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吃菜......”
為了緩解緊張的氣氛,嚴秋萍先是給薛柯枚夾了一塊肉,又給劉春江夾了一塊肉,看了看兩人的表情,這才委婉地說道︰“只是......只是你不能在遼源水泥集團工作了。”
劉春江和薛柯枚一听就明白了,這其實就是組織上做出的處理決定。
不過,好在他們已經有了這個心理準備了,所以兩人並沒有說話,只是繼續看著嚴秋萍,等著她後面的話。
“......然後呢?”見嚴秋萍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劉春江有些等不及了。
嚴秋萍看了薛柯枚一眼,這才把後面的話終于說了出來︰“然後......然後準備把你放到組織部擔任一級巡視員,工作關系先掛靠在研究室。不過,級別不變,仍然是副廳級待遇。”
“研究室一級巡視員?”
劉春江顯得很意外,他眨了眨眼,神色似乎有些黯然。不過,想到不管怎麼說,畢竟還給自己安排了一個地方,雖然沒有什麼實際職務,但總比撤職要好的多,盡管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也盡量露出笑臉,說道,“那......組織對我還是很......很寬容的,感謝組織對我的理解。我沒有意見。”劉春江雖然這樣說,但他顯然沒有明白嚴秋萍為何說話這樣吞吞吐吐。
見劉春江顯然對這個地方不太滿意,嚴秋萍又解釋道︰“我知道你不太願意。不過,說實話,機關現在人滿為患,很多地方都已經超編了,哪都不缺人,你......”
劉春江笑了一下,“秋萍,你不要解釋了,我也知道,上面也有上面的難處。研究室那個地方很好,巡視員又沒有什麼責任,每天優哉游哉,比遼源集團董事長的崗位上輕松多了。”
“——研究室?”
到底還是薛柯枚敏感,她的兩只眼楮一下子就睜大了——因為她一下子就想到,一旦劉春江去了那里,那丈夫以後就會天天和嚴秋萍在一起工作。她怔怔地看著嚴秋萍,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柯枚......”
嚴秋萍見薛柯枚對這個決定這麼敏感,她也有些不知所措,她伸手扶了一下薛柯枚的手臂,想要安慰安慰,但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研究室,研究室那麼......那麼重要的地方,劉春江能......能行嗎?”顯然,薛柯枚當然不好當著嚴秋萍的面說,她不願意看到兩個曾經的戀人在一起工作,所以只能是比較婉轉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你......你是怕我們兩人......兩人,又......又......”劉春江這才反應過來,見薛柯枚一副不安的樣子,看了看嚴秋萍,笑了笑,似乎在做著保證︰“......唉,這怎麼可能呢?!柯枚,你又不是不知道,嚴部長是什麼樣的人?這你又不是不知道?!”
嚴秋萍見劉春江對妻子努力地做著保證,心里也是非常感動。她往薛柯枚跟前挪了挪,並且拉著她的手,耐心地安慰道︰
“我們研究室的處長老姜年齡也大了,明年初就退休了,春江去那里如果沒什麼意外,可以頂替他的位置。當然,如果不想在那里,以後有更合適的地方,我一定會優先考慮,把他安排一個更合適的地方。”
“嚴部長,我......我當然信得過你。劉春江在你那里工作,我......我怎麼能不放心呢?”薛柯枚見嚴秋萍這樣說,心里也有些感動。而且,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也似乎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話說完。此時,她的兩只眼楮也是顯得有些濕潤。
其實,說心里話,薛柯枚倒也不是完全不相信嚴秋萍,畢竟,以前已經冤枉了她了。只是作為女人,本能地對眼前的這一對曾經的戀人在一起工作,有一種擔憂。
既然人家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薛柯枚當然不好再說什麼。她心想,雖然劉春江心里對研究室這個地方肯定不太情願,但不管怎麼說,總比免職好,于是說道︰
“那......那以後就有勞嚴部長對我們春江多加管教了。”說這話的時候,薛柯枚仿佛就像個家長一樣,在班主任面前,請求老師對自己的孩子嚴格管制。
“柯枚言重了,我哪里敢管教他呀?春江水平那麼高,以後我還要多向他請教呢。”嚴秋萍半真半假地開著玩笑,她見薛柯枚總算是接受了對劉春江的安排意見,臉上的表情也輕松起來。
見薛柯枚終于同意,嚴秋萍仿佛松了一口氣,她嘆了一口氣,說道︰
“不過,即使春江這邊定下來了,那也還要等一段時間。畢竟,遼源集團董事長的人選,還要選派一個得力的人接班才行。春江,你對你們那里有什麼考慮嗎?”
“讓我來推薦?”
劉春江似乎有些意外,不過,他馬上明白,現在的企業可不比從前了。以前企業產品供不應求的時候,哪個不願意來企業?可是現在呢,由于各種原因,大部分企業的日子並不好過,有的甚至連職工的工資都發不出來。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大部分政府官員想來的人還真不多。
劉春江摸了摸下巴,沉思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由于這件事來得很突然,所以,雖然聶文成目前是遼源水泥集團的總經理,按正常的順序來說,接替自己的人選自然應該輪到他了。而且,在他們以前向上級組織部門推薦的後備干部人選,也是這樣上報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劉春江對自己的這個多年的老同事似乎仍然有些不放心,總覺得他好像還缺點什麼。畢竟,總經理的職責更側重于執行,而董事長卻不同,特別是在市場經濟的競爭中,董事長更重要的品質,是應該具有能夠開拓市場的本領。
而聶文成恰恰在市場開拓這方面似乎有點不太理想。
由于劉春江在遼源集團工作多年,對那里具有一種很深的感情,所以,盡管他與聶文成的私交很好,但是,他不能把私人情感放在首位,而是必須對遼源集團負責,從各方面挑選一個更合適的人選來。
想到這里,劉春江只好說道︰
“這個問題我必須慎重一點,這樣吧,等我回去之後,和班子里面的人踫踫再說。”
嚴秋萍也被劉春江的這種對企業認真負責的精神感染了。見劉春江這樣,點了點頭,說道,“好,這只是一個初步的方案。你回去之後,要有個心理準備,一方面好好考慮考慮,爭取推選個最佳人選,供上面考慮,另外一方面,也做好善後交接工作。”
薛柯枚見狀,不禁心里暗暗地責怪自己居然怎麼還這麼天真?按理說自己也做過組織工作,知道組織上的一些程序,這麼大的動作,哪有立刻這麼快就能決定的呀?見丈夫去研究室,目前仍然還在醞釀中,並不是鐵板釘釘,不由得暗暗笑了起來。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回去了。”劉春江知道嚴秋萍很忙,見飯已經吃的差不多了,不願意再打擾她。于是,他和妻子遞了一個眼色,那意思是準備告辭。
想到娟娟還在屋里睡覺,薛柯枚便推開房門,準備把孩子叫起來,讓她跟著自己回家。
“你著什麼急啊?讓她多睡一會兒吧。孩子的覺多,我這里又沒有別的人。”
“那怎麼行?”薛柯枚笑了笑,她怎麼能听嚴秋萍的話?用力推了推娟娟。
娟娟總算是醒了。
她揉了揉眼楮,定了定神,迷迷糊糊地問道︰
“媽媽,幾點了?”
“已經中午一點了。起來吧,想睡回咱們自己家睡覺。”
娟娟慢吞吞地站立起來。
嚴秋萍把留好的飯菜端到飯桌上,讓娟娟吃飯。
薛柯枚領著女兒來到了餐廳。她一邊招呼孩子吃飯,一邊幫著收拾餐具。
嚴秋萍和劉春江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兩個人嘀咕著什麼。
“......春江,你也知道,今天咱們說的這些話,你知道就行了,暫時先不要向外透漏,畢竟,這只是一種初步的設想,到時候說不準還會有變動。同時,你們推薦的下一任的董事長人選,也要抓緊時間報上來。”
“這個我當然知道。”劉春江見娟娟已經吃完了飯,便和嚴秋萍握了握手,準備離開了。
“謝謝您嚴阿姨,我們一家人在這里給您添麻煩了。”娟娟很懂禮貌,她吃完了飯,便主動來到嚴秋萍,說道。
“這孩子,說的這叫什麼話?以後沒有事常來玩。”嚴秋萍疼愛地撫摸了一下娟娟,然後跟著三個人走到樓下。
“行了,回去吧,外面冷,你又沒穿外套,別送了......”劉春江勸說道。
“那......那我就回了,春江,你可不能有情緒呀,以後機會還是有的......”
“這我知道。謝謝你。”劉春江轉過身來,不讓嚴秋萍再往前送。
在劉春江夫婦的再說勸阻下,嚴秋萍這才停住了腳步,遠遠地看著三個人走遠,這才嘆了一口氣,心情復雜地轉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