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斜陽冉冉春無極
是夜,烏鴉不安的從窗口的天空飛過,叫的人甚是心煩意亂。
“華珠,你說哥哥會幫本宮嗎?”宋燁笙一面帶上純金繪彩的指甲套,一面漫不經心的問身後的侍女。
宋燁笙已經將自己的一切全部壓在太子身上,太子生她生,太子亡她亡。知曉太子重色,她親自挑選了十二個絕色舞姬獻給太子,來保證自己在這府中立于不敗之地。
只是皇後一死,難保其他兩個皇子對那個位子沒有覬覦之心。她不能不為自己和太子早做打算。
前些日子,西北三都總使派人前來探望,言下之意是想要支持太子一黨,助太子登基。
二皇子進京之初,宋燁笙暗中買殺手取二皇子的命。原本只是想除掉二皇子,不想事情卻牽扯上宋家,所以這一次她宋燁笙可不會再讓事情節外生枝。
那名叫華珠的侍女飛快了看了宋燁笙一眼,然後低下了頭,恭敬答道︰“丞相大人一定會幫太子妃的。”細看之下,那侍女的指尖卻在輕顫,泄露了她的真實情緒。
宋燁笙對她的回答不置可否,“你在她身邊還打听到了什麼消息?”宋燁笙滿意的打量著自己已經戴好的指甲套,欣賞著自己的縴縴玉指,繼續問道。
“龜茲太子和陸國公的公子陸峰輿好幾次來府上找過她,龜茲太子似乎有意迎娶長寧公主。”華珠仔細思索了一番,最終得出此番結論。
“龜茲太子想娶她?”華珠的一番回答惹得宋燁笙嬌笑不止,宋燁笙慢慢走到華珠面前,拍拍了華珠粉黛未施的臉,冷笑,“華珠,你真是太不了解男人了。”
宋燁笙戴著指甲套的手將華珠原本光潔的臉刮出幾道紅痕,華珠卻連吭也不敢吭一聲,站在那里任由宋燁笙擺布。
“龜茲太子想娶的不是她,而是南相公主。”華珠不懂這兩者有何不同。亦悠就是南相的長寧公主,長寧公主就是亦悠。
宋燁笙挑眉看華珠,調笑道,“如果你是南相的公主,那龜茲太子要娶的人就是你了。”華珠的臉紅了,她低下頭不肯看宋燁笙。
宋燁笙好笑的看著華珠的舉止,輕蔑的白了華珠一眼。不留情面的嘲諷道,“不過,我勸你還是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不要白日做夢了。”
華珠俏臉一白,少女嬌色瞬間褪去。低了頭沉聲答道。“是。”夏意做的久了,竟然差點忘記自己是華珠。華珠低垂眼眸,斂去重重心事。
“太子回來了嗎?”宋燁笙沒有注意到華珠的那些小心思,比較了半天,又脫下那副燦爛奪目的金甲套。
“尚未。”華珠取來首飾盒,小心翼翼的收起了宋燁笙褪下的指甲套。
“嗯。”宋燁笙也不在意,反正太子也沒有側妃,太子在外面有多少個女人都不會擋了她的路。府里一切都是她說了算,宋家一日不倒,太子總歸要給她幾分薄面。
宋燁笙慵懶的起身,淨了淨手,又半臥在軟榻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繪彩美人團扇,輕抬抬手,“今夜讓廚房備下好酒好菜,本宮有事與太子相商。”
與西北三都總使結盟的事,也是時候跟太子提一提了。宋家現在已經等不起了,在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宋家早晚有一天會敗于陸家手中。
皇上身體眼見著一日不如一日了,皇上又提起陸宋兩家與二皇子之事,詢問進度。“事情都查清楚了嗎?”
南宮塵與任錦夜交換了眼神,紛紛出列下拜。南宮塵道,“此事已經有結果了。”
“結果如何?”皇上的態度倒也不是很急,他與陸方遠交手二十余年,豈能不知陸方遠不好相與。
“這次的事都是千獸一手操辦的。”南宮塵頓了頓,“只是,這種江湖組織,向來只管拿錢辦事,他們也不知背後是何人指使。所以……”南宮塵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所以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變成無頭案。他們沒有直接的證據去指證凶手。南宮塵咬緊牙根,這件事他絕對不會放棄的。
無論是宋家,還是陸家,但凡讓他知道是誰殺了他母後,他絕不輕饒!
南宮塵的話無疑是說明,宋家和陸家暫時都是安全的。朝堂上一片喧嘩,宋家在松了一口氣之余更多了對陸方遠的怨恨。
皇上雖然對于這樣的結果心有不滿,但也知道這是有人故意在背後操縱。縱然不滿,心知繼續深查也查不出什麼了,無奈之下只能讓這一切翻篇了。
既然冤枉在先,皇上自然于情于理都會對兩家進行安撫。對于宋家倒還好說,賞賜些金銀財寶,良田萬頃即可。
只是這陸家,陸方遠已經位居國公高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實在是進無可進。這馬公公也是個人精,關鍵時刻倒也懂得替皇上分憂。
馬公公貼近皇上耳側,建議道︰“陸國公既然進無可進,不如將賞賜分到陸家的公子和陸貴妃娘娘的身上。”
皇上贊許的點點頭,還未來得及對陸家封賞,便听一宮人飛步來報。馬公公听後,笑逐顏開俯在皇上耳邊,“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薛太醫傳來好消息,陸貴妃有喜了。”
自皇後死後,各宮停止服用避子湯,陸貴妃此時有孕也算合理。只是這時間怎麼看怎麼巧,皇上對此置若罔聞,只加封陸峰輿世襲陸方遠爵位,蔭封獎賞豐厚。
一位老臣出列建議道,“國不可無後,後宮不可一日無主,如今皇後之位尚且空懸,陸貴妃又懷有身孕,不如冊封陸貴妃為後,舉國同慶一場。”
語畢,大殿內一片附和聲。皇上卻不見有絲毫反應,附和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鴉雀無聲。
皇上沉吟片刻,“即日起便由陸貴妃暫代皇後一職,蘭貴人從旁協助其管理六宮。”
皇上雖然同意讓陸貴妃坐上皇後之位,卻並不放心將後宮只交到陸貴妃一人手中。
一面提拔一面打壓,這是皇上的慣用伎倆。但這並不妨礙陸家一時之間風頭無兩,羨煞旁人。
許是皇上心力不足,所以封後儀式很簡單,僅僅是將執掌後宮的鳳印交給了遷居禧寧宮的陸貴妃。
南宮塵獨自一人坐在閬蕪庭中紫荊花架之下出神,神游之下竟連背後來了人也未察覺到。
那人在他身後佇立良久,終于忍不住開口,“三皇子。”南宮塵回頭望去來人,換上一貫的和煦的笑容。
“原來是你。”南宮塵笑著起身相迎。
面前的少女一襲素紗白裙,腰間系著一條天青色的衣帶,襯的腰身愈發的縴細。如瀑墨色發髻上簪著一朵雅致的攢珠絹花,懷中還抱著質樸的揚琴。
“嗯。”洛清姿頷首,耳垂卻泛起微紅。前皇後離世後,她便想進宮來看看南宮塵,可無奈總尋不到機會。
今日陸家歡慶,宮里的公公特意請她來為陸皇後奏揚琴,她這才尋到機會進宮來見南宮塵。
“那日多謝三皇子。”洛清姿含笑看他,“民女無以為報,唯願奏一曲清歌以消三皇子心頭之淺愁。還望三皇子莫要嫌棄。”
“嗯,如此便有勞洛姑娘了。”南宮塵替她接過琴,擺在一旁的石案上,方便洛清姿演奏。
“三皇子……喚我清姿便好。”洛清姿目光落在南宮塵身上,絲毫沒有退避的意思,只等他一個回答。
“好。”南宮塵點頭,洛清姿的揚琴奏的極好,無可挑剔,令人如聞仙樂耳暫明。樂聲清越,如冰玉相擊,珠璣相接,又如雨打殘荷,鶯啼婉轉。
南宮塵凝視專心彈奏的洛清姿,她和他以前認識的那些女人都一樣,但是又好像全都不一樣。
洛清姿像株柔弱的菟絲花,在她身旁,他會覺得自己是強大的,可以被人依靠的,是被需要的。
二哥的事和母後的事,讓他這段時間心情陰郁,卻又難以對他人言說。
大哥的肆意霸道,二哥的來勢洶洶,父皇的日薄西山,夾雜著自己對治理天下的渴望,一切都糟的不能再糟了。
他需要這片刻的寧靜,他需要屏蔽外界的干擾,他需要一個知他懂他的知己。而這個知己正在慢慢與洛清姿的身影重合,融為一人。
洛清姿看著南宮塵的雙眼,不由暗喜,成功了!這趟皇宮她總算沒有白來。
琴聲緲緲依依,吸引來往的宮人駐足細听,不多一會兒便圍滿了人。洛清姿目光詢問南宮塵的意見,南宮塵示意無妨,請她繼續。
宋燁笙從新皇後那里出來,經過此處,見宮人聚集,不由顰眉,對身邊近侍道︰“怎麼回事?還不去看看。”
听著輕柔琴聲,宋燁笙卻沒有半點好心情,目光漸漸凝聚在一個人的身上。看背影,她也知道那是誰。
近侍打听清楚後,一路小跑回來,氣喘吁吁的回來報告,“回稟太子妃,是洛尚書的女兒洛清姿在此奏揚琴。”
宋燁笙不屑的冷哼一聲,“我當是誰。”側首吩咐道,“這是什麼地方,豈容她如此胡鬧,把人給我趕走。”
小太監只得再度硬著頭皮擠進人群去向白衣佳人傳達太子妃的旨意。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本皇子若是沒記錯,這是本皇子的地方。皇嫂,別來無恙。”南宮塵閑庭信步走到宋燁笙面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