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他年得傍梅宮客
有薛定給陸國公捎去了口信,亦悠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吧,這才有功夫想些其他的事。
在皇宮待了不到三天,她便心急央了皇伯回了南宮府。可惜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封號和府邸,不能在南宮府多待。待傷好了些便又在南宮塵,真雪和峰輿的陪同下回府了。
只是現在的她已經不能再回南宮府了,而是回了冊封大典那日皇伯賜給她的府邸︰長寧公主府。
原本父王還想在她正式入駐公主府時,風風光光為她大宴一場,以昭示她的榮寵。只是她受了傷不宜大肆操辦這些,又不宜再住在南宮府,因此一切都從簡,對于入駐公主府也並沒有加以聲張。
這也是亦悠第一次踏進這里,听說長寧公主府是按三哥南宮塵親自繪制的圖所建。能讓皇子心甘情願親自督建府邸的這份榮光只怕天下只她一人得有。三哥做事一向不用操心,想來這長寧公主應該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吧。
公主府設計的很合亦悠的心意。雖然並不十分的恢弘壯觀,大氣磅礡,卻也不失英氣爽朗之風,其中又帶著一絲溫婉的江南氣息。推開公主府高大闊氣的朱紅色瓖金大門,迎面所見,是一方池水,上頭設有亭台長廊,叫人一見就不由傾心與此。
再往後走,穿過長廊是一苑植著紫竹的書院,寧靜致遠,安逸清心。南宮塵親自提筆賜匾為︰紫竹瀟瀟。這個書院里的竹子比起風月亭旁邊的那片竹林雖然少了點,卻也不乏那種竹子原本的幽靜意境。
亦悠怔怔的看著眼前的這一片竹林,卻不由自主的聯想到五年前陸府的那片竹林,她的指尖微涼有些僵硬。
為什麼眼前的這片竹林這麼像陸府的竹林。她擺擺頭,心中暗忱,自己實在是太過敏感了,竹林而已,在哪里應該都是一樣。
南宮塵似乎對這片竹林很滿意,吟道︰“可以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使人瘦,無竹使人俗。亦悠,你覺得怎麼樣?”說著,他轉過頭來問亦悠。
亦悠知他用心,所以即便心中並不是很喜歡這竹林也不想拂了他的一片心意。卻忍不住輕輕一笑,想故意和他開個玩笑。于是皺皺眉頭,一本正經地道︰“不好!”
他有些不解,暗地里用余光看了看一旁默不作聲的陸峰輿,仿佛在詢問他的意見,口中不忘對亦悠道︰“哪里不好?我讓他們改一改,不然我讓他們照著你自己的意願再重新修一遍吧。”
亦悠不由笑出聲,認真的回答他,“沒有不好,我很喜歡,不用改了。”
他松了一口氣,寵溺的拍了拍我的頭,欣慰道︰“喜歡就好,就怕你不喜歡。”
不知為何一旁陸峰輿的臉上突然因他的一番舉動而多了抹落寞的神色,亦悠看在眼中卻刻意的想去忽略,撇過了頭不去理會。沒想到一旁的真雪看到了,細心問道︰“峰輿哥哥,你怎麼了?”
峰輿擺擺手,明明是在回答真雪的問題卻偏偏看著亦悠說,“沒事。”
亦悠裝作沒有看見,和南宮塵說笑著向前走去,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他站住了腳步,只目送亦悠卻並不跟上,亦悠耳中還听得見真雪問候他的聲音。
走了不過半個時辰,亦悠的身體便有些吃不消了。真雪忙同綠意一起扶著她坐下,關切的問道︰“姐姐,怎麼樣?好些了嗎?”
她點點頭,不想讓他們擔心,只是唇色卻依舊很蒼白。
綠意為她倒杯水,遞了過來。她接過水杯時不經意迎上了真雪復雜的目光。
真雪咬著下唇緊張的看著她,她知道真雪還在為那件事自責,便微*她一笑,拉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拍拍她的手背,讓她寬心。
峰輿上前道︰“亦悠……”他只說了一半就沒了下文。亦悠頂煩他這樣,說話故意不說完,非要你開口去問他。
看在他是客人的面子上,也只好順著他的話,故作不解的問道︰“怎麼了?”
他張了張唇,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其實她也知道他要說什麼,無非依舊是那些無關緊要的話罷了。
本想留他們一同用過晚膳,奈何近日她臥床多日極少下地,因此身體格外虛弱些,實在是沒有心力再去好好招待他們。他們也知曉她的情況,坐了會便都各自離去了。
“主子,我們府里可真好,比西苑大,比西苑好。皇上和王爺對您真好,陳伯送來的東西都是最好的,外面即便是有錢也買不到。”綠意對公主府的一切都很滿意,一送走了真雪等人,就忍不住嘰嘰喳喳的對亦悠訴說她的興奮。
亦悠見她這般開心,不由也跟著笑了笑,道,“過段日子等我好些了,你派人去請芊芊到這里來坐坐吧,你和筱筱也有段日子沒見了。”
“嗯。”她點點頭。隨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主子,門口的那片竹子,用不用我吩咐下去讓他們砍掉?”她向來心細,留意到亦悠對竹林並無多大的喜歡,便開口問道。
亦悠想了想,搖搖頭,“不必了,留著吧,左右不過是些竹子,不礙事。”
亦悠料想今夜他一定會上門,便只草草喝了一碗粥,沒有用晚膳便早早歇下了,並吩咐綠意他們不必再來服侍自己。
大約是日暮時分時,那人便來了,一人避開了公主府所有的守衛,出現在自己房間里。
他面色不善,隱含怒氣對亦悠道︰“誰讓你擋的那一劍!?!”
亦悠無所畏懼的對上他暗色的瞳孔,淡淡回應道“怎麼不應該嗎?難道我應該向你一樣無情,眼睜睜看著你殺死我妹妹真雪嗎?呵!”她嘲諷的笑出聲。
他的衣衫微動,不等她有反應他就扼住她的脖子,冷冷道,“你再說一遍。”
亦悠徒勞的扳著他的手,無力的干咳,眼底的恨意被她小心翼翼的掩飾起來。
直到她臉色漲紅,再也說不出話來,他才松開了手。不悅道︰“你放心,我沒打算對那個小丫頭片子動手,我只是想借機試探一下那個任錦夜而已,他的身份好像並不像我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亦悠斂盡眸底的一抹暗色,在他身後忍不住反問道︰“哦?是嗎?”
他見她並不十分相信,卻也並不想對她多講有關任錦夜的事。只撫了撫衣袖上出現的折痕,冷冷道,“這件事與你無關,以後再說吧。”
他很是隨意的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又問道︰“你體內的紅花咒有動靜了嗎?”
亦悠點頭,將一抹冷笑壓下,平靜道,“嗯。”
“看來這紅花咒即將要甦醒了。”說著轉過頭來,“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亦悠忍不住冷笑,目光卻只盯著地面看,並不作答。
他也不惱,隨即冷冷問道,“宮里永夜前朝余孽的人有消息了嗎?”
亦悠撇頭,“沒有,我派人在皇宮中打探過了,宮里的人口風緊,什麼也沒打探出來。畢竟都過去了那麼久,也許皇伯早已放棄了對永夜余孽的查找。”一想到這件棘手的事,她就忍不住皺了皺眉,頗為頭疼的說。
他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只道,“你太小看作為皇上的疑心病了。只怕,永夜一族一日不絕,南宮乘就一日寢食難安。”
如今听他嘴中听到皇伯的名字,她早已見怪不怪了,這種大不諱的事情他做的還嫌少嗎?也不差這一件。
只是听他這麼說皇伯,亦悠心里或多或少還是會不悅,下意識的反問道,“永夜的寶藏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值得你花費這麼多的時間和心血去打探嗎?”她頓了頓,默不作聲的看了一眼他,才緩緩道,“也許,那筆傳說中的寶藏,根本就不存在。”
他冷冷打斷了她,“這些不用你管,你只需要做你該做的。”
“我該做的?”她有些好笑低聲重復,這五年來自己替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哪一件是她身為公主該做的?她心中雖不平,卻也沒有再去忤逆他。
她也不想和他吵,一來沒有意義,二來即便是吵了又如何,不過是兩敗俱傷罷了,在她的事情沒有安排妥當之前,她還不想和他撕破臉。
“你真的能確定前朝永夜還有人存活嗎?”
在亦悠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下,他終于不耐煩的開了口,譏諷道,“你以為當年的莫家是因為什麼被滅門的?”
亦悠眼角一跳,果然當年莫家的事與他有關。卻也顧不得其他,忙追問,“因為什麼?”
“謀反。”他故意看著她說道,目光注意著亦悠的反應。
她微惱,這個她當然知道,可應該不會這麼簡單才對,當年的皇伯可謂是一點都沒有留情,以雷霆手段迅速處理了莫家。
她信馬由韁的胡亂猜測著,皇伯為什麼這麼介意莫家?難不成莫家是永夜余孽!她震驚。
他見她如此反應,卻只是笑了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任由她猜測。
“行了,你先在這兒好好養傷吧,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有行動我會派薛定告訴你的。”說罷,他又像來時一樣飛身上屋檐,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四起的夜色中。
紅花咒嗎?她輕按上心口,蒼涼一笑。
看來,留給她的時日也不多了。永夜,拓拔氏,莫家,只可惜她的腦子里依舊是一團亂麻。
“逸武,你說我們為什麼都變得越來越復雜了?”她將頭輕輕靠在窗框上,喃喃自語,“我真的好累啊,這樣的日子,我真的不想在過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