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陣雨停歇。
暮色籠罩的滸市芳縣，被幽冷的空氣包圍著。
舒曼手持兩把槍，一把槍對準林語的背部，讓她走在前面；另一把槍依舊抵著她堂叔的下巴，逼著他擋在身側。
一旦有警察開槍，她的堂叔就會成為她的防彈衣，就算被子彈射出無數個血窟窿，她也不會在意。
李醒遠遠看著，心提到了嗓子眼︰“深哥，你真讓舒曼帶嫂子走？”
“是。”
邢深冷靜吐字。
這樣瘋狂的做法，真是超乎他的想象。
若不是在極端的理智中作出這樣的抉擇，他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林語去誘敵？
末了，他呼出一口氣，口吻沉得不能再沉︰“林語知道備用手槍在哪兒。”
李醒驚訝︰“那把槍之前不是已經給了嫂子，嫂子又還給你了嗎？”
“她這幾天一直在開車，知道第四把手槍放在什麼地方。”
出來辦案，對付這樣窮凶極惡的罪犯，隨身攜帶的武器怎麼會少？
不但申請多一把配槍，就連彈藥也準備充足。
以林語的觀察力，邢深相信她知道那些東西放在什麼地方。
看著她坐上駕駛座，舒曼又脅迫她堂叔上了後座，邢深轉身，隨意拉開身後一輛警車的車門，迅速坐了上去。
而這時，就連平時心態一貫平和的周志明，也不由焦慮地問了一句︰“不是說好釋放人質的嗎？舒曼還帶著她堂叔做什麼？”
“那個男人對她沒什麼用，她的心思全在i身上。”
邢深坐上駕駛座，在李醒和周志明上車後，立即跟上他的越野車。
夜色里，無數警車隨行。
第二輛車內，季鵬一邊駕駛，一邊瞄向旁邊宋 行的臉色︰“副隊，今晚的事……為什麼犯罪分子想撮合你和林副組長在一起？”
“投桃報李。”宋 行難得和季鵬他們分析i的心理過程，“按照他原本的計劃，他是希望我和林語在‘602槍殺案’發生時聯手破案，拉緊我和林語的關系。一旦我了解林語的真實為人，我會主動提供林語想要的東西，幫她達成心願。”
“林副組長想要的東西？”
季鵬狐疑了一句，宋 行沒有回答。
他低頭摩挲手指，突然很想抽煙。
轉身找身後其他支隊刑警要了一支，他含在唇邊點燃，只吸了一口，便盯著火星吞噬香煙的紋路，微微皺眉︰“下一步，林語就會對我的心理發展、個人經歷產生好奇。只要林語開始了解我，我們就會產生相互認知的過程。
而且，我的資料已經遞交到了‘失蹤人口調查小組’，林語是真心想要替組內挑選有能力的副組長，她必定會努力說服我，頻繁和我聯系。”
“哦。”季鵬點頭，感覺宋 行說得挺有道理，“但為什麼……”
“因為變故。”他知道季鵬想問什麼，清冽的瞳孔緩緩轉向窗外，望著寂靜夜色，眸底轉動暗光，“他沒有想到林語這麼理智的人，在毫無情感經歷的情況下，竟然會被邢深的個人魅力吸引；也沒有推測出，邢深追求林語的過程會這麼順利，在‘602槍殺案’發生之前，他們的關系已經類似情侶，這都是i無法控制的事。”
季鵬皺眉望著前方，仍是不解︰“既然無法控制，那他為什麼不改變計劃？”
宋 行落下車窗，將煙灰撢了出去︰“因為這件事他籌劃了很多年，林語卻在幾個月前才回國。他沒時間改變他的計劃，只能按照最初的設計，將他準備好的大禮送到林語眼前。”
賀明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這個計劃一旦達成，接下來便是一手瓦解他親手創建的殺人團隊，完成他最後的計劃和心願。
若不是林語提醒，宋 行也不會想到i的身份竟然近在眼前。
那個人，那個曾經見過的人，在他心里仿若上天寵兒、天之驕子，卻選擇了犯罪的道路。
宋 行寧可林語推斷有誤，也無法接受她在與舒曼對話時給予的暗示。
車向山林駛去，越來越逼近芳縣旅游度假區的位置。
山間回廊掛滿了紅色燈籠，遠處的亭台樓閣被同樣的夜燈照亮，勾勒出大致的輪廓。
昏暗中，看不清延綿起伏的山脈，仿古的屋檐、涼亭如同置身夜空仙境。
林語冷靜開著車，視野掃過後視鏡中舒曼妖嬈嬌艷的臉龐︰“什麼時候讓你堂叔下車？”
舒曼晃了晃手里的槍︰“你就這麼擔心我會殺了他？”
“當然。”林語勾唇微笑，“你一直在監听我們警方辦案的過程，會不知道秦蓉是我的心頭大患？”
她說著，眸光微動︰“你要是放了你堂叔，我可以免去寫報告、描寫你謀殺他的過程。他也可以被警方逮捕，為他當年犯下的罪過，接受法律的制裁。
就算不被判死刑，在監獄里也夠他受的。要知道像他這樣的人一旦被送入監獄，那一定是眾人欺凌的對象，豈不比你一槍殺了他來得痛快？”
這話也是事實。
在監獄里，人口販子和性侵犯都沒什麼好下場。
為了保護人質的性命，林語只能順著舒曼的心意，偽裝出一副反社會人格的面孔來，故作調侃暗諷地與舒曼周旋。
但她沒忘記自己是個警察，也沒有忘記坐在她身後的舒曼，是個多麼危險的人物。
她更加清楚，此刻她與舒曼之間的對話，一定被i時刻監听。
如果她沒猜錯，他會出現在最終的目的地，等待她和舒曼同時現身。
這也是她為什麼要穿上刑警制服，時刻告訴他們，她是個警察的原因。
暗自深吸一口氣，林語臉上保持冷靜孤傲的微笑。
舒曼觀察她的側顏︰“你還是不笑的時候更像他。”
“宋 行？”
“Vincent。”她終于說出這個名字，慢慢靠向椅背，“那天是他親自來接的我，這幾天我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轉動方向盤，林語嘆氣，駛上前方的彎道︰“你是第一個和我提到他的人，但現在說和我有關他的事，你就不怕無關緊要的人听了，污濁了他這些年來做的每一件‘好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