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還很長。
喬洋的司機來了以後，就把他接走了。
林語起身，敲了敲旁邊雅間的房門。
邢深從里面走出來，身後刑警隊人數不多，但氣質威嚴。
齊媛愣了小半晌才回過神來，皺眉將目光偏至別處，又一次陷入了孤立無援的窘迫。警方會安排人手在室外待命，又怎會錯過在室內布控的機會？
她深知這個道理，微滯片刻，耳邊傳來磁性低沉的嗓音。
“我安排了人手去盯著孫睿，其他人……”邢深皺眉，望向林語，“Vincent是怎麼回事？”
“……”
“嗯？”
“上次酒店周年慶，你叫我出去吃宵夜，我在半路上遇見了他，他提議要送我。”
而後，林語看向哥哥。
燈光下，林彥表情暗淡，右手隨意搭著膝蓋，滿目冷肅。
他誰都不相信，不管是認識多年的孫睿，還是只有一面之緣的Vincent，每個人都是他的心頭大患，仿佛接近他的目的都變得不再單純。
抬起一雙清雋眼眸，林彥與林語對視︰“Vincent只在國內待了兩天，但孫睿……”他遲疑︰“他知道你經歷了什麼。”
12年前的夏天，林彥已經15歲。
以他當時的能力，考入任何一所名校都不在話下。
他還記得那年暑假，孫睿曾多次與他聯系，問他是否計劃好要去斯坦福——位居世界第一的計算機科技專業學府，多少學子夢寐以求的頂級院校。
林彥微闔雙眼，想到的不是當時對未來的憧憬，而是林語沒有準時回家、家里亂作一片的那個晚上，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全都坐在客廳，守著時鐘、盯著電話，身旁突然多了許多便衣刑警。
那些他曾經只在影視劇里見過的專業儀器充斥視野，壓抑的氣氛時刻在身邊徘徊。
分不清是誰屏住了呼吸，又緊張了心跳。
每個人都在焦急嘆氣，在屋子里來回走動……
後來，家里爆發了劇烈的爭吵，素來性情溫和的母親埋怨父親只顧生意，忽略家人安全。
若不是剛好在華南警隊指導教學的李教授出面勸阻，場面恐怕會一度失控。
林彥也很緊張，同時又忍不住安慰自己，以林語的智商只要沒有生命危險，她應該懂得如何自救，拖延至他們支付贖金。
然而，就在那天晚上，他還接到了孫睿打來的電話。
孫睿問他決定好沒有，林彥只說了一句“妹妹不見了，我沒心思想這些”，便掛斷手機。
現在想來，當時孫睿並沒有追問詳情，後來林語被救，他也沒有打听林語被救的過程。
可孫睿的性格……
林彥眉頭緊皺。
再睜開眼，秦釗瀏覽完手機短信，低聲說了一句︰“孫睿住在林氏集團酒店，喬洋回家去了。其他人或去機場、或上高速，應該都是在回家的路上。”
林彥一通電話，可以讓周邊省份的朋友都來與他相聚，大多數人沒有在意林彥這次叫他們來的目的。
唯獨孫睿留宿酒店，沒有查到返程的機票。
他應該在等，等消息或是有下一步的計劃。
可他留在南陽省的目的呢？
難道他就是i，就是策劃了這一切的幕後主謀？
林語仰頭與邢深對視，前方林彥已經站起來，拾起外套搭在手臂︰“筆錄做完了？”
林語一愣，這話像是在問齊媛。
她從秦釗手中接過一份打印好的資料，遞至齊媛手邊︰“你先看一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再修改，沒問題就簽字。”
齊媛點頭，被秦釗帶入了室內相對比較安靜的地方。
里面的燈光也被秦釗打開了，房門被他帶上一半。
林彥側目看著，鋒眉微皺。
林語忍不住撞了撞他的胳膊，小聲提醒說︰“我知道你做事的步驟，齊媛那邊要好好談，說話不要太難听。她到底是個女孩子，又認識這麼多年，別搞得最後大家連朋友也沒得做。”
林彥不答，再次掏出香煙點燃。
他去室外，林語也跟著去了室外。
末了，她突然听哥哥用古怪的語調問︰“跟著邢深的人，是秦蓉的兒子？”
“你說秦釗？”暮色里，她盯著林彥深眸反笑，“他是秦蓉的佷子，不是兒子。”
“是嗎？”
“是啊，秦局的一脈單傳，矜貴著呢。每次出任務，秦局就擔心得不行。”說著，她又頓了頓，“怎麼突然問這件事？哥你不會把秦蓉身邊的人事都調查過吧？”
“想查也沒那麼容易，秦蓉到底是警察內部的人員。難道為了查她，我也使那些陰鬼手段不成？”
他皺眉，緩緩吐出一片煙霧。
白煙在眼前縈繞，模糊了林語的視野，倒是讓她想到了這件事。
秦蓉還有個兒子。
之前調查秦蓉的研究數據是怎麼泄露的，卻從來沒人想過這一條。
她捋捋耳邊被風吹起的頭發。
不一會兒，齊媛就被秦釗帶著從里面走了出來︰“我送她回去？”
“不用。”林彥回頭開口，“我送她吧。”
林語訝然︰“你們都喝了酒，誰開車啊？”
“走回去。”
林彥轉身，頎長清雋的身影淹沒在夜色里。
林語身旁的齊媛依舊皺著眉，愣了好一會兒才邁開腳步，追上林彥的步伐。
認識這麼多年，長大以後，她再也沒有機會和林彥單獨相處。
或許曾經也沒有，但當年在兩家的院子里，她和林彥還是有過片刻寧靜的時光。
思緒一瞬被拉長，如同路燈投影在街道上的影子。
身旁依舊有車經過，時不時傳來疾馳而走的聲音。
她走得不快，始終跟在林彥身後，保持一步之遙的距離。
微風一過，帶來周圍街道綠化林中飄散的淡淡清香，混合著他身上獨有的煙草氣味，齊媛腦海中冒出一款香煙牌子的名稱，嘴角不由地就上揚了。
她竟然還記得，他平時常抽的那個牌子是什麼。
再後來，前方腳步頓住。
林彥揣著手回頭，淡漠的眼神落在她似苦笑、似無助的臉上。
齊媛慢慢將頭抬起來，正視那雙突然變得神情復雜的眼楮，呼吸一滯。
“最近很危險。回B市之前，最好待在酒店，不要外出。”
這是……
在關心她嗎？
“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