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怎麼面對現在這個場景。
蕭瑟的小院內,我,堂堂大清後宮的瑾妃,協理六宮的儲秀宮之主,左手邊站著一個貴人,右手邊蹲著一個朝臣。
貴人的表情扭曲的都有些猙獰,而付大人則是一臉驚訝,隨後轉變為了不知為何而來的喜悅。
“娘娘果真英明!居然知道微臣就在這兒!”他說著話,便給我打了個千兒請了個安。
我不知道怎麼回應他,只能哎了一聲讓他請起。
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是在這個地方,但我覺得,他出現在這里是正常的。
對付大人來說,他出現在什麼地方,都是很正常的。
不過平貴人沒有我這麼好的心態,她扯著自己的扇子,十分驚恐的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微臣陪這幾個小家伙玩呢。”付大人一笑,從草叢里抱出一只穿著大棉襖的小 。
和一只裹著大棉衣的 鸚鵡。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帶這些東西在這兒,但我覺得,他帶著這些東西出現在這里是正常的。
“所以你在這兒遛狗?”平貴人的聲音都變尖細了不少。
“以及溜鸚鵡。”付大人一本正經的說道。
“不是說了這玩意兒畏寒喜熱麼?”
“嗨,雪這麼大,它也想出來玩玩。”
付大人笑得一臉燦爛,旁邊兩個圓滾滾的東西裹著毛茸茸的白袍子歪著頭,一個看著比一個可憐無辜。
平貴人本也不是壞人,見著狀況更是無言以對,只好咬咬牙嘆了口氣便算揭過,只是欲言又止的開了口道:“那方才的話,你都听到了?”
這話問的很巧妙,其實大部分時候,主子問這句話的意思並不是:你到底听沒听見,而是:你知不知道剛才的話你不該听見?大部分時候,奴才下人們也會認認真真的回答:沒有沒有,方才什麼都沒听著,更機靈點的,或許還會說:主子剛才說過話麼?我都沒听見聲兒。
但付大人是尋常人嗎?
他不是。
因此他滿面紅光的點頭:“听見,都听見了!”
平貴人的臉色也紅了,但絕對不是因為開心而紅的:“你听見了多少?”
“都听見了!”
“可漏掉了什麼字?”
“沒有!都仔細著呢!”
付大人笑呵呵的答,平貴人眉頭越皺越緊。
我則不敢說話,往旁邊站了站,為他們兩個留出一道空地來。
平貴人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來,付大人卻還往前了一步,聲如洪鐘的說道:“小主莫慌!若是您怕剛才的事情瑾妃娘娘記不住,微臣還能給你寫下來!”
“你還要寫?!”這回平貴人的聲音已經不是尖細,而是海嘯了。
“對呀。”付大人點頭:“您若還嫌不夠,我還可以多寫幾份。”
“多寫幾份!你要給誰?”
“給誰都行。”
“皇上給不給?”
“給呀。”
“那皇後還懷著身子呢!”
“皇後貴為六宮之主,懷著身子也該是知道的。”
“昭貴妃榮嬪呢?”
“她們也要知道?好,行!”付大人把胸脯拍的啪啪響。
平貴人氣的呼哧呼哧的不停喘氣。
我在旁邊听得一個頭兩個大,平貴人和付大人沒怎麼見過,怕是對對方都容易產生誤解,便連忙打岔說道:“付大人,平貴人不是那個意思。”
付大人一臉茫然,似乎還沒有明白,他看向了平貴人,問道:“那小主是什麼意思?”
平貴人怒極反笑:“你猜我什麼意思?”
“我猜您大致上就是這個意思。”
“那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你說的意思可是我說的意思?”
“雖然我不知道您說的意思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我覺得我理解的意思應該是對的意思。”
“哦?你可真能明白我的意思?”
“當然,我絕對能理解您的意思。如果這個意思還不夠,那微臣就再多意思意思。”
付大人站的筆直。
平貴人也舒緩了表情。
付大人一聲告辭,平貴人便放他離開,似乎很放心的樣子。
他們兩個什麼意思我不知道,但反正我是不想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我回到儲秀宮,重新給自己泡了一壺茶,緩解方才震撼的心情。織心現下出門又不知道去做什麼了,我正一邊吃著杏仁酥,一邊盤算著怎麼跟她分享這個新得到的八卦資訊,不知不覺就到了黃昏。
黃昏時節,我倚在軟塌上犯困,就看見織心兩只眼楮發著光從外頭跑了進來,兩只繡花鞋踩得 作響,我挺直了身子還沒說話,就看見織心風也似的跑到我面前,悶了一大口茶,然後急促促的開口:“娘娘!您可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了?”
“什麼?”我詐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只惦記著平貴人的事:“平貴人還真沒行過周公之禮!你可知道具體的原因?”
“知道呀!”織心一拍大腿:“何止我知道,現在宮里都傳開了!”
“宮里都……”我話說到一半愣住,並不意外的問道:“可是付大人說出去的?”
織心搖搖頭:“誰說出去的不知道,只知道宮里頭到處都在說,地上還能看見好多紙,上頭明明白白的寫著呢!”
“寫了什麼?”我想喝一口茶順順氣。
“寫了平貴人對皇上神女有意,襄王無情,皇上辜負平貴人了!”
我剛喝下去的一口茶噴在了織心身上。
“娘娘您怎麼了?”織心連忙替我擦干淨水珠子。
我搖搖頭,自己拿帕子擦了擦:“我知道這東西是誰寫的。是他理解錯了,不妨事,說開了也就罷了。”
“哪里不妨事!那可是要出大事了!”織心跳著腳道:“這還只是正面,紙的反面還有呢。”
“反面有什麼?”
“反面寫著:皇上對瓜爾佳氏的任大人很有情誼,二人在鐘粹宮密會了一個下午,行了許多難言之事!”
我听了這話也跟著跳了起來:“什麼?當真是這麼寫的?”
“對呀!多糟糕呀!”織心一邊喊著糟糕,一邊眼楮里頭更亮了:“現下宮里頭都傳,說皇上是不是好男色不喜歡女色,听說翰林院一幫子書生正準備進言勸誡呢!”
“那皇上怎麼說?”我急忙問道,說是急忙,眼楮也在發著光。
“皇上還不知道。”織心對我說:“我回來的時候,皇上還被留在坤寧宮里,皇後和福貴人正留著皇上,昭貴妃現下正想法子。”
“想法子?這可怎麼想?”我有些慌了,怕這件事跟自己扯上關系。
“不是別的法子。”織心道:“昭貴妃說了,這件事到底怎麼解釋,讓皇上自己看著辦。可現下消息已經傳到太上奶奶那里去了,她正從圓明園回來興師問罪,到時候怕是一君一臣都扒皮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