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哦……給!”陸明琳腦子里一個激靈,恍若如夢初醒,慌忙將手里那瓶礦泉水遞過去,看著陸明瑜喂陸世期吃下速效救心丸後,小心翼翼地問道︰“明瑜,爸爸不會有事兒吧?”
陸明瑜直起身,往後退開半步,冷冷地瞥了陸明琳一眼,“不許哭,收起你的眼淚,”大概是被陸明琳那副淚眼汪汪的表情觸動到,頓了頓,陸明瑜的語氣還是稍微柔軟了幾分,“放心,爸爸不會有事的!”
去醫院的路上,吃了速效救心丸的陸世期臉色逐漸恢復正常,似乎沒有什麼大礙了,陸明琳緊張慌亂的情緒也安定了下來。
不過……
陸明琳扭過臉去,假裝正在看車窗外的風景,偷偷看了眼緊繃著臉的陸世期,又悄悄看了眼表情冷漠涼薄的陸明琳,看著這面色冷凝、脾氣擰得誰都不肯服軟的兩個人,陸明琳特別頭疼地按了按眉心,明明是父女,可是從陸明琳記事開始,陸世期和陸明瑜之間的關系就一直僵著,始終不太融洽。
陸世期對陸明瑜的要求向來嚴格嚴厲,甚至到了一種嚴酷的地步,陸世期原本希望陸明瑜能夠繼承他的事業,在武術方面有所建樹,偏偏陸明瑜志不在此,而且她骨子里透著股極其凌厲張揚、睚眥必報的狠勁兒,完全背離了陸世期所崇尚的武學精神。
三觀不同,所以矛盾很多。
于是,陸世期和陸明琳的相處模式便常年處于一種陸明瑜滿臉倔強固執地頂嘴,陸世期怒不可遏地讓陸明瑜去面壁罰站的循環中。
後來陸明瑜去景市讀大學,離開了青市,倒是不怎麼跟陸世期頂嘴了,甚至半年都說不上一句話,但她的性子也因此變得更加冷漠涼薄。
“明瑜,你知不知道兩年前爸爸心髒病突發,那天晚上我捧著病危通知書,一個人在手術室外等了整整十二個小時是怎樣的心情,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無助、多害怕、多驚慌,我手指一直在不停地抖,簽手術風險確認書時,連筆都握不住,當時媽媽暈了過去,你在美國拍戲,聯系不上,我只能咬牙忍著,想哭卻不敢哭,可眼淚還是會忍不住從眼眶里溢出來!”陸明琳正了正臉色,倏地握緊手指,生平第一次用這種極其沉重正式的語氣對陸明瑜說話,“明瑜,那天晚上我們差點兒就沒有爸爸了,就算現在回憶起那晚的事情,我仍然很害怕!”
說著,陸明琳鼻頭一酸,眼底微微泛紅。
“……”可陸明瑜卻好像根本沒有听到陸明琳的話,神色坦然高冷,沒有半分反應。
陸明琳抬手搓了搓臉,低聲嘆了口氣,忽然听陸明瑜低聲說道︰“爸,對不起,你身體不好,我不應該惹你生氣的!”
陸世期沒有說話,只是輕哼了聲,但陸明琳能明顯感覺出來,陸世期的心情好了許多。
很多時候,其實只要稍微往後退回一小步,那些原本看似復雜、似乎無計可施的棘手問題就會自然而然地迎刃而解,雨過天晴。
×××××
去醫院做過檢查,下午三點多,陸明琳他們才回到家。
“叮鈴鈴……叮鈴鈴……”剛進家門,在玄關處換好鞋,還沒來得及坐下喝口水,陸明琳的手機來電鈴聲就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景市,方未然。
“喂,未然?”陸明琳端著水杯,笑眯眯地接起電話,走到陽台上,“嗯,我剛到家,還不到兩分鐘,你就打電話過來了,火車又晚點了兩個多小時,本來今天上午八點半就該到青市了,結果接近十一點才到,然後去了趟醫院。不是我,我沒有生病,是我爸爸,年紀大了,就容易身體不舒服,下午去醫院做了個全面的身體檢查,現在已經沒事兒了……”
今晚是除夕,可是方未然的父母仍然在外面應酬酒局,偌大的別墅里,只有方未然自己一個人。
方未然穿著一身寬松休閑的卡其色茸毛衣,站在客廳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接近遲暮黃昏,陽光越過落地窗玻璃灑進客廳,少年清秀帥氣的臉上浮著一層淡淡的淺金黃色薄光,周身宛若籠了細紗,眼底是毫無遮掩的、與年紀並不相仿的孤獨和落寞,“明琳姐,你什麼時候回景市?”
陸明琳想了想,說道︰“國家規定初七上班,但是我初六上午就會回景市,回景市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你檢查作業!”
“我不在景市的這段時間,你要好好學習,按時吃飯,按時休息,不要熬夜,少玩游戲,還有三個月零六天就要高考了。”說著說著,陸明琳忍不住又開始苦口婆心地念叨起來,“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雖然你家里特別有錢,你爸爸媽媽極有可能送你出國念書,但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是該為了自己的理想努力奮斗的時候,不管你以後會走哪條路,這段你曾經朝著自己的理想和目標竭盡全力的時光都會成為一段寶貴的人生經歷,努力過,不後悔!”
“努力過,不後悔!”
方未然心頭微動,在心里默念著這句話,唇角倏而揚起一抹漂亮干淨的笑意,“明琳姐,早點兒回來,初六早晨我去火車站接你!”
“……還有,”方未然低頭看了眼腕表的時間,語氣忽然間變得輕柔低沉起來,淺淡規律的呼吸聲從電話里傳出來,清晰得宛若近在耳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