊,只要伯母和你都不反對就好,洛叔那邊我去傳信就行,就是時間上稍微緊一些而已,不過,也不是來不及!”
洛雲溪頓時無言,洛夫人卻被兩人逗得咯咯直笑。
“驍兒,你做什麼這麼急著成親,還怕溪兒會跑了不成!”洛夫人笑道。
“不瞞伯母,我確實也擔心這個,有聖旨在是有些保障是不假,但媳婦還得娶過了門才更把穩不是…”明驍誠然說道。
“明驍!”洛雲溪臉頰一紅,在暗處捏了他一把。
洛夫人笑得更開懷,頭上的珠釵都搖晃著清脆作響。
“驍兒,你是宗室子弟,你的婚事無論對于皇室還是寧親王府來說都是大事,此事急不得一時,還要與你父王商議後再做打算!不過依你之建提前做些準備也不是不可!”她掩唇一笑,“放心吧,雲溪這邊伯母幫你看著,定不會讓你受了委屈!”
“我的親娘,您怎麼不說我受了他的委屈!”洛雲溪听了母親的話,又好氣又好笑,瞬間有種自己不是親生的感覺。
“多謝伯母,”明驍嬉笑這道謝,壞笑看向洛雲溪,“那當然是伯母清楚我自是不會欺負了你!”
三人均是展顏大笑,這一整日,明驍都賴在鎮國公府沒有離開,直到吃過晚膳才不情願的出府。
“真不想和你分開,若是能將你帶回府上就好了!”臨行前,明驍抱著小人兒不願松手。
“行了,又不是不見面,”洛雲溪也有幾分不舍地推開他,“明日我去府上找你,咱們一起去打獵如何?好久不騎射,腿腳都快不能活動了!”
“打獵?你身子吃得消?”明驍揚眉。
“自然,你當我是紙糊的嗎!”洛雲溪笑答。
明驍點點頭,“那行,明日還是我來府上接你,你就在府中等著,別來回跑了!”
“好!”洛雲溪一口應下。
兩人商議決定後,明驍才駕馬離開。
回到寧親王府,天色已晚,他剛進了笙簫苑,便見寧親王正背著月光獨自佇立在院子中,月色拉長了他的背影,使得往日莊肅的父親蕭瑟而孤寒。
“爹,您怎麼在這兒?”明驍腳步頓了頓,稍稍輕咳的一聲。
寧親王轉身,蹙了蹙眉,興許是在院子中吹得寒風過久,嗓音有些沙啞,卻是威嚴不減,“怎麼才回來?就沒有一日見你老實待在府中的時候!”
明驍無所謂地笑笑,“待在府中也好,出府也罷,總歸都是不務正業那個,倒不如消失在您眼前,讓您也圖個清閑。”
“你…”寧親王眉頭擰得更緊。
“爹,有什麼話到屋里說吧,外頭冷,您若是生了病,不是還得麻煩沈太醫來府上瞧病嗎!”明驍目光在寧親王身上的單衣掠過,直接開了房門將父親引進去。
寧親王點了點頭,瞟了他一眼,進了屋。
興許是屋子里的炭火燒的不夠旺,雖然比外面暖和些,卻也透著一股陰冷的清寒。
寧親王吸了一口氣,感覺這屋子潮冷卻有沒有人氣。
“爹,您先在這兒坐一會,我去添些木炭!”
明驍指了指桌案旁的高椅,挑點了幾盞明燈,又手法熟悉的在外間的火爐里添了木炭,才坐回父親身側。
“你又將府中的下人譴走了?”寧親王問,“先前不是還有個叫小北的下人伺候嗎?怎麼整個院子都見不到人?”他環顧這偌大的屋子,愈發覺得空曠,京中勛貴子弟那個不是僕從一片,再瞧瞧兒子這清冷的院子,哪里像是世子的待遇。
“那是明疏的人,我讓他回去了,我原本便用不慣下人,看見下人烏央烏央的,心中更是不痛快!”明驍漫不經心地道。
“疏兒?他的人為什麼會在你這里?”寧親王蹙眉。
“爹,您就別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了!您今日找我不是為了閑聊的吧?”明驍笑著問。
寧親王不置可。他當然是有話要說,且還有許多話要講,兒子從昆侖山回來,已經有小半年的時間,期間發生了許多大大小小的事,使得他還未曾與兒子深聊過,近幾日,京中也算安穩下來,又時至年關,他覺得,怎麼也有必要與兒子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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