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語明白李教授的意思。
犯下這起案件的人，從一個錯誤的渠道，了解到了一個錯誤的訊息，誤以為她恨不得所有性侵犯都遭到槍斃、被處決……
盡管，這也是她的想法。
但林語是希望能夠將犯罪分子繩之于法，而不是看著他們被另一群人給殺害。
沈清也想不明白，站在走廊上，摩挲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數字只對能夠看懂的人，才會產生意義，他們應該知道林語會出現在現場……那麼在監听過程中，他們很有可能認出了林語的聲音，或是听出了她的說話方式……”
抱緊手臂，林語被突然襲來的晚風，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這個想法太可怕了。和譚陽周旋的時候，我說話的語調，恐怕連我家里人都听不出來。對方怎麼可能只憑聲音就認出是我呢？”
“如果不是通過聲音，另一種推斷更可怕。他們是直接看到了你和譚陽在一起，才通知了其他同伙動手，殺掉了馮金龍等人，又留下了數字！”
對，這個推測的確更可怕，會讓整個殺人團隊的具體人數，變得無法估算。
深吸一口氣後，林語眼中也浮現出了一片暗色︰“我也不明白，凶手為什麼會留一個命案現場給我。他們是怎麼想的？認為我看到馮金龍等人尸體後，會很高興嗎？還是認為我會認同他們的做法，在思想上理解他們的犯罪行為？”
她的道德感和是非觀，可從來沒有淪落到要與犯罪分子為伍。
沉默片刻，李賢寧便淡淡開口，沉聲提醒︰“高智商反社會人格。”
林語和沈清同時一怔，听李教授繼續分析︰“對方是擁有高智商的自戀型反社會人格，如果他認為你和他是一樣的人，那麼，他現在在做的事，不僅是在向你示好，甚至企圖拉攏你，共同參與犯罪。”
因此，他認為林語的處境很危險。
一旦被犯罪分子發現，林語的個性和他們設想的不一樣，或許他們會采取過激的手段，去強迫林語犯罪。
林語無奈失笑，瞅著李教授愁眉不展的嚴肅面孔，忍不住小聲喃喃了一句︰“您認為我會輕易被他們控制嗎？”
聞言，沈清也不禁笑了。
挑了挑眉角，他輕松自若地說︰“是啊，李教授。林語如果和他們正面交鋒，還不知道誰給誰洗腦呢。再說，以現在林語的身手，只要給她近身的機會……”
“她和多名犯罪分子同時交手，會有危險，更會出現不可預計的情況。”
李賢寧淡然鎮定的語調，打斷了沈清的話，也讓林語陷入了沉思。
12年前發生的那起舊案，依舊歷歷在目。
她清楚自己在危急關頭，會做出怎樣的舉動。更加明白，只要拿起武器選擇反抗，即便是出于自衛，也會有自衛過當造成傷人性命的結局。
“那麼現在，我們不能主動引出犯罪分子，也要找個新的方向，去追查這個案件。”沈清皺眉，思忖一會兒，又道，“林語具有反社會人格的推論，是由秦教授提出來的。現在，很多警察也知道這件事。我們要查，就會查到自己人身上，到時候只怕不好收場。”
李賢寧點頭，認同沈清的觀點︰“這案子的確不好辦。我們還是先找凶手，再想辦法去查其他參與者……”
話落，邢深便回來了，鋒眉緊皺地將手機收回兜內。
听見他略顯沉重的步伐，林語便預感不好。
“秦蓉真的接觸過郭凱？”迫不及待地仰頭，她鎖定邢深暗沉的眸光，進一步確認，“她問到了什麼，這兩起案子真的有關嗎？”
邢深低頭，邊走邊說︰“不是直接接觸。秦蓉被撤出專案組後，曾經找過給郭凱治療的精神病專家，打听過情況。”
“這倒是她慣用的手段了。”林語低喃了一句。
她在國際刑警組織工作時，秦蓉不是也找和她合作過的人，打听了有關她的事嗎？
不過，郭凱的情況很復雜，林語並不想把他逼至精神崩潰。
將情況說了說，林語一邊下樓，一邊詢問李教授的意見︰“您看，我們現在需要再去審訊郭凱嗎？”
“不用。”李賢寧搓搓手道，“人在不同的環境下，會暴露出不同的情緒，讓海天市警方留意著。說不定一個不易察覺的舉動，就能讓我們看到郭凱的內心世界。”
這些道理，林語都懂。
可听李教授說出來，無疑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沈清也豁然開朗地揚唇失笑︰“李叔，以前我以為您只擅長足跡追蹤，沒想到您對心理學也有研究啊。”
“道理都是想通的。”李賢寧回頭，迎著大門吹來的晚風，拉上了外套拉鏈，“你們在辦案時看一個人可疑，也是因為這個人的行為，暴露出了他的思想。雖然很多刑警不明白犯罪心理能在辦案中起到什麼作用，但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用心理行為模式，去分析他們看到的犯罪嫌疑人。只是他們暫時不知道這是一個系統性的學習，把一切都歸結于經驗罷了。”
“而經驗……”李賢寧頓了頓，望向林語微笑，“經驗便是研究犯罪心理的大數據。”
——
一個人的人格形成，和基因、心理、成長環境，密不可分。
犯罪人格的形成，也是如此。
晚上吃飯時，林語想著這件事，能夠看清整起案件背後隱藏的幕後主使，也能夠看清持槍凶手的內心世界，唯獨看不透的便是整個團隊的構成，究竟有多少人在為同一個人效力。
這個人的思想，一定非常強大吧？
往嘴里塞了一塊香酥排骨，林語心滿意足地吃完了一碗米飯，余光里，邢深正拿出手機記錄什麼。
她抬頭，注意到邢深手機上的備忘錄，洋洋灑灑地寫了一整頁的菜譜。
而上面記錄的菜，都是她平時愛吃的……
“李叔，最近邢深和林語總是神神秘秘的。”沈清以茶代酒，敬了李教授一杯，“晚上也不知道他們住哪兒，您也不問問？”
環顧四周，打量這間對于四個人來說有些寬敞的包廂，李賢寧笑笑︰“我不問，他們有自己的安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