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確實有想要抱錢恆大腿的意思,可錢恆這麼一主動,反倒讓秦檜多了幾分遲疑。
秦檜哪里會想到,錢恆是在後世久聞這位大宋奸相的大名,知道這家伙有些本事,用好了,倒是個不錯的人才,所以才會有了收他做手下的念頭。
另外,錢恆也存了一點小心思。
秦檜所做的事情,在歷史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十二道金牌斬殺抗金英雄岳飛的事情,讓秦檜背上了千年罵名。
金人遲早回來,錢恆可不想傷了岳飛這位抗金名將。
雖說以莫須有罪名殺掉岳飛,趙構起了很大作用,但作為具體的執行者,秦檜的影響不容小覷。
所以錢恆就想搶先一步把秦檜收到麾下,杜絕後患。更何況,現如今的秦檜,還是個有著錚錚鐵骨的士子,對金人的態度,也是個不折不扣的主戰派。
錢恆有這個打算,也是因為有陳東和鄧肅的先例存在,才有這個底氣的。
秦檜在太學內混得並不如意,可是錢恆這麼直白的告訴想要拉攏他,還是讓秦檜有些意外的。
“錢大人,您真打算幫檜安排官職?可是您自身都難保啊!”
話說到這個份上,秦檜也算是認可了錢恆,已經把錢恆當成了自己人,才會透露這種不為人知的消息。
錢恆也是一愣,“會之,這話怎麼講?”
秦檜嘴角含笑,“錢大人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您可記得,當初在禁軍校場,被您斬掉手臂的那個白世剛?”
錢恆點點頭,道︰“當然知道,我還听說,那白世剛還是當今吏部侍郎白時中大人的子佷!”
“對啊,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才要提醒您,白大人可是掌管吏部的當朝副相,更何況,白大人和耿南仲的關系不錯,這麼說,您能明白麼?”
錢恆當然明白,也即不論是耿延禧還是宋齊愈,都不是什麼好貨色,都跟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剛直白一點,就是對自己都充滿惡意。
錢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事情有點意思啊,會之,我且問你,你認為耿延禧和宋齊愈這兩人,會在太學中對我動用手段麼?”
秦檜連忙搖頭,“他們的親故雖然和您關系不睦,但是要讓他們直接對您動手,也還沒有這個膽量,可他們卻能借助其他手段來為難您,那個入中舍參加舍考的事情,不就是宋齊愈安排的麼?”
錢恆也明白,能進入太學,本就是趙佶隨機一動的決定,可借著這個機會,多認識些太學的才俊,也是錢恆的小心思。
單沖能夠認識秦檜,錢恆就覺得這趟太學沒白進來。
不過秦檜所說的這個問題,錢恆也明白其中的危機並不簡單。
如果只是耿延禧和宋齊愈兩人,錢恆小心應對,倒也不會出大錯,可若是背後有白時中這種跟自己有仇隙的主兒暗中鼓動,那自己的處境就有點堪憂了。
不過秦檜既然提出這個事情來,顯然也是有所表示,當即問道︰“會之,你既然知道這兩人的來路,那就說說你的想法吧,打算怎麼對付這二人?”
秦檜忽然笑起來,“錢大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輩,學生只是這麼一提,您就決定對付這二人了!”
錢恆臉色一黑,“秦檜,我對這二人的底細並不了解,你若是有什麼打算,盡管告知我,我會想辦法把這二人從太學中清理出去!”
即便是耿延禧對自己表達過善意,可是單沖這人背後的關系,錢恆不可能把自己置于危險境地之下,所以把耿延禧和宋齊愈都從太學中轟走,才是最靠譜的結果。
況且,秦檜既然提出要把這兩人清出太學,顯然也是因為秦檜根本指使不動這兩位背後有人的主兒。
對于這第一次和大宋第一奸相聯手,錢恆還是很期待的。
秦檜沉默片刻,才說道︰“錢大人,其實真要對付這二人,也不是多麼難的事情,我曾經打探過,朝堂上那位白大人和蔡家人,都對您十分不滿,我們能夠尋求的助力,就只能是非蔡家一系的靠山!
可當時樞密院事鄭達夫大人,對您似乎也沒有什麼好感,所以即便是鄭大人與蔡大人不睦,也不能成為我們所要依仗的靠山!”
錢恆點了點頭,對眼前這秦檜越發欽佩了幾分。
如果說白時中和蔡京,錢恆與兩人的矛盾極大,這事情整個朝堂都能看得出來,若是傳出來被秦檜听到,倒也不算意外。
可鄭居中對自己的敵意,卻是十分隱秘的,只不過是借著給自己一個武官官餃的機會,將自己硬生生的按在武將體系之內,想要徹底斷了自己走文官仕途的路子,其心可誅。
這種十分隱蔽的事情,秦檜都能推斷出來,不得不說,秦檜的眼界卻是優于朝上大部分的相公。不愧是未來最牛的大奸相,這底子就不俗的很。
秦檜當然不知道錢恆在想什麼。見錢恆沒有出聲,秦檜便繼續說自己的想法。
“扣除了蔡家一系,和那位鄭大人,另外和媼相相近的一些人,甚至包括高俅在內,也不足以相信,唯獨就只剩下一個,那就是王黼王將明大人!
王大人,當朝右相少宰,雖說權勢不敵其他幾位大人,可關于本次省試的主考人選,王大人可是熱門人選。”
錢恆听著直皺眉,“會之,若是王大人作為本次省試的主考官,我和王大人接觸,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事情吧?”
錢恆嘴上這麼說,心里卻明白,這位王黼王大人,也不是什麼好鳥,只不過心中氣不過蔡京佔著相位,擋了他升遷的路子,王黼才會如此針對蔡京,如果王黼坐上相位,未必就比蔡京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錢恆,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位王黼,和皇宮後苑的內侍關系密切,尤其是和那位被稱作隱相的梁師成,關系莫逆,或者說,梁師成的存在,就是支持王黼登上相位的最大助力。
當然,這些是不可能告訴秦檜的。
秦檜對于錢恆的質疑毫不在意,笑了笑繼續說道︰“錢大人,我當然沒有讓您直接跟王大人接觸的意思,可是您與皇宮後苑的那幾位中官貴人的關系也是不錯的,您可以借助那幾位貴人的途徑,給王大人遞話過去,只要讓王大人知道太學中,耿延禧和宋齊愈的行為不端,剩下的事情,根本不用我們動手,直沖兩人背後的關系,都會讓王大人下定決心的!”
錢恆也不得不佩服,這秦檜的心計果然深厚。
錢恆明白秦檜出這個主意的緣由,耿延禧和宋齊愈背後,是白時中和童貫,甚至還有背後的蔡京,不管是誰,隨便一個站出來,都會讓王黼決定對付二人。
至于說秦檜提到的關系聯系宮中貴人的事兒,錢恆倒也不會反對。
這件事,錢恆根本不用多費心思,想到這,錢恆點點頭,“好,我大概知道該怎麼安排了,不管怎麼說,你在太學中,要切記不惹火上身,另外,幫我留意太學中的那些小動作,只要我考入了上舍,等省試過後,便可以安排你離開這太學!”
秦檜此時,目光緊盯著錢恆,“錢大人,您能讓學生如何相信你的這個許諾麼?”
錢恆忽然笑起來,“會之,我且問你,你可認識鄧肅和陳東?”
秦檜點頭,“這兩人都曾是太學中的佼佼者,曾有耳聞,後者則見過幾面,後來的事情,學生倒也听說過一些,莫非兩人投入錢大人門下的事情是真的?”
錢恆點點頭,“這個當然,兩人現在就在登州,幫我處理生意上的事情!”
秦檜眉頭挑了下,雖然有點遲疑,最終還是把自己的擔憂挑明說出來,“錢大人,實不相瞞,學生現在還想在仕途上有所作為,不想做一介商賈!”
錢恆哈哈一陣大笑,“會之想多了,我且問你,兩人所做的生意你可知道?”
秦檜點頭,“香皂和酒水的生意,早已盛名天下,無人不知!”
“那你可知道,他們現在已經把生意做到了南洋和金國境內?”
听到錢恆這句話,秦檜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
秦檜是真不知道,可是錢恆所說的這個情況,足以讓秦檜想到很多。
要說秦檜不知道鄧肅和陳東,簡直就是笑話,兩人在汴京士子之中名氣很大,所以兩人如今的狀況,有不少太學中的學生都很清楚。
尤其是錢恆提到的關于兩人所接觸的人群,居然涉及到南洋和金人。
當初鄧肅和陳東是什麼人?不過是太學中只懂得誦讀文章的學生,即便是有些文采,也並無什麼實際的作為。
可就是這麼短短半年多的時間,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要說秦檜不欽佩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兩人的人脈關系,足以讓無數人傾慕不已。作為深知現在大宋處境的秦檜,更知道,陳東和鄧肅掌握的一切,如果他能過去登州,要說功成名就有些夸張,但要說可以借助兩人的人脈,做出一番讓官家嘉獎的政績來,卻是十分容易的。
而兩人之所以有如此人脈的基礎,就是眼前這位錢大人。
到此時,秦檜才真正意識到,眼前這位錢大人所掌握的資源有多麼強大。
只是秦檜並不知道,錢恆手上,還握著西軍中韓世忠和折家一干人脈資源。
有了這個定心丸,秦檜當即表態,“錢大人放心,學生一定盡力幫大人打通這次省試的道路,不讓大人遭遇任何阻力!”
錢恆一笑,“幫我留意就好,我也會想法安排一下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秦檜基本上已經不會有其他的心思,酒菜也吃得差不多,才和秦檜告辭,道別分開。
此時天色還沒有黑下來,錢恆把一直跟在附近的房二招呼過來,“房二,你現在就去趟皇宮後苑,幫我遞一張拜帖過去,就說我要邀請王公公赴宴一敘!”
說到這,忽然意識到不妥,如果安排房二過去,說不定會讓王平仲感覺到不悅,才又搖頭,“你安排一個伙計回家送個信,我晚回去一些時候,現在你跟我一起去趟皇宮後苑!”
憑錢恆現在的品級和官職,是不可能隨便進入皇宮的,除非官家召見。
但三天後就是舍考的時間,錢恆沒有那麼多可耽擱的功夫,只能今天就去見王平仲。
雖然當時宋齊愈也說了,中舍入上舍的考試,就是個過場。就算考試成績極差,因為官家的旨意在,也會順利進入上舍的。可想而知,宋齊愈所安排的考試,肯定會針對自己故意刁難,讓自己出丑。
這可不是錢恆願意看到的結果,所以,為了避免一切麻煩,只有把這宋齊愈和耿延禧都清除出太學,才會讓其他人不敢輕易針對自己,自己才好安安生生的考完省試,順利拿到一個進士的功名。
等錢恆趕到皇宮後苑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下來。
初春的天氣還有點冷,當然,錢恆是不可能走前門的,站在後門處,虧得守門的太監認識錢恆,當錢恆說有要事見王平仲的時候,那個門子直接安排人進去稟報。
時間不是很大,王平仲急匆匆的從宮里走出來。
一見面,王平仲就連連拱手,“恆遠兄弟,咱家可要恭喜你啊,這承了官家的關照入了太學,必當一切順風,考取進士不在話下!”
“借王公公您的吉言,可是兄弟我現在心里有點沒底呢,所以才會這麼急著來向公公您請教呢!”
錢恆一臉憂郁的望著王平仲,說道。
王平仲一愣,顯然沒有料到錢恆會如此說話。
“怎麼?莫非還有人想要抗旨不成?”
錢恆一陣苦笑,“抗旨倒是不敢,可要說掉官家幾個面子,卻是一定的,畢竟是幾位相公的人,這麼對付我,讓我丟臉到無所謂,可要是丟了官家的面子,我心里實在是愧對官家的恩典啊!”
如果宋齊愈和耿延禧在舍考的時候,故意弄一些晦澀的難題考究自己,錢恆絕壁會被考住。
一旦考出個爛到底的成績,到時候即便是能夠進入上舍,參加了省試,因為這次極差的印象,也會讓趙佶對自己不再看好,到時候甚至連同進士出身都混不到,那才是最苦逼的。
正是出于這番考慮,錢恆才會借著可能折損官家面子的由頭,把這個狀高到了王平仲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