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這個小心,我總覺得有些異樣。
付大人雖然看著不靠譜,但並非是一個風流浪蕩之人,他一直沒有娶妻,沉浸在詩詞書畫之中,突然對女子有這般感念,著實令人感到奇怪。而他這番找尋各種女子詢問表白的舉動,看樣子也不是出于真心,而是……別有用心。
織心在旁邊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看著我,她現下奉了我的旨,裝扮成一個京城內的普通僕婦前去打探那個老板娘,為了掩人耳目,行事方便,我還著她去找繡畫一同前往,但還是覺得不放心,眉頭總是皺在一起。
“娘娘,您怎麼總蹙著眉頭,我和繡畫姐那次把您的事兒給辦砸過。”織心在一邊笑嘻嘻的道,楊泰也端了糕點來想讓我放心:“娘娘別煩憂,不過是一件小事,織心如今也是大丫頭了,不會有岔子的。”
織心還補了一句:“說不定真是那個付大人芳心暗動,想娶妻納妾了呢?”
我看著織心勉強的笑了笑,搖頭道:“事情是不大,但我總覺得這里頭有鬼,還是個大鬼。因此這件事我誰也沒說,也不願讓你們告訴旁人。”
我沉吟了一會兒,有些遲疑的看著織心說道:“要不……我還是跟你一同去吧。”
織心一听嚇了一跳:“娘娘您要出宮?”
楊泰也在旁邊勸道:“為了這點小事就勞您出宮,不至于吧?”
我心里盤算的緊,不停的扯著帕子:“不行,這件事若不是我自己親自去查,我不放心。現下皇後待產,昭貴妃忙著照顧小阿哥,純貴妃近來也不知道在忙什麼,我若是悄悄出宮去,怕是沒有人會發現。”
織心道:“發現倒不至于,況且就算發現了,皇上向來寵您,這又是太上奶奶下的令,難道還責怪您不成?只是從來沒見您這麼著急的樣子,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我搖搖頭,只覺得心慌,在房間里來來回回走了幾步,終究是讓織心給我換上了一件略顯富貴的尋常太太裝束,與他們出了宮去。
我們先到江楓路府上匯合,繡畫已經打扮好在等候,見到我也來了多少有些吃驚。我見她嫁與江楓路之後氣色極好,想來日子過得不錯,她一切裝點妥帖,正等著與我們領路,最為特殊的,是手中的包袱里還帶著一個上好的玉簪。
織心詢問她這是何意,繡畫笑道:“我們是去找當鋪老板娘,總得有點兒由頭,我從家里翻出來這只玉簪,給它當了去,她便不會懷疑些什麼了。”
織心一听驚喜道:“這便最好,還是繡畫姐姐做事牢靠。”
我也滿意的點點頭,只是看那玉簪是上好貨色,怕是比她頭上戴的那個還貴重幾分,便問是否合宜,繡畫對我誠懇說道:“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娘娘有令,奴婢自然是要出最大的心力。”
她這麼說來,我倒覺得很有幾分感動。後宮內從來和和睦睦,不僅妃嬪如此,宮女也是如此,這個後宮,的確是最好的後宮了。
我與繡畫織心兩人一同前往當鋪,既然大家本就是微服出訪,穿著又合宜,便定了是姐妹而不是主僕,我還喚年紀更長的繡畫幾聲姐姐,害得她坐立不安了好一會兒才適應。
那當鋪在京城一處熱鬧雜亂的場所,左邊是一處酒樓,外頭立著幾個穿著不大檢點的女子,也不知酒樓里到底做了些什麼勾當,右邊卻是一個琴坊,一個胡子花白的老先生正彈著琴,外頭坐著一個與他有七八分像的年輕人支了個攤子代寫書信。兩邊一俗一雅,看著倒是有趣。
當鋪名字俗氣,就叫富貴當鋪,旁邊還用蒙文歪歪扭扭寫了一個小牌匾,應當是蒙古女子開的沒錯。
還沒進當鋪,就聞到里頭燃著的香,還有一串銀鈴般的笑,隨後便看見一個穿金戴銀的男子領著幾個小廝滿面紅光的從里頭出來。往里頭微微一探,進門是幾把上好的圈椅,在里頭一個半人高的櫃台,櫃台上如一般當鋪般支著欄桿,里頭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個女子。
那女子並非做蒙古打扮,而是穿一身漢裝,頭上梳著發髻卻散著一半頭發,看來還沒有出閣。她粉面含春,面孔嬌俏,風情得宜,靠在櫃台上的那個模樣,定楮一看怕是放在宮里也很有幾分姿色。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拿著一個細長的煙管,輕輕吸了一口,往外吐了個煙圈。
我還在看著她的煙筒有些出神,就听見當一聲輕響,原來是她用煙管敲了一下當鋪上的鐵欄桿,見我抬頭之後她便笑了,對我招了招手:“進來呀,不是來我的鋪子麼?光愣著做什麼。”
說罷她便笑了,笑得嬌嫩可人,旁邊的織心咋舌對我道:“乖乖,就這個模樣風情,我覺得付大人動心了也是正常的。”
旁邊的繡畫則皺了眉頭:“看起來不像是什麼正經人,為了攀附權貴,勾引朝廷命官也不是不可能。”
我並未言語,只是進了當鋪,那女子見我們進來也未出櫃台,指著座位對我們道:“坐,茶在桌上,上好的西湖龍井,要的話自己倒。”
我依話坐下,問道:“老板娘好一個爽快人,怎麼稱呼。”
“我不是漢人,你叫我雲香就行。”她又敲了一下煙筒:“夫人怎麼稱呼?”
“我夫家姓羅,這兩位是我的姐妹。”我說道。
她的眼角彎了起來,有些揶揄的看著我們:“一房的妻妾?”
“呃。”我有些尷尬,還是點了點頭:“是。”
“妻妾如此和睦,難得。”她笑了:“你丈夫可真是坐享齊人之福。”
“談不上。”我不大願意聊這個話題,忙讓繡畫將簪子拿出來,可繡畫往櫃台遞了過去,那雲香卻不接:“家和萬事興,怎落得要當簪子的地步?”
我未曾想她會問這麼多,還好織心腦子轉得快:“婆婆生病了,我們想盡點孝心。”
“哦?沒想到還是個孝順的。”她低著眼楮看了一會兒,還是沒接,只是笑。
我被她看的有些不大舒服,走上去問道:“你開門做生意,為何不接這簪子?”
她細細的吸了口煙,對我們道:“宮里的東西,我怎敢要呢,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