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豐門前的氣壓一瞬間降至谷底,海登萊和西澤之間一觸即發的氛圍也讓原本還探出頭觀望的群眾紛紛縮回到各自的公司里。
身材矮小的那名男子見狀,一個閃身插'進西澤和海登萊之間,推了推掛在鼻梁上的圓眼鏡,“哦……早就听聞夫人在跟將軍結婚之前是在西澤手底下辦事的,當時真是多有怠慢,多有怠慢,還望將軍海涵。”
海登萊收回充滿敵意的視線,垂眼看了看矮個男子,微笑著點了點頭,“夫人之前多虧了他的照顧。”
矮個男子回以尷尬的笑容,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海登萊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讓他心懷忐忑,“哦……那個,忘了自我介紹,我是這里的人事主管莫斯利•安。”
莫斯利說著,沖秦冢彎了彎腰,“夫人以後有任何疑問都可以來找我。”
秦冢趕忙跟著鞠了鞠躬,覺得這個全程笑眯眯的男子比他在地球上的那個主管真的好了十萬八千里,“麻煩您了。”
“哦……那不要站在這里了,我帶你們進去參觀參觀!”莫斯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沖海登萊和秦冢微微頷首,“將軍夫人請。”
海登萊提防地看了西澤一眼,然後親昵地握住秦冢的手,將他拉到里側。
西澤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楮,看著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跟上。
海登萊……看來是徹徹底底愛上阿冢了嘛。
……
順豐總部比起之前待過的天天分部,總歸是氣派了不少,就連最底層的人員都配有專門的休息室。這里的機器人遠比一般員工要多得多,因為大部分體力活都由專門的機器人攬下了,除開運送特殊貨品的快遞員,其他人的工作都格外輕松,所以公司的招聘也十分嚴格,挑選的都是資質最優的人員。
秦冢還沒看到專門堆放貨物的倉庫,想必也是如此井然有序,比起在地球上的時候簡直是天差地別。
莫斯利帶著兩人四處參觀,給他們介紹各個部門,幾人轉轉悠悠上到三樓後,莫斯利立刻眉飛色舞地看向海登萊和秦冢,“本來呢,快遞員們都是有公共休息室的,但夫人看起來體格較弱,怕那些糙小子打擾了他休息,所以我特別給他安排了專門的房間,就在三樓。”
秦冢看了眼明顯是vip待遇的三樓豪華走廊,趕忙搖了搖頭,為難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想搞特殊待遇。”
海登萊欣慰地點點頭,想著秦冢為人耿直,不會仗著自己的老公是大將軍就胡作非為,于是一臉寵溺地揉了揉秦冢的腦袋,對莫斯利道︰“恩,搞特殊待遇容易給人說閑話。他只是普通的員工,您該怎麼管教就怎麼管教,像對待普通人一樣對待他就行了。恩,但是您最好不要大聲吼他,也不要沖他發脾氣,他做錯事了得有人出來背鍋。每天工作兩個小時不能更多了,我可不想一回家就看到一只廢鴨。上一天班休息三天應該沒問題吧?恩……果然還是上一天休息五天比較好吧?員工的身體健康也很重要。午餐記得給他多放點肉少放點飯,肉要那種能吃到飽的量,最好是牛肉豬肉雞肉羊肉換著來,不然營養不均衡。當然了這里禁止吃鴨肉,您應該明白的吧?還有……”
“……”莫斯利的嘴角不斷抽搐著,印堂隱隱發黑。
他真的非常非常想告訴海登萊,這里一般人都是上五天班休息兩天的啊!工作達到8個小時以上才行啊!最重要的是,員工餐一個星期有三天見到葷腥就已經很不錯了啊!!
將軍您這是來搞事的嗎?!!
當然了,這些他也只敢在心里哀嚎,表面上還是保持著完美的笑容,連連點頭。
海登萊要是不開心,那是絕對有能力毀了順通天韻的。
哦……不說順通天韻,他甚至能讓整個快遞行業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然後開創一個快遞的新世界。
秦冢扯了扯嘴角,幽怨地捂住海登萊仍舊滔滔不絕的嘴巴,干笑道︰“您別听他胡說。”
“不不不,將軍說的句句在理。”
“……”
海登萊得意地笑了笑,對這位接待他們的人事非常滿意。秦冢則是無語地抿了抿嘴唇,覺得這個世界的灰暗面他算是看透徹了。
“夫人您不用著急來上班,反正您的蜜月假期也還有段時間。您看什麼時候方便過來,跟西澤說一聲就行,我們這里的政策一直都很開明,尤其是對待像您這樣優秀的員工。”莫斯利笑呵呵地看著秦冢,眼楮彎彎的眯成了一條縫,“西澤剛剛還一直夸您吃苦耐勞做事利索呢。”他說著,輕輕捅了捅西澤的胳膊。
西澤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又哭笑不得地看向秦冢,苦惱地點了點頭。秦冢自然是了解西澤的想法,禁不住臉皮發熱——天知道他當時在那里打工的時候充其量只能給小龍當當保姆。
海登萊在一旁看著兩人眉來眼去的樣子,氣得左眼皮直跳,一種老婆要被別人搶走的恐懼感緊緊包圍了他。
“恩……將軍?”莫斯利輕輕在海登萊面前揮了揮手,見他似乎從晃神中驚醒過來,才再次展露笑顏,試探著說︰“啊,就是,不知道您現在是否方便?我們主管……他想見見您。”
海登萊皺了皺眉。
順通天韻的主管是……
吩咐西澤將秦冢帶去貴賓室休息,莫斯利便興高采烈地指引著海登萊去了最頂層的主管會客室內。秦冢看著兩人離開的身影,心里不由自主的有幾分吃味。
明明之前不管做什麼海登萊都拉著他一起的,這會兒竟然獨自去見那個什麼主管,還放心把他交給西澤。
難道海登萊就沒有一點危機意識麼?
萬一這里的人想對他倆不利,那豈不是正好著了他們的道……
“想什麼呢?”
忽的,一個略顯戲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秦冢的思緒拉了回來。秦冢臉一紅轉過頭,就發現西澤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嘴邊一抹壞笑,“這就是傳說中的人還沒走遠就開始思念麼?”
“什,什麼鬼啊!!”秦冢惱怒地瞪著西澤,臉上的紅暈愈發明顯了,“誰思念他了!!”
西澤失笑,猛地按住秦冢的腦袋揉了揉,溫柔道︰“口是心非。”
“誰口是心非了!!”
西澤揉躪夠了他的頭發,引著他來到三樓盡頭的某處房間。他平視著門邊的虹膜認證孔,只听兩聲“滴滴”的聲音響起,門鎖上的紅色暗紋變成綠色。西澤將手放在門把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過我沒也想到,你跟那位大將軍竟然相處的那麼好。”
門被推開,露出里面富麗高雅的裝飾。秦冢最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逼格極高的刺眼裝潢,連帶著腳下的步子也鎮定了不少,跟一個月以前那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判若兩人。
西澤給他倒了杯水,便挨著他的身邊坐了下來。秦冢轉著眼珠淺抿了一口,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他的目光在周圍四處亂飄了一會兒,最終落到西澤的臉上,被他精明的目光鎖定住,便不好意思再挪開了。
“恩……你怎麼也到總部來了?”秦冢放下水杯,干脆轉了個方向直面西澤,“小龍他們呢?”
“總部缺人手,我也是被臨時調到這邊的。過兩天阿秋和阿夏也會過來的,他們會把小龍一起捎過來。我這次只是提前來看看情況。”
秦冢皺了皺眉,有些驚訝。
阿秋和阿夏是西澤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之前天天分部最優秀的快遞員,他們竟然都被掉到本部來了……
“你們都被調到總部……那分部那邊怎麼辦?”
“那邊有新的主管上任,我跟他交接好之後才過來的。”西澤托著腮幫子,一臉倦容地看向前方,“也不知道那群傻小子適應沒有,有沒有好好工作。”
“你放心吧,他們對待工作那麼認真,工作能力又強,一定不會懈怠的。”
西澤輕笑了一聲,點點頭,“說的也是。”
秦冢也松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西澤的肩膀。
他知道西澤很重視他的伙伴們,這次被調到總部,一定非常不舍。
“對了阿冢,海登萊沒有阻攔你麼?”
“阻攔我?”秦冢一愣,不明所以地看著西澤,“阻攔我什麼?”
“阻攔你來這里上班啊。”西澤摸了摸鼻子,滿臉調笑,“我還以為你結婚之後就該淪為家庭煮夫在家煮飯帶孩子了。”
“怎麼可能!”秦冢憤憤地瞪了瞪眼,“我就算結婚了也是自強獨立的好嗎!”
“恩對了……”西澤抬起眼楮,上上下下看了看秦冢的身子,臉上突然多了幾分擔憂的神色,“听說你……發生了一點事情。”
秦冢一愣,旋即眨了眨眼楮,握住水杯,模稜兩可地點了點頭。
他是指我被米羅修斯注射了m-serum的事嗎?
“身體怎麼樣?”西澤關切地問。
“恩……還行吧。”
“也多虧了你能這麼快適應,還跟沒事的人一樣。想當年……阿秋可是經歷了好幾年的痛苦才漸漸適應下來。”西澤苦澀地勾了勾唇角,又露出一絲狡黠的神色,“因為海登萊照顧的好吧?”
“什……跟他有什麼關系!”秦冢非常惱怒,“都是我自己體格好,還努力上進。”
西澤聳了聳肩,笑而不語。
“等等。”秦冢猛然回過神,驚楞地皺了皺眉,“你說阿秋也是……”
“恩,次種獸人。”
西澤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心痛和悲傷,“在m-serum剛出現不久,阿秋還很小的時候,就被注射了那種藥。他經歷了很多痛苦,才適應獸化,變成現在這樣。”
秦冢動了動嘴唇,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
這種時候,好像無論說什麼都顯得十分多余。
“所以說啊,你能在這短短的一個月時間就適應那種藥物,真不知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麼……”西澤站起身,若有所思地靠近秦冢。
他的氣息很危險,仿佛想竄進秦冢的內心肆意偷窺。秦冢皺了皺眉,情不自禁地往後退開。正待西澤沉下眼,企圖將探出的一股獸魂伸向秦冢的太陽穴之時,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你想干什麼?”
西澤渾身一僵,猛然回過神,這才發現他剛剛差一點就要做出傷害秦冢的行為了。他驚慌失措地收回獸魂,支起身,臉上滿是愧疚不安的神色,“阿,阿冢……對不起……”
“額……沒,沒關系。”秦冢扯著嘴角笑了笑,也在心里暗自唏噓。
似乎一旦牽扯到跟兄弟有關的事情,西澤就很容易情緒化。
他剛剛在察覺到危機的第一時刻便將獸魂凝結在了掌心里,如果情況不妙,他會第一時間推開西澤,盡可能保護自己。
好在海登萊及時回來了,替他化解了危機。
這麼想著,秦冢側過頭,沖海登萊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剛對上眼,秦冢便被他眼楮里那抹可怕的陰寒驚得渾身一激靈,膽怯地收了收下巴。
海登萊緩緩走到兩人身邊,面無表情地看著西澤,重復了一遍剛剛的話。
“你想干什麼?”
西澤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輕輕動了動喉結,卻無法回應海登萊。
秦冢見狀,趕忙擋在海登萊和西澤之間,窘迫道︰“沒什麼沒什麼,他沒什麼惡意的,只是想看看我是什麼屬性的獸魂,是吧西澤?”
西澤避開秦冢的視線,默不作聲地低下頭。
他有點不敢看秦冢的眼楮。
“他是想看看你的獸魂究竟有什麼秘密!順便看看你有沒有利用價值!”
秦冢皺了皺眉,“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秦冢,剛剛我要是來晚了,他的獸魂就伸進你腦子里了!”海登萊的聲音越來越沉,周身的氣壓也越來越低。他惱怒地握住秦冢的手腕子,額頭上暴起青筋,“我不信他能控制得那麼好,讓你毫發無損。他無非是想看看你究竟用了什麼方法,才能在短短的一個月之內適應獸魂!”
秦冢為難地看了眼西澤,無奈道,“嘖,所以說你真的……”
“我沒有誤會!”海登萊的手愈發縮了縮,隱隱顫抖,“我也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
“但西澤他不會。”秦冢抬起眼楮,冷靜地同海登萊對視,“他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個給我面包的人,我的命都是他的,沒有他我早就死了。就算他要傷害我,那我也無話可說。”
“你再說一遍……”海登萊的指尖深深地掐進了秦冢的肉里。
秦冢的每一句話都讓他心如刀絞。
他無法容忍秦冢用這樣的語氣說自己的命是別人的,盡管他知道這個男人確實曾經有恩于秦冢。
你的命是他的,那我呢?
明明跟你綁定了一生的人是我!!
你這樣輕賤自己的命,就等同于要殺了我!!
秦冢嘆了口氣,堅持道︰“西澤他不會。”
海登萊咬了咬牙,甚至把舌頭都咬破了。他惡狠狠地甩開秦冢,一腳踢碎了一旁的那張椅子。伴隨著“砰”的一聲,椅子的碎塊四處飛濺。
秦冢懼怕地抱住了頭,難堪地往旁退開一步。他看著海登萊無理取鬧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又發什麼神經啊!!”
“神經失常的是你。”
“是你!!”秦冢突然牙齦一酸,用力推了海登萊一把,大吼道︰“別說傷不傷害了!!你有臉說這話嗎?!!讓我受傷害我變成次種獸人的到底是誰啊?!!想利用我蒙騙國王的又是誰啊?!!”
“是不是你啊海登萊……”說到最後,秦冢的喉嚨開始發痛,不斷不斷地咽著口水,“大將軍,您一會兒強行讓我接受您的愛,一會兒又說您不想愛了,反反復復的讓人心力交瘁不覺得太任性了嗎?您既然不愛了那就別管我了好不好?我們平平靜靜地過完這一年不好嗎?你這樣,只會讓我覺得你還是太在乎……”
“恩,是我多管閑事了。”
海登萊轉過身打斷秦冢的話,毫不猶豫地抬腳離開,“聊完出來找我。”
“……”
屋內一瞬間安靜,靜得讓人頭皮發麻。
秦冢靜靜地看著海登萊遠去的背影,明明想翹起的嘴角,卻只在顫抖了幾下之後,不受控制地彎了下去。
西澤站在一旁有些呆愣,片刻,他驟然回過神,看著臉色發白的秦冢,不知所措地動了動嘴唇,“阿冢……”
“恩。”
“你,沒事吧?”西澤內疚地皺了皺眉,“不好意思啊,剛剛都怪我……我不是故意想……”
“你當然不能是故意的了。”秦冢抬起頭,眉頭緊鎖看著西澤,硬生生往上拉扯的唇角看起來蒼白無力。
你如果是故意的,那我不就太可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