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朗壓根就沒想招惹陶陶,自然也沒把老潘的話放在心上,他腦子很亂,翻身面朝牆壁,手指無意識的摩挲手機,過了會兒按亮屏幕,翻開通訊錄,往下滑了滑,手指停住。
指腹下按著一串號碼,備注老頭子,是他爸,陳慶東。
通話時間是7月14日,那天父子兩個大吵一架,陳慶東一氣之下動了手,打了陳清朗一巴掌,下手很重,沒多久他半邊臉就腫起來了。
陳清朗媽媽在他上小學的時候去世了,陳慶東沒再娶,一心撲在事業上,忽略了兒子的成長,等他反應過來再想管,陳清朗已經像瘋長的樹苗完全脫離了掌控和預期,他對做生意沒興趣,不想听他爸的安排去公司上班,父子兩個因此經常吵架,這是吵得最狠的一次。
一巴掌,將隱埋在心底的怨恨打翻了。
那真是血肉模糊的一場對話,陳清朗拿出少年時對付街頭小混混的狠勁一字一句的控訴,陳慶東氣得臉發白,揮手把茶幾上的東西掃到地上,指著他的手指控制不住的發抖︰“你,你這個混賬!”
陳清朗冷冷一笑,上樓收拾東西。
下來的時候陳慶東坐在沙發上,腳邊一地狼藉。
“陳清朗,你現在要走出這個家門,就別想再回來!”
背影頓了一下,“那就斷絕父子關系吧。”
……
陳清朗盯著那個號碼許久,直到屏幕暗下去,他皺了下眉,把手機塞到枕頭底,閉眼睡覺。
這一覺睡得不實,做各色各樣的夢,最後一個場景,是14歲那年,一群小混混把他堵在回家路上的巷子里,被稱作大哥的黃毛吐了口唾沫,一腳踹到他屁股上︰“小子,老實把錢交出來。”
他不給,黃毛一揚下巴,後面幾個小嘍�@ 窗醋 揮采 踴忱 凍隼矗 煥慘簧 殖齪貿チ桓隹謐櫻 潑 咽稚旖 歉隹謐櫻 土頌停 牙錈嫻畝 鞣 隼矗 米咧登 模 忱鏌恢潰 底趴諫諮 搜鍤擲 那 br />
“這算孝敬大哥的,下回識相點,見了大哥主動把錢交上來。”說完,又一腳踹過來。
他以一個非常可笑的姿勢趴在了地上。
“沒媽的孩子像根草,瞧這可憐樣。”
幾個混混大聲嘲笑他的狼狽,笑嘻嘻勾肩搭背走出巷子。
那天晚霞特別燦爛,他膝蓋磕破了皮,從地上爬起來,抱著扯壞的書包跌跌撞撞的往家走,可怎麼也走不出那條巷子。
“陳清朗……陳清朗……醒醒。”
有人在叫他,陳清朗冷汗涔涔地睜眼,目光渙散,木木的看著上面刷白的房頂。
“我閨女發燒了!我得帶她去看病!”老潘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等會兒那幾個臭小子起床,你先帶他們吃早飯,完了我要沒回,就把他們帶去書店寫作業。”
說完,不等他應聲,老潘急匆匆走了。
陳清朗躺在床上,扭頭看了眼窗外,天已經大亮。吁出一口氣,大腦才開始正常運轉,潘哥剛剛說什麼?
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爬起來,扯過床頭的衣裳胡亂套在身上,他趿拉著拖鞋打開房間門,看到一個曼妙的身影從眼前閃過。
“夏老師——”
夏梔腳步沒停,拿著一只粉色的保溫杯,踩著樓梯飛奔出去,老潘的陸巡4700停在巷子口,朝她按了按喇叭。
上車之後,夏梔把後座上的小姑娘抱進懷里,摸了摸她的額頭,滾燙。
她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怪我,這兩天光顧著家訪的事了,沒怎麼關注央金,連她發燒都不知道……”
“說什麼呢,就是小感冒,多大點事兒。”老潘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小丫頭片子皮實著呢,打兩針又活蹦亂跳了。”
話雖這麼說,老潘臉上卻不輕松,央金小時候體弱多病,養起來費勁,五歲之前吃藥打針是家常便飯,五歲之後身體好些了也開始躥個子,他才松了口氣。今早夏梔發現孩子發燒,急急忙忙跑來敲門,他過去一看,小姑娘臉上帶著病態的潮紅,額頭很燙,已經開始說胡話了。
那一瞬,說是嚇到心髒驟停一點兒也不過分。
“潘爸,別不要我,我听話……”
後座上小姑娘又開始難受了,揪著夏梔的衣袖半睜著眼,眼淚一串串落下。
老潘從後視鏡里看到,心疼得要碎了,“央金乖,潘爸沒不要你,潘爸帶你去看醫生。”腳踩在離合器踏板上換擋加速,車子飛一般駛過桑煙彌漫的八廓街。
他們走後,陳清朗沒了睡意,洗漱完把四個孩子叫起來,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去了一趟206。
陶陶也是剛起床,洗漱完正在化妝,陳清朗敲門的時候,她正旋開口紅往嘴唇上抹。
“潘哥說央金發燒了,怎麼回事?”
陳清朗站在門口沒進去。
“誰知道呢,昨天還好好的。”陶陶滿不在乎的回答,對著鏡子抹好口紅,朝陳清朗嫣然一笑,“夏梔早上起床發現孩子燒糊涂了,嚇得不行,就把潘哥叫來了,倆人那架勢真跟孩子爸媽似的。”頓了頓,一哂,“夏梔連個孩子都看不好,果然不是親生的不上心,那小女孩也是命苦。”
陳清朗皺了下眉,轉身就走。
蓋上口紅蓋,陶陶喊住他︰“等會兒一起吃早飯吧。”
“不用了,我不餓。”
口袋里手機一響,陳清朗掏出來低頭去看,老徐打來的。
“喂。”
他一邊接電話一邊往205走,陶陶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咬咬牙,這人真是一點面子也不給她留。
讓她又愛又恨。
可沒辦法,她就喜歡這一款,把口紅塞進化妝包,扯扯紅唇,“夏梔算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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