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冉結束了總公司的面試,因為興奮和忐忑幾近失眠。翻來覆去,這會兒才剛剛睡下。鄒 平躺在她身旁,清亮的月光照在臉上,她本能地蹙眉閉上了眼楮。冬夜長街上的吻像玻璃的碎片割裂著記憶。
她赤著腳走下床,像前幾夜那樣伏在窗台邊。
春天的滋味還沒透徹,夏天就大搖大擺地不請自來了。芒種剛過,北京城的天氣急切地熱了起來。
她輕輕推開窗。樓下那棵參天的老槐樹上 作響,隱約能听到微弱的蟬鳴。
時間過得那麼快,又那麼慢。倥傯之間,鄒 在《今日女性》的職位已經轉正了。她向公司提交的住宿申請也得到了批準。明天就可以搬到員工公寓了。
程舒,我會過得非常好。她倔強地揉了揉眼楮。
萱萱踩著十寸的系帶涼鞋,身穿著奶白無袖亞麻套裝站在銀河SOHO外的馬路牙子上。可能是香水噴多了,繞在綠化帶上蜜蜂轉而在她裸露的頸間和手臂附近飛閃。
她躲避著,不小心撞到旁邊的木槿,黃色的花粉沾到了衣服上。
“不好意思,領導剛散開會。”鄒 伸手替她拍打著肩膀。
“你怎麼才出來啊,我都曬黑了1度呢。”萱萱滿腹牢騷地扒拉著身後的木槿︰“真是很難喜歡這種花,難看吧,還滿城都是,撒著歡兒地長。就像身邊那些男人一樣,每一個能入眼的,還不停地蹦蹬。”
鄒 笑著搖了搖頭,她還是這麼有精氣神。“你今兒盤真亮。”
“那是。人字拖新店開幕,我輸人不輸陣。”萱萱晃蕩著手上飾品。“我讓你學點北京話,沒讓你學胡同里的大爺們。還盤亮,我爸都不這麼說了。”
“哈哈,我心里就住著個大爺。”鄒 很喜歡她的性格,即便很久沒見也不會覺得有距離感。“走吧。”
“你就這麼去啊?”萱萱打量著她。白色緊身T恤,九分黑色牛仔褲,腳上一雙白色帆布鞋,還有點髒。“老賈也去,你就讓他看你混成這樣。”
“上午和編輯去工廠采訪,這樣就不錯了,我還特意換了件干淨上衣呢。再說,我和老賈可沒過節。沒有他,我還不會用相機呢。”
“不行,我就看不得你這種自暴自棄的。”萱萱摘下纏在手上的Choker系在了鄒 的脖子上。
“勒得慌。”
“忍著。”萱萱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鎖骨。“Tony那店不是說在SOHO里面嗎?你為什麼約我在這兒等?”
“他那店在南區,從這邊過去近些。里面可大著呢。”
“要不我干脆也從凌智出來得了,看你們一個個的混得都不錯。王淼、你、人字拖,我也不能坐以待斃啊。”
“其實凌智挺好的,我現在這個工作比以前還累。”鄒 笑著說。
“又笑。我就說你是抖m。雜志社有帥哥嗎?”
“有啊,要幫你介紹嗎?”
萱萱眼里冒光,轉念一想又撇了撇嘴。“算了,不是說雜志社里gay特多嗎?”
“誰和你說的,我們這是人文社會刊物。放心吧,特別直。”
“說得好像你試過一樣。”萱萱用手肘故意撞了下她的胸。“你現在可太瘦了,胸都縮水了。”
“你這麼流氓一定得找個更流氓的收了你。”鄒 躲避。
“誰怕誰啊。”萱萱得意地笑著。
Tony和凌智的勞務合同到期後,沒有再續約。和老婆一起開了家彩妝造型工作室,除了做個人形象設計咨詢,也做美發。能在SOHO開店的,只有三種人,能人、有錢人、傻人。
要是只看開業的陣勢,鄒 覺得他應該屬于前兩者,這生意沒準能火。來得人真不少,除了凌智的老同事們,以前在凌智拍過服裝目錄的幾個小有名氣的網模也過來捧場。羅 送了一個超大的花籃,擺在了進門後最顯眼的位置。老賈送的花籃比那個小了一點,放在旁邊。
鄒 站在店中打量了一圈,這種場合林楓老師果然是不會參加的。不虧是半個偶像,低調。
“人字拖自己的造型都變了。”
她循著萱萱的聲音去找,站在老賈對面那個穿淡色中袖襯衣配黑藍色九分褲的男人就是Tony。老賈是一點也沒變,可Tony就真是和以前判若兩人,精細倒也還是十分精細,就是……
“他竟然不娘了。”萱萱挑著眉毛嘆氣。“這不就沒意思了嘛。”
鄒 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凌智里那另外一半的偶像其實就是這位萱姐了,真敢說。
“誰能想到Tony竟然結婚啦,我一直以為他是有男朋友的人。”萱萱湊近說。
“說的也是。”鄒 放肆地點了點頭。“世事難料啊。”
“他老婆也是造型師,應該也特有錢,這個店面一看就巨貴。”萱萱從桌上抄起一杯果酒一飲而盡。“人家暗戳戳地把大事都辦了。我服氣了,得叫聲Touy哥。”
他們同在凌智做造型師,暗地較了好幾年的勁兒。其實也沒太多利益分歧,大部分是出于性格的差異。北京大妞看不慣小男人的裝。
“鄒 。”阿和從吧台旁走了過來。“還真是你。”
“阿和,你怎麼也來了?”
“阿蒙店里的模特現在都交給Tony老師打理了。你呢?”
“Tony是我以前的同事。”
“圈子真小。你啊,找你拍夏季的服裝特輯都不來。”
“對不起啊,雜志社最近太忙了。我也很想去的。”鄒 看看他身上的花哨顏色不見了,換上了妥帖的西裝褲和短袖襯衣。“你這麼帥也是Tony弄的?”
“那當然,阿蒙改變不了我。”阿和興致勃勃地朝她身後張望。“你家帥哥呢?”
鄒 干笑著抿了抿嘴唇,很快那抹禮貌的笑容也消失了。
“什麼帥哥?”萱萱好奇地問。
“她男朋友啊,又傲嬌又man。他倆超配的。”阿和自來熟地說。
“誰啊?我怎麼沒听過啊。”萱萱眯著眼楮去看鄒 。
“程舒。他名字特好記,听起來像說成熟。”阿和說。
萱萱腳一崴,杯子里的酒水濺到了自己的褲腳。“哇塞,姐們行啊。真厲害!”
這名字何止好記,要忘掉更難。鄒 想岔開話題。“你褲子濕了。”
“別管它。”萱萱攬住她的胳膊。“快快快,給我講講。”
“分了。”鄒 干脆地說。
“什麼?”
“分了。”
“那就是還真有過。為什麼分?他提的?”
鄒 不耐煩地瞪著她。
“別這麼看我,那肯定還是他提的概率大啊。”萱萱吐著舌頭說︰“沒事,這都什麼年代了。咱不吃虧,離開渣男就是佔便宜。”
“他……不渣。”鄒 語氣之淡似乎僅為了說服自己。
過得好點。她在努力。那先從不去怨他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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