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遲遲,明月偏西,屋內燈火垂搖,火盆嗶剝,格外明亮溫暖。
明驍覷著懷中人難得露出的小女人模樣,薄唇輕輕抿起,眼神別有深沉,兩灼濃郁的墨色在瞳仁里交替,這一刻,竟無該有的欣喜。
此次大軍出征的確凶險,北魏兵馬來勢洶洶,墨氏兄弟為戰外邦,竟破天荒的同心一力,雖二人各藏野心,但在侵外的立場卻是出奇一致,兩人一個陰險一個狠辣,在加之籌謀多年,本就不好對付,若是本為邦交國的麓央再臨陣倒戈,那這場仗要勝,何其艱難。
他螓首嗅著懷中小人兒的發香,開口的一刻,早已將情緒盡數掩去,嬉笑啟唇,“你這麼擔心,要不然我去找皇伯伯請命,讓我們去邊關任將,將洛叔和大舅哥換回來好了!”
洛雲溪嗤聲一笑,明知道此議行不通,卻還是抬首看他,“我倒是想呢!你去求你皇伯伯下旨啊!”
明驍笑而不語,只將懷中人摟得更緊了些,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一事,他一直未曾向她提起,他的親舅舅,也就是麓央帝早已患了癆癥,壽限將至,算下來最多還有兩個月的限期,到時候,麓央帝倒,雲朝繼位,麓央國怕是再也不能與西楚共御敵軍了!
寒風拍打著夜窗,兩人相擁在一起,在朦朧的燈光下,容顏皆是玉一般的顏色。
“這麼晚你還不回王府?王爺知道你從麓央偷跑回來,怕是還在府上等著大發雷霆,好好教訓你呢!”洛雲溪道。
“皇宮出了那麼大的事,他哪有工夫管我,今晚我哪也不去,就睡在你這兒了!”明驍明眸晃晃,邪魅勾笑,抬步向那檀木雕花的大床上,蹬了鞋子,直接跳到大床上,無賴似的往上面一仰。
洛雲溪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厚臉皮的模樣,瞪個瞪眼,‘蹬蹬’跑過去,“你趕緊回府去,別在我床上仰著!若不然我現在就傳信到王府,看看寧親王有沒有工夫派人領走他的寶貝兒子!”
明驍不以為然的挑眉,笑著道,“你盡管去,我也想看看那王府中有沒有人敢來你這兒領我!”
洛雲溪無語,深深認識對付這人軟也不是,硬也不是!你在這兒生一肚子氣,人家在那兒沒事人兒似的如狗皮膏藥一般粘著,就等你服軟!
她撇撇嘴唇,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與他共榻,上次在臨風,他嘴上說著規矩,但也險些釀下大錯,這次自己絕不能妥協。
洛雲溪默默想著,今夜自己要不要拽了棉被去外面的榻上睡,但仔細琢磨又覺得不公平,這明明是她的床,憑什麼要讓出來!
明驍支著額頭,繞有興許得看著她滴流亂轉的雙眸,覺得那小模樣甚是可愛,笑得愈發開懷,“又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有什麼好猶豫的!”
洛雲溪面上一熱,咬咬牙抬手扯開他身下的錦被,“留下來也可以,你去軟塌上睡,別在我床上躺著,身上一股焦火味,又髒又臭!”
“有味道嗎?”明驍總算變了神色,展臂頷首在身上嗅了嗅,莫名其妙道,“沒有啊,我怎麼聞不到!”
洛雲溪唇角微揚,聲音輕而脆,烏黑黑的長發簡單束在一起,愈發顯得小臉濯濯、神采奕奕,“你鼻子不好使,怪得了誰,起來,出去!”
听了這話,明驍果然支起上身,洛雲溪以為自己真的將人說動,心中一喜,可唇邊的笑意還沒綻開,便見那人已經抬手脫衣,腰間瓖金嵌玉的 帶已被解開,銀白暗紋錦袍登時大敞。
洛雲溪兩腮一紅,下意識的撲到床上壓住那人還欲解衣的手,“明驍,你到底想干什麼!”她臉頰燒的通紅,仿佛自己若不攔著,他真敢在她的床上將衣裳脫光,她絕對相信眼前這人的厚臉皮!
明驍動作頓住,眸中謔意不改,輕快笑意輕亮得如同春日光影,“不干嘛!既然衣裳髒了,就將衣裳脫了再躺!”
洛雲溪一口悶氣憋在胸口,頓時覺得語噎!
老天啊,你是故意派了這個人下來折磨她了嗎?
明驍的瞳眸中映著小女人媚意又薄怒的嬌顏,面上謔意再起,早已長臂一伸,將嬌小的身子環在身側。
“明驍!唔…”洛雲溪怒了一嗓,還沒來得及掙扎,只覺氣息突至,那人已經吻了下來。
流水般的墨發鋪散在錦緞暗紋的衾褥上,唇齒間的清香氣息雜亂了脈搏,凌亂了心跳,激蕩了胸膛起伏。
洛雲溪鼻息含香,身子酥軟,她流連與唇間清冽的味道,一時竟忘記了掙扎,直到被緊箍到不能喘息,已然感受到明驍身體肌膚的灼意,才心中一驚,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將目色混沌的那人推開。
明驍呼吸漸重,眸色也愈發深沉,他將她圈禁在自己的囹圄里,舌尖再一次抵上她的喉嚨。
洛雲溪呼吸一滯,雙頰脹滿血色,再也無力將那身子推開,無奈之下只得探頭覆在他衣衫半敞的肩頭,在那蜜色肌膚的肩膀狠狠就是一咬。
“啊!”
肩頭的痛意來得猝不及防,明驍黑眸一閃,後背被狠狠抵在床柱上,眸子里恢復了幾分清明。
“你怎麼還咬人啊!”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肩膀上兩排整齊的血色咬痕,哭笑不得。
“不會咬人等著被狼吃嗎?”洛雲溪咬牙恨恨向著那人翻了翻眼皮,她喘息有些急促,面色在忽明忽暗的燈光照射下如一團緋紅的火焰。
明驍听罷,全身一松,闔目仰在衾褥上,唇角輕揚,的確,她若不這樣攔這自己,怕是…
“我在想什麼時候才能將你娶過門,堂堂正正的放肆一回!”他用湛黑的瞳仁看著她,一只手描摹在她紅霞般的嬌面上。
洛雲溪輕聲喘息,須臾冷哼一聲,嗔目不語。
國未定,談何成家!
她心中略微一嘆,掩不住心思起伏,就連身子也變得冰涼。
如今的西楚內憂外患皆未解除,即使二人有一紙婚約相絆,也難以在此時結為連理!這一點無論是她,還是明驍,都是非常清楚的。
她自知斗不過這無賴,便支身起床,欲換了軟榻睡,誰知腰間被一條有力的臂膀圈住,暖暖的溫度將她冰冷的身子包繞,她剛要回頭,一道微啞的聲音從背後傳出,“別多想!睡吧,我只抱著你,什麼也不做!”
——
清晨,西風中夾雜了雪粒,朵朵暗雲將整個帝都籠罩在一片陰郁中。
太子燒宮潛逃的行為徹底激怒了皇上,皇上在早朝時便下旨命明子擅徹查太子和地下私軍的下落,如若抓到太子,不必面聖,直接押入刑部。
旨意一下,滿朝官員面面相覷,皆顫顫巍巍的接旨。
一道旨意將西楚皇賦予太子的最後一絲父子情義也抹殺的一干二淨了,所有人的面上都寫著四個大字,“太子已倒”!
這一日等了許久的明子擅卻沒有半分欣喜流露,他領旨謝恩後,顧不得理會那些溜須拍馬的官員朝賀,便心事重重的離開,召集了御林軍的各級首領,分派任務。
午時,街頭各巷,到處可見身著甲冑的御林軍穿梭盤查的身影,百姓們哪里見過這種陣仗,無不人心惶惶,街邊林立的店肆受不住那鐵甲士兵一波又一波的詰問,也只好閉店修整,往日繁華的街角一時竟安靜的如一座空城。
坐在官驕上的明子擅,看著一間間關閉的店鋪,眉頭蹙地更緊。
如此情形,要從何查起!
另一邊,明驍和洛雲溪清早起床也听聞了宮中傳來的消息,面色皆是一沉。
“看樣子皇上是不準備給明子唯機會了,連面聖的機會都沒有,便直接押入刑部,可見皇上此番決心不小啊!”洛雲溪冷笑道。
明驍不說話,坐在餐桌前吃著下人剛剛端上熱騰騰的小籠包。
洛雲溪在妝鏡前簡單收拾了一番,在他身旁坐下,端過身前的白粥,“怎麼不說話,休息了一夜,倒是變啞巴了!”
明驍這才抬頭,用修長的指尖指了指自己眼下的一排青影,“你瞧瞧!我昨夜根本就沒休息好!身邊有人像八爪魚一樣攀在我身上,要我怎麼睡!”
洛雲溪嗤聲以對,繼續喝著粥,“活該你睡不好!誰讓你死皮賴臉的待在我房中不走!”
跟在這人身邊久了,早晚能練就出一張厚臉皮來!
明驍瞅著她一樂,“我睡不好是沒關系,就是不知道我爹和皇上看見我在你府中過了一夜,這副樣子出門會怎麼想!”
皇上?王爺?
洛雲溪手中羹匙一頓,頓時感覺不對,“你這話什麼意思?”
明驍悠悠勾唇,還未開口,門外就傳來九命的氣喘吁吁的通秉聲,“主子,主子,剛剛有公公去府上傳話,皇上要召您入宮呢!”
洛雲溪聞言一愣。
明驍倒是面色不動,他慢條斯理地將最後一口包子吃完,才緩緩啟唇,“知道了!我過會兒就入宮!”
九命一听擦了擦汗,“主子,您可快些吧!王爺原本不知道您昨夜沒回府,今日公公到咱們府上通傳,王爺派人去笙簫苑找您,一見院子是空的,才得知您一夜未歸,正在,正在府上發火呢!還說讓我找到您,先讓您回趟府里!”
明驍對洛雲溪眨眨眼,眸中之意不言而喻。
洛雲溪縮縮脖子,敢情他都料準了今日早上會發生什麼,她表情淡淡,諱莫如深的向那人撇撇嘴,低頭繼續吃自己的飯。
“我爹又不是第一次發脾氣,你這麼激動干什麼!”明驍坐著沒動,又端起擱在自己身前的那碗白粥,和洛雲溪一樣有一勺沒一勺地挖起往來嘴里送。
九命看著自家主子和雲溪小姐並排而坐,如出一轍的動作,不自覺的呆住,都忘了催促。
洛雲溪含笑抬眼,招手吩咐,“九命,你大冷天的跑過來,還沒吃早膳吧?過來一起用!”
九命如波浪鼓一般搖搖頭,皇上和王爺都還等著呢,他哪敢坐下來吃飯。
洛雲溪搖頭一笑,看向明驍,笑道,“看見沒有,你手下可不听我的話,以後可別派在我身邊了!”
九命聞言,手心頓時滲出汗來,急忙搖頭,人也跟著湊上來,“雲溪小姐,屬下可沒有這個意思,只是那傳信的公公還等在府上,屬下也…”
沒等他說完,明驍便轉首好笑看他,略挽袖管,“怎麼?沒听見你主母的吩咐?讓你過來吃就過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