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世期低頭輕聲嘆了口氣,轉身看向陸明琳時,嚴肅端正的臉上有了幾分慈祥柔和的笑模樣兒,“琳琳,你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
“都是給爺爺奶奶、舅舅阿姨和表弟表妹他們買的禮物!”相比于滿臉冷漠淡然神色的陸明瑜,陸明琳就顯得活潑了許多,眼楮笑彎成兩道漂亮的月牙兒,“爸爸,您在這里等了兩個多小時吧?冷不冷?”
“爸爸、爸爸……”
“爸爸、爸爸……”
“爸爸、爸爸……”
陸明琳簡直就像個得意忘形的小話嘮,從火車站回家的路上一直喋喋不休地向陸世期講述著她在景市看到的、听說到的各種奇聞趣事,陸世期也不說話,就只是在旁邊笑意盈盈地听著。
“爸爸、爸爸……”
陸明琳每講一件事情就要習慣性地喊陸世期一聲,陸明瑜眼底閃過幾分不耐煩,忍不住冷聲打斷她,“陸明琳,你能不能安靜一些,哪來那麼多話要說,嘰嘰喳喳像只麻雀似的,你煩不煩,從離開火車站到現在才十幾分鐘,你已經喊了二十三聲‘爸爸’,你以為自己是葫蘆娃嗎?”
陸明琳,“……”
前一秒還歡快熱鬧的氣氛,轉瞬間就冷了下來。
陸世期皺眉,嚴聲道︰“明瑜,你這是用什麼態度跟你姐姐說話呢?立即向明琳道歉!”
“哼,我講話從來都是這個態度!”陸明瑜慵懶不屑地掀動起眼簾,哼笑一聲,抬手戴上墨鏡後,漫不經心地將視線轉向車窗玻璃外。
“你這個混賬東西!”陸世期心口涌起一陣突如其來的絞疼,當即怒火攻心。
陸世期和陸明瑜大概是八字犯沖,水火不相容,根本不能湊到一起,大半年沒見,這才剛見面,還沒等說上兩句話就又各自動了怒,大動肝火。
“別吵了,爸爸,明瑜,你們都少說兩句吧,先消消氣,冷靜一下……”夾在兩個肝火正盛的人中間,陸明琳表示很為難,很無奈,簡直一個頭兩個大,腦仁兒漲疼不已。
陸明琳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陸世期,打圓場道︰“爸爸,您別生氣了,喝口水消消火吧,年紀大了,氣大容易傷身,明瑜她喜歡安靜,我剛才確實太吵了,只顧著自己講話,都有些得意忘形了,沒有考慮到明瑜的感受和情緒,應該是我向明瑜道歉!”
說完,陸明琳又抬頭看向環抱著雙臂、面無表情地靠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陸明瑜,苦口婆心地念道︰“明瑜,你也有不對的地方,你不應該那樣對爸爸說話,爸爸畢竟是我們的長輩!”
陸明瑜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譏誚嘲諷的冷笑,“省省吧陸明琳,別在我面前裝出一副盛世白蓮花的樣子,我不會領你的情,更不吃你那一套!”
“行了,明琳你不用再繼續幫她說話了,這個混賬東西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副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樣子,根本就不識好歹,這都是讓你媽給慣壞了!”陸世期臉色鐵青,剛被陸明琳安撫下去的怒意瞬間又騰騰涌了上來,急火攻心,胸口絞疼的感覺越來越劇烈。
“爸爸,您別激動,您心髒不好,不能生氣,明瑜年紀還小,不懂事,您不要跟她較真兒!”陸明琳面色大變,眼見著陸世期的臉色逐漸由鐵青轉為紫紅色,似乎快要喘不上氣,忙從陸世期的口袋里翻出速效救心丸。
自從三年前陸世期被查出心髒病以後,身體狀況就一直不太穩定,不能生氣動怒,不能激動,不能干重體力活,也不能做劇烈運動,剛開始陸世期並沒有把自己的病情放在心上,結果兩年前,在某次市級武術比賽上,陸世期受了刺激,心髒病突發,病情來勢凶猛,一度危及到性命。
陸世期被送進急救室之前,醫院就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劉美芝受不住打擊,幾乎哭成淚人兒,忽然感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喉嚨發緊,緊接著雙腿一軟,就毫無預兆性地昏了過去。
陸明琳當時還不到二十歲,她心里的害怕恐懼並不比劉美芝少,而且她從小就對醫院有種說不出來的抵觸情緒,類似于黑暗幽閉恐懼癥,只要看到醫院,就會心慌,呼吸困難,可當時那種情況不容許她再倒下去,別無選擇,只能手指哆哆嗦嗦地在手術確認書上簽了字,然後咬緊牙關,不吃不喝地在手術室外硬撐了十二個小時。
手術結束,陸世期被從急診室推出來時,當時明明是滴水成冰的三九寒冬,可陸明琳整個人卻好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後背都被汗水濕透了,兩條腿僵硬沉重得像灌了鉛,半步都動不了。
當時陸明瑜還在美國拍戲,聯系不上,等陸明瑜回國時,陸世期已經出院。
出院以後,在劉美芝的威逼利誘下,陸世期才不得不辭去了他傾注了畢生心血的武館教練工作。
大概是因為陸明瑜沒有經歷過兩年前那天晚上的慌亂和恐懼,所以對陸世期現在的狀況並沒有太深刻的感觸,而陸明琳每每回憶起那晚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猶如心底藏著某只巨獸,在不經意間張開了獠牙參差不齊的血盆大口,隨時準備將她吞噬掉。
“爸爸……”陸明琳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顫抖著,藥瓶沒拿穩,兩次掉到車座底下。
出租車司機臉上表情凝重擔憂,扭頭問道︰“姑娘,你爸爸是不是犯心髒病了,要不要送你們去醫院?”
“去醫院!”陸明琳的嗓音里染上了哭腔。
“先靠邊停車!”陸明瑜皺眉,眼底極快地閃過一抹復雜難測的情緒,轉身奪下陸明琳手里的藥瓶,擰開瓶蓋後,倒出兩粒速效救心丸,等出租車司機打了半圈方向盤,一腳急剎車,還沒有停穩,陸明瑜就果斷干脆地推開車門下了車,繞過車頭走到陸世期身旁,打開車門,扶起陸世期,將速效救心丸塞進了陸世期嘴里,“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