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未妨清歡是疏狂
公主府內有皇嬸和額娘特意為亦悠派來的幾個姑姑,在她傷還未愈時照顧她。而且還有父王手下得力助手陳伯管理府內大小事宜,所以在她臥床的這段時間里有他們幫我一同打理府內的事務,治理公主府倒也不是件十分費力的事。
她梳洗罷不久,隨意的吃了些茶點,又重新在軟臥上半倚半靠著,陳伯匆匆過來見她。
“公主。”陳伯站在一旁,觀察著她的臉色,看是否應該繼續說下去。
亦悠看出他的猶豫,微微坐起身,抬手說道︰“陳伯,什麼事,你說吧。”
他低頭道︰“有客登門想拜訪您。”
亦悠顰眉,不解的問道︰“是誰?”這個時候時辰還這麼早誰會來見我?
他俯身上前,有幾分忐忑的回道,“是龜茲國的那位皇太子,您看是見還是不見?”
亦悠更加不解,疑惑他來公主府干什麼?便向陳伯問道︰“他現在人在哪兒?”
“在前廳。”陳伯恭恭敬敬的回答。
亦悠默不作聲的閉目假寐,一旁的陳伯見此便試探著問,“公主有傷在身,若公主不願見,那我便打發了他,叫他改日再來……”
她打斷他未說完的話,悠悠道︰“不必了,見一見也無妨。綠意,去把我前些日子叫你收起來的那套衣裙拿來。”說著她揮手示意陳伯先下去,一面仍是有些費力笨拙的起身。
“主子,這麼一大早的,是誰啊這麼急著見你,不會是陸公子吧,還是那位任大人?”綠意一邊扶起她,一邊好奇的問。
亦悠搖搖頭,“都不是,是龜茲的皇太子。”
綠意迅速幫亦悠換上了方便出去見客的正式衣裙,這才有空納悶道︰“奇了怪了,他又來找主子干什麼?”
亦悠抓住她話里的關鍵詞,問︰“又?他原來來找過我?”印象中自己和他的第一次踫面就是在冊封大典的晚宴上,怎麼可能在此之前還有過交集。以他的長相,她若見過一次不應該會忘才對。
綠意倒是笑著提醒了她,“主子,你忘了?那天你和陸公子一起出去了,他下午時來找過主子,一直待到傍晚快入暮時才走,連王爺也奈何不了他,只能客客氣氣的一直陪著。”
听她這麼一說,好像是有了那麼一點印象。綠意好像對自己是說過這麼一回事,但她當時也未放在心上,壓根忘了這一檔子事。
不過這也恰恰證明冊封大典的夜宴上,她果然沒有料錯龜茲有與南相求親的意思,只是現在不知皇伯到底是何打算。
她暗自思忱︰怎麼看這一切都太巧了,龜茲和樓蘭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在她被冊封為公主的時候出現在南相,要說里面沒點什麼企圖她都不信。
她心煩的不得了,自己的事都還是個問題,當下也沒那個閑心管樓蘭和龜茲的事。正欲起身去前廳,綠意抱著件厚重的披風追出來。動作輕柔,小心翼翼的繞開傷處給她披上,不滿的抱怨了句,“主子,怎麼還是這麼不知道愛護自己的身子。”
亦悠心中一暖,微笑著對她,卻並不辯解。目光隨意的落在遠處,這副身體都已經成這樣了,再愛惜又能如何,反正都活不久了,倒不如順其自然由它去了,听天命,盡人事。
夏意依舊只是怯怯的站在一旁,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亦悠不禁心中暗生奇怪,宮中的人大多經過了專門的培訓,怎麼這個夏意舉止這麼反常,這麼奇怪,做事一點也沒有宮人應有的仔細和鎮靜。不過這些也僅僅只是一霎間的想法。
亦悠斂斂神,心中很快有了主意,轉頭對綠意道︰“你就在這里等我吧,讓夏意陪我過去。”
她的眉宇間多少有些不放心,亦悠安撫的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多管,自己心中自有安排。
夏意听亦悠說完,頗有些吃驚的樣子,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又急忙低下了頭懦懦應了句︰“諾。”
如果她沒猜錯,這個夏意絕對不簡單,如果說背後沒有人是不可能的,皇宮這種人吃人的地方,就憑她現在狀態,按她所說之前她待在養心殿作掌燈宮女,莫說是一個月就是給她十天也必定會死于非命。
既然有人存心讓自己見到她,把她推到自己身邊,如其讓她暗地里監視自己,不如直接把她帶在身邊,盯緊一點,也好伺機查出她背後的人究竟是誰。
“長寧公主。”令狐與面帶微笑起身相迎,仿佛他是這里的主人,而她才是前來拜訪的客。亦悠一坐下,就听他熱切的問候道,“長寧公主的傷好些了嗎?”只是這問候里不知有幾分真心真意的。
亦悠客氣而離疏的笑道︰“有勞令狐太子掛念,亦悠已經好些了。只是不知令狐太子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小小的公主府?”
他眉尖微微一挑,唇角帶著戲虐的笑,不滿道,“怎麼莫非長寧公主不歡迎本王?”
亦悠輕笑,恭維的回道,“亦悠不敢。”目光故作無意般的瞟過一旁的夏意,她眼底那抹探究的神色被她絲毫不漏的盡收眼底。
“本王不喜歡繞彎子,便直說了吧。”他看著亦悠繼續說道,“公主應該知道龜茲與南相這些年的關系吧。”他說的很是稜模兩可,但她和他心里都清楚兩國的關系也確實稱不上有多友好。
亦悠點點頭,心中猜到八九分,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公主可願意同本王一道回龜茲?”他笑著問,眸光幽暗一眼望不到底。
亦悠自然听出他話里的意思,更何況早在龜茲的心思她早在夜宴上便已知曉,但此刻也只裝作不知,同他打太極。含糊道︰“令狐太子是在說笑吧。”
他的神色當然不像是在開玩笑,他皺眉執意問她要一個答案。亦悠見此事事關重大,便胡亂扯了個借口支走了一旁的夏意,對令狐與說道︰“令狐太子,我們出去說。”
站在花園里的涼亭中,晨風襲襲吹來,頓時感到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此事本王也不過是通知公主一聲,兩國婚事勢在必行,何況南相也只你一位被封為公主,兩國邦交可都在公主你手上。”他見亦悠閉口不談便轉而向亦悠施壓。
亦悠有些不悅,但也沒有多說。
他又道︰“我龜茲的確不如南相江山如畫,但只要你願意,我甘心把龜茲太子妃之位為你奉上。”
亦悠心中更加厭惡他,忍不住說道︰“難道我堂堂南相國公主,還會稀罕你龜茲區區一個太子妃之位嗎?你未免太小看我南相了,也太小看我了。”
他听出亦悠話里的怒火,卻毫不在意的聳聳肩,笑道︰“公主不必如此生氣,我龜茲早已將此意傳達給南相國主,他答應也是遲早的事,本王告訴你,只是希望長寧公主能夠要做準備,到時候不至于太倉促。”
亦悠的好脾氣此刻早已消磨殆盡,便冷笑回他︰“那就多謝令狐太子的好意了,恕亦悠不遠送。”
他依舊邪魅的笑了,丟下一句,“本王還會再來的。”便知趣的轉身告辭。
亦悠心中思緒紛涌,不得不說,令狐與說的這一番話多多少少對她是有些影響的。他說的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其實她之前也不是沒有想過,皇伯會答應龜茲的聯姻,畢竟他答應兩國聯姻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現在邊塞告急,龜茲和南相關系這麼緊張,絕對不能在這種情況下出事,而公主的身份早注定了她對這一切有些不可推卸的責任,甚至她早就想到了會有這一天的到來,只是在它來臨時我才發覺自己還是無法接受。
亦悠呆呆地坐在前庭的涼亭里,顯得有些失神。如果…如果事情真想令狐與說的那樣的話,對她來說也未必是件壞事,龜茲是用毒的強國,或許她身上的紅花咒會有那麼一絲絲……機會,隨即她自嘲地笑笑,事到如今,她還自私的想苟活著嗎?
她一走,南宮府里的百來號人怎麼辦,真雪怎麼辦,陸方遠是不會放過他們的,況且這樣一來莫府的案情也就無法沉冤昭雪了,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那她這些年來所做的努力不就都白費了嗎?………不行,她不能和龜茲和親,絕對不能!
“主子,主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綠意的聲音打斷了亦悠的思緒。見她出神,綠意對那個夏意頓時有些不滿,問道︰“那個夏意呢?怎麼也不知道好好照顧主子你呢?也不知道她是干什麼的,連個人影都看不見,真是的。”
亦悠回過神,微笑對她,“不用管她,隨她去了。”她還要留著她釣大魚呢。
綠意勸道︰“主子,起風了,我們回去吧。”
亦悠伸伸有些僵硬的四肢,隨她起身,心不在焉的回應,“嗯。”
至于聯姻的事,總會有辦法,她相信即便是南相有這個意願與龜茲聯姻聯合,這件事情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定下來。還來得及,只是她的動作得快一點了。
涼風習習伊人如意。暖晨熙熙憂心思去。
一顆玲瓏心半醒,一闕青玉案如昔。
她站在風里,模糊了記憶的痕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